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
“到!”
“钟无极!”
“到!”
“欧阳浩!”
“到!”
……
至今,那些充满了血性与回忆的声音仍在江岩的耳边回荡,他始终忘不了初到军营那会儿,老班长每天喊大家集合,然后读出每个人名字时的神情,他说:“你们跟我的时间不会太长,但我会记住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你们当中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人民的守护者,祖国的骄傲!”
江岩清楚地记得,老班长每次说这些话时,那激动到无法言表的神情,甚至,从他的眼神中,江岩可以看到一种火热,那种火热与年龄和经历没有任何关系,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老班长对于祖国信仰的敬仰与崇尚。
那时候,江岩还不懂什么叫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他来参军的目的很简单,仅仅是为了证明他能够吃下当兵的这份儿苦。
时值寒冬,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道路的两旁被厚厚的雪层覆盖着,像是铺了一层雪白的厚棉被。
不多时,雪小了,一个身材健硕穿着短袖的男人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在朦胧的雾气中,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咳咳。”江岩把手放在口边,轻咳了几声。这已是他被部队开除的第三年,由于当过兵身体比较强壮的缘故,他在被开除后的没多久便去了工地,一个人能干起好几个人的活,虽然工钱还算凑合,但他并不喜欢这份儿工作,于是,后来他便拿着挣来的钱在居住的镇上开了一家小超市。
镇上还算热闹,超市的生意也算不错,至少比他在工地里干活要挣得多。
很快,他便来到了超市的门前,早上的天气虽然寒冷,甚至很少有人出门,但江岩早已习惯了部队里每天的早起,不仅如此,由于在部队里经受过严酷的训练,如今的他甚至对寒冷已经麻木。
很熟练地将卷帘门推上去后,江岩又掏出了另外一把钥匙。这是超市门上那把锁链的钥匙,打开门后他不紧不慢地走进超市之中。
像往常一样,他在酒架上拿来一小瓶二锅头,这是他的习惯,要是每天早上不喝上那么几口,他总会感觉心中空荡荡的,那感觉着实不好受。
小灌几口,江岩便躺在了收银台旁边的折叠椅上,时不时抿上几口二锅头,不知不觉中,他便昏睡了过去。
梦里,他似乎又听到了老班长在喊他的名字,这让他即使在梦中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打了几下,之后梦中那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喂!醒醒!到地方了!”声音不大,但那人拍打的着实有力,很快,江岩便被他给搞醒了,只是在迷迷糊糊中江岩又听到那个声音在喊道:“他.娘的,睡成这熊样还来当兵,赶紧给老子起来集合去!新兵蛋子!”
“嗯?”听到这句话,江岩瞬间便从迷糊中惊醒,一双有力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身影,脑海中顿时惊雷炸响,眼珠子和嘴唇都在不断地颤抖着。
“班长!”江岩失声喊道。他把眼睛瞪的浑圆,目光一直停留在身前那名穿着军装的男人的脸上,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无数次的梦中,都有这张脸的存在。
这名军装男人便是他在新兵连的班长,名叫李国忠,长着一副国字脸,平头,大眼浓眉,从神态上来看,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他蹲下身来拍了拍江岩身上的军装,也不管有没有灰尘,只道:“臭小子,甭跟老子玩儿这套,套近乎可不管用,识相的赶紧给老子下车,马上到指定地点集合!”
江岩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想回忆一下,便遭到了一脚狠踢,直将他赶下了车去,“娘的,别的新兵都下车集合去了,就你他娘.的还跟个老太太似的,磨磨叽叽的,滚.犊子去!”
被赶下车后,江岩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广场,怀着激动的心情环顾着。八年了,他有八年没有回到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地方了,这里可以说是他被开除以来最牵挂却又不敢接近的地方。
这里是新兵连,是负责新兵训练的基地,从他第一次进入这里开始,他的命运便被国家和部队给牢牢地锁住。
还没等江岩多看一眼,只听身后再次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声音略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这个新兵怎么回事儿?集合的地点在那边,给你三十秒的时间,马上站到队伍中去。”
江岩看着老班长手指的地方,心中顿时一惊,虽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猜出了大概。眼前熟悉的战友,熟悉的地点还有这熟悉的场景,无不在向他诉说着一件事,那就是,做梦!
而且很突然地便梦回了八年前,那个他才刚刚入伍的时间。那时正值秋天,即将入冬,他记得老班长每天早上都会让他们班上的十名成员赤着上身进行十公里的越野,之后才是和别班一样的队列训练。
那个时候,别的班越野基本上都是五公里,只有他们班最特别,任务训练也是别班的两倍,为了这事,江岩没少生他们班长的闷气。
只是现在想想,当时班长也是为了他们的前途着想。
回头看了一眼仅有几步之遥的老班长,江岩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僵硬的表情和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他显得有些傻里傻气,但笑容却是那么的简单与真诚。
看着江岩的笑容,老班长原本前进的脚步刹时止在了原地,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名新兵的微笑,他仿佛看到了一起冲锋沙场并肩作战的战友,那感觉,就像两人本来就该相识的一般。
老班长深吸了一口气,眨巴了几下眼皮子,他快步走到已经收起笑容的江岩的身前,眯起眼睛细声地问道:“我们……见过吗?”
江岩挺直了身躯看着面前的老班长,忽然又是呲牙一笑,这次就连他的眼角也被眯出了几条缝,他喊着:“报告!”然后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摇着头继续说道:“没见过。”
老班长很好奇地看着江岩,这个秘密江岩也许会守在心中一辈子,除了自己外,谁也不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