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个下午,她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尽管晚上将迎来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
尼克森的晚宴。
虽然不用立刻针锋相对,
但她打算用最短的时间将敌人的底细摸透。
因此,韩菲选择给自己放个假,
大约还剩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谷平被简单的惩罚之后,
看着少女抱膝坐在窗台上,望着坦达的街道,
一脸心事的样子,
也开始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接受阳光,则是韩菲选择坐在窗台的原因,
青蛙的身份,不一定是谷平的错,她想到。
至少,阴冷潮湿,是她已经习惯的地方,
另一个习惯的,就是说不出话,
她皱了皱眉。
「这个世界,真是个可笑的存在。」想到这,便轻蔑地朝外笑着,
不只是对窗外的人群,还是整个世界,
但轻蔑很快转为悲伤,
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又不得不苟延残喘下去。
她甚至认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在奥菲莉亚拒绝自己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
奥菲莉亚被杀的概率是非常高的,尽管这几天不会,
然后,辛愿和谦信会带着失败的任务离开,
如果谷平意气用事,也会被杀害,自己则跟着陪葬。
不同于史诗作品中流露出的浪漫主义,
韩非除了少女之身外,
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毫无胜算」她想到,
公主复国什么的,
不过是童话故事里的妄想而已,
可笑无比,
她甚至憎恨起这个世界的造物者。
如果不是法力的存在,
她也不会选择将程式刻在自己身体里,
这个动作是不可逆的。
当然,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她总是会捍卫最后一丝希望,
并把希望寄托于自认为信任的人,
这就是她恨自己的缘由。
而如今,她再次犯了这个错误,
为了所谓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思考起对策,
坦达多年没有战事,又和精灵来往颇多,导致民风淳朴,
这和当下的政治气氛格格不入。
从酒馆和沿途的聊天看来,
虽然民众们正在短暂地庆贺王室成员的团聚,
但有识之士们,都已经担忧起来,
「仅剩几座城的达尔斯,恐怕又要陷入纷争了。」这是他们的共识,
至于公主还是尼克森,那一派会赢得胜利,他们丝毫不关心。
仔细听去,对于奥菲利亚不满的要占多数,
甚至都是知书达礼之人。
从韩非看来,事实已经很明朗,
朝局已经潜移默化地分为坦达本土派和外来流亡派,
本土派自然熟悉尼克森,知道亲王的治理水平不输于瓦格纳先王,
甚至在人情的处理上,要高明很多,利益能给够,
而外来流亡派,则把希望押在了奥菲莉亚公主身上,
感性层面上来说,寄希望公主能够继承先王的勇武,
这点,在贝特洛平原战,已被证明。
另一方面,则是在尼克森这里得不到丝毫好处。
当然,还有一个外因,就是本土派和艾布勒没有那么大的仇怨,
而流亡派大多都是政变的受害者,带着国仇家恨。
接下来,便是权利的游戏,
想到这里,韩菲皱了皱眉,
实际上,这是她所兴奋的,
却并不是她完全擅长的。
「如果我真的擅长,恐怕也不会作为英灵来讨债了吧。」她想到。
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主张快准狠。
她认为这和打仗一个道理,直接杀掉敌人的首领是最好的办法,
但她又略略赞赏起奥菲莉亚的政治智慧。
「奥菲莉亚明白,她自己就是一面旗帜。」韩菲想道。
而韩菲之所以寄希望于奥菲莉亚能在政治斗争中胜出,
只是因为她期待这之后的事情。
「这样,满肚子的学识,总算能有用武之地。」她想到,但又摇了摇头,
如果奥菲利亚让她辅国,她只会拒绝。
韩菲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所谓的「很多事」,其实只剩下一件事。
为了完成这件事,她需要达尔斯的军队。
然后,无论是利用军队,
还是自己刻好的所有虐杀手段,
完成那件事,
然后……
一股悲伤涌了过来。
她叹了口气,
重新确认自己的目标后,再次思考起来。
也就是说,其实她可以做到,一个人都不信。
虽然出于感情,会略略相信已经离队的露西亚,
而处于利益,则可以一个不信,
包括奥菲利亚。
尽管金发小公主的政治觉悟要高出她一些,
「还没到那一刻,这我是赞同的。」她想到。
她点了点头,认为她梳理完了思路,
「于是,只剩下他了。」她想到。
她望向谷平,
他正坐在桌旁假模假样地看着魔法书,
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早就被韩菲捕捉到。
谷平则没有那么多心思,
他只想着韩菲能尽快快乐起来,
然后就可以替代露西亚解决他的生理问题,
又或者是反过来,
先霸王硬上弓,然后再让她尝尽女人该有的乐趣,
这样,她就可以替代露西亚解决他的生理问题。
他刚写完一路的汇报,准备寄回空之国魔法协会。
但回想起韩菲的法术程式,他又开始纳闷了。
明明,那些程式自己也知道,
可就是释放不出来。
这便是他偷瞄韩菲的另一个理由,
除了欣赏阳光下发愁的少女之外,
他总算花了一些时间在正事上。
「韩菲,」他说道。
「啊?!」韩菲惊道。
「你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我不会魔法的问题啊。」
「这个啊,」韩菲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你手上拿本书难道没说吗?」
谷平看了看书的封面,
原来他在看的是罗伯特著的《法力起源》。
成书在三个世纪前,
是一个详细梳理法力原理的书本,
