院子里的树丫被染成一片雪白。
苏桐刚一回到家,就看见二郎和阿玥站在树下,不少人进进出出,搬来了差不多二十多个大水缸。
每个水缸都有半人高,二十多个愣是排满了半个院子。
苏桐看得傻眼,眼睁睁瞧见胡家的下人拎着水桶一个个从外面的井里打来水往水缸里面灌。
本是寒冬,一群人愣是被折腾的浑身冒汗。
“怎么回事儿?二郎,这是干什么?”
二郎一抬头,看见自家姐姐,立时露出个天真无暇的笑容,阿玥更是猛地扑过来。
苏桐赶紧伸手接住,这位小爷可怠慢不得,身份不说,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万一磕碰一下,他爹娘非要心疼死不可。
“姐姐,阿玥和二郎也要当大书法家,阿玥要练字。”
苏桐按了按眉心,实在弄不懂这往家里挑水,和练字有什么关系,就算想练臂力,这挑水的又不是他们。
一低头,就见自家二郎表情古怪,羞得耳根通红,欲言还休,苏桐哭笑不得,把自家弟弟提溜过来:“这是闹什么?”
二郎嘟着嘴,好半晌才道:“刚才我和阿玥玩,给他讲了那个姐姐给我的讲过的故事,就是王献之练字的故事。”
苏桐想了半晌,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一点儿记忆碎片,想起来她有一次看二郎因为自己写的字不好看,甚至还比不上学堂里同龄的同学们而懊丧,连练字都显得很没精神,就随口给他讲了个故事——
杰出的书法家王羲之有一个儿子,叫王献之,王献之和他的父亲一样,自幼爱好书法,因此也开始练字,但这孩子虽然有些天分,可因为年纪小,比不上他父亲另外几个年龄更的学生。
他便忍不住有点儿沮丧,每一天练字都想着明天一定能超过那些师兄,却没想到,一天,两天,时间一日日过去,王献之眼看着自己不说和父亲比,就是和父亲的其他学生相比,差距都越来越大,便忍不住灰心丧气起来。
尤其是天天同笔墨打交道,不觉有些乏味,再加上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写呀写的,累的腰酸背痛,也实在不好受。
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跟父亲说他不想再练字,反正他也写不好。
王羲之并未恼怒,只是笑了笑,说:“你要想知道写好字的秘诀的话,明天早上到院子里来。”
第二天,王献之早早来到院子里,发现父亲早已在那儿练字。
王羲之见儿子来了,指着院子里那十八缸水说:“书法没有秘诀,只要你写完这十八缸水,字自然而然就写好了,不要和其他人比,先要打败自己,只要你每一天写的字,比昨天好,哪怕只好一丁点儿,也是进步。”
王献之倍受鼓舞,便夜以继日地练字。
转眼一年又一年,当他写完这十八缸水后,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了一名伟大的书法家。
当时苏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自然是要教育自家弟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持之以恒,告诉他要稳扎稳打。
二郎也聪明,当然能听懂自家大姐的话。
可这会儿,两个小豆丁竟然真往家里摆水缸——苏桐嘴角抽了抽,努力抑制住自己狂笑出声的欲望,轻咳了一声,拍拍手道:“各位,各位劳驾,不用在打水了,我们这院子太小,实在摆不下这么多个水缸,谢谢诸位,请到院子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阿玥虽然比二郎还要大一岁,七岁已经不算小,可他从小到大都被父母养在家里,轻易不让出门,论起心性,恐怕和二十一世纪那些上小学的小学生都无法比,更别说与七岁已经算是半大小子的现在的孩子们比。
他和二郎站在一起,二郎明显显得比他成熟不少。
一直跟在阿玥身边的那家丁,这时也虚虚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我们家小郎君居然让我们抬五十个水缸过来,幸亏苏娘子回来的早,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苏桐满头黑线——就他们现在住的院子,真摆上五十口水缸,那哪里还有人站的地方!
把胡家的下人们打发走,苏桐讲阿玥抱起来,笑道:“阿玥,姐姐家院子比较小,放不下这些水缸,你若是想练字,可以在自家多摆放几口,终有一天能练出一手好字。”
反正胡转运使家大业大,还和官家关系很亲密,想来院子里放几十口水缸也不妨事,苏桐祸水东引的半点儿不见愧疚。
阿玥懵懵懂懂地搂着苏桐的脖子,点点头:“好,那二郎要陪我一起。”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阿玥病情好转,就特别喜欢粘着苏桐,更喜欢和二郎一起玩,胡令仪甚至还就近把他们送到他一族兄开的学堂里去读书,其实只是暂时读一下,胡令仪不会在如皋呆很长时间,胡家的小公子将来也肯定是考官学。
二郎却沾了光,在学堂里颇受看重,他以前都是一个人在家读书,也没个比较,就算读的再好,也显不出什么,如今去了学堂,又正经的中了进士的先生教导,感觉完全不一样。
苏桐领着两个孩子进屋,翻出一些自制的九连环,华容道一类的小玩具,让他们两个自己去玩,自己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泡了杯茶,开始读书。
苏文成如今越发纵容女儿,没少给她买一些游记之类的闲书看,正读着,屋里的炭盆火热,在飘雪的冬日里品茗读书,感觉还挺惬意。
屋内一片安静,只偶尔阿玥和二郎童言童语地争执几句,气氛分外和谐,但苏桐心里,其实并不安稳。
昨天下午她和她爹都接到了一封信,是从西溪送来的,她那位继母似乎从自己的头痛症里解脱出来,又开始不安生,不但仗着她爹现在当了师爷,也算是衙门里的一号人物,整日嚣张跋扈的,还到处借钱,就为了给她儿子疏通关系,让他儿子去读官学。
西溪镇好多人家都被她弄得烦闷不已。
这也就罢了,她这位继母刘氏,信里面透出意思,说是要恢复苏桐和王三郎的婚事,听说是王家有这个意思。
第五十一章 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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