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跑出来的这名小姑娘身着豪华宫装,长长的裙子下摆拖到了地上,虽然其年龄看起来只有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但这般打扮已经颇有些贵妇的模样。
小姑娘似乎是之前就藏在了那门帘之后,然后挣脱了什么突然跑进来的,但那欢快的步伐,以及充满希冀的眼神,无疑是在告诉殿内的人们,她是被宁越的故事吸引过来的,并且似乎耐心还不是很好。
谁也没想到那不起眼的门帘之后还藏有人,本来突然跑出这么一个小姑娘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却没想到殿中的侍女竟跪拜称之为公主。
战国时期诸侯之女已经就被称为公主了,那么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竟是魏侯的女儿?她怎么会在这里,周扁等人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了,不过宁越还是想的要稍微多一些,那就是这里本来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公主出现在这里并不为奇,奇怪的却是魏侯为何把王室这些人带到了**来,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吗?难道就是为了见见太子,可是见完了太子就可以走了,不是吗?
侍女的声音还未落地,宁越的脑袋还没有想透彻,那小公主便已跑了过来,机灵的大眼睛四下一望,很快便认准了长须年长的宁越,跑到了跟前来,嚷嚷道,“什么难题啊?你这人也真没意思,自己讲完就算了,为何还叫人猜?”
宁越自然不会被小孩子给唬道,待那小公主话音落地之后,立即就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公主,宁某当时的难题就是,想读书时,却发现因家贫没有书读啊。”
“那然后呢?”小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芷蕙,休要胡闹。”小公主走出的门帘之后,一个充满了威仪的女声响起,门帘晃动,先是走出了两名宫装侍女,然后,一位美妇人从门帘之后缓缓走出。
原来那门帘之后还有人。
此时周扁等人也站了起来,一起寻声望去,却只见那当先的两名年轻女子穿着虽仍是侍女,但材质和样式都比这原先殿中的侍女还好很多,再看看那美妇人,却见其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豪华,宽大的黑色衣裙上,用闪