「原来我在看这本书啊……」谷平想到。
他试图继续看下去,突然发现韩菲已经坐到了身边,
幽香扑鼻,
「倒也不用看书了,现在你再来感知一下。」
少女略略害羞地抓起谷平的手,
「你的问题,其实都不在后面。」
「后面?」
「嗯,程式作成和释放,你都是没问题的。
问题就出现在法力的感知和收集上。」
「感知和收集?」
「嗯,主要是感知,谷平,你试试看能不能感知到我的能量?」
谷平沉下气来,感受起手掌上的气息变化,
时而温热、时而冰冷,
时而股股涌动、时而凝结和消散。
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
谷平大约前一秒还在火山口,
后一秒便到了溪水边,
虽然没有那么强烈,
也仅仅是精神上的感觉,不会被炙热感所伤到身体,
但这就是元素法术的程式,
和光谱一样,是能被人类的五感所捕捉的。
「嗯,感觉很明显。」
「这就是你的感知力,你之所以能感知到我,是因为身体接触。」
韩菲放开了手,
「现在呢?」
韩菲笑了过来,额头上的微光忽隐忽现,颜色变幻交错,刘海飘起。
谷平沉醉在少女的面容上很久,才认真感知起来。
「额……姆……完全感觉不到了。」
「平,这不是你的错,是世界的问题。」韩菲笑道。
「世界的问题?!」
谷平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为了她的主人,会责怪起全世界。
「没错,想必你应该知道,空之国为什么魔法最盛名吧。」
「嗯,因为地核的定向法力涌动吧,空之国的法力密度是最高的。」
「没错,」韩菲说道,「法力密度,就和矿石、煤炭一样,是世界资源的一部分,
但是平,你再想想,为什么自然法术,却又是精灵最为擅长呢?」
「是啊,难道是他们的体质不同?」
「你说对了一半,平。」韩菲单手撑起下巴,平静地望向谷平,
「身体素质,是由环境逐渐演变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韩菲笑道。
「我好像明白了,你是不是说,
是因为每个地域的法力性质不一样,才导致那里的生命逐渐演变成适合的体质?」
「很聪明嘛。」韩菲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问题,就在于不适合空之国的法力性质?」
「不完全是,空之国的法力性质,是覆盖大多数法系的。
你的问题,在于你的谐振频率不对。」
「谐振频率?」
「嗯,当然,不同的世界对它的叫法不一样,
另外一种叫法则是回路,
如果用我自己世界的说法,就是脉路,
罗伯特的《法力起源》将它命名为谐振频率,简称频率,倒也很符合。」
「频率?!」
「嗯,任何物体,都有其震动的频率,
同理,任何能量,也有其震动的频率。
每个魔法师也都有自身的频率,
魔法师自身的频率,和对应的法力频率产生谐振之后,
魔法师才能顺利地感知到法力的存在。」
「嗯……那为什么我碰到你之后也能感应到法力存在呢?」
「那是因为我的频率带动了你,才产生了谐振。」
「原来如此啊……」谷平说道。
他略略失望,但毕竟还没有听韩菲说完,
他决定先听下去。
「大部分魔法师的频率都在正常范围内,
而你的则超出了正常范围。」
「是吗?」
「没错,至少在空之国的大部分法力频率,和你都对不上。
你的频率范围,大概能覆盖2%的元素法系,3%的自然法系,5%的守序法系……」
「那剩下的呢?!」谷平两眼放光?
「剩下的90%,」韩菲冷漠地说道,「未知。」
「唉……这不是还是不会魔法嘛……」
「那倒未必,平,你的潜力,其实是……」
她在犹豫要不要说,便皱了皱眉。
「其实是什么?!」
看到谷平欣喜的眼神,
韩菲倒有些不忍起来,
「至少,说一半吧……」她想到。
「你的频率,倒是可以和地核的频率……」
宇宙的精华,哪怕是一丝,
都会巧妙地保存在那里。
毕竟是数十亿年的演变和结晶,
被称为能量或者法力的物质,
如同黑洞的吸积盘一样,
围绕地核作着恒定运动,
无视飞米级别以内的物理法则。
更像是「弦」的二次革命,
充满灵性一般,
只为魔法师们或者魔法使们所感知和调用。
「这便是造物主对富有想象力之人的恩赐吧。」韩菲想到。
「真的假的啊!?」谷平惊到。
「嗯……」
不知为何,韩菲脸红起来,
她知道即便是说出一半,
也会不由自主地对她的主人产生些许崇拜。
这样的体质,是极其稀有的,
「只不过,真是可惜啊……」韩菲叹道。
「可惜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地表的法力密度已经够强了,
所以在地面时,地核的法力已经完全被覆盖了……」
「这样啊……」谷平显得很失望。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会啊……」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韩菲则因为谷平的失望感到欣慰,
至少,她没有说出另一半。
「或许,就这样色色的,傻傻的,也挺好。」她想到。
「但,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话,」她又想到,
「那会是神一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韩菲又脸红起来,
不过,现实主义很快帮上了忙,
她明白,如果放任下去,只会造成伤害。
她开始说服自己,将这份感情转化为对他的保护。
相比之下,谷平则完全沉浸在失望中了,
他本以为,韩菲的出现能让他学到一些正经的魔法,
但「谐振频率不对」这样的结论,
简直就是宣称他法师生涯的结束。
和他表面所表现的无忧无虑所不同的是,
他认为,小妮子走了,奥菲莉亚不理他了,
谦信总是一副冷冷而端庄的样子,不可亲近,
小愿虽然对他很好,
但总是在该亲近的时候,退了回去,
表现出了和身份对应的矜持。
「果然,我只剩下韩菲了……」
不过,即便是韩菲,也有不可逾越的那一步,
他大概知道,怎样的行为会遭致韩菲「爱的电击」。
所以,小妮子能给他带来的男女之欢,
怕是从此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他略带悲伤地叹了口气。
当然,敲门声打断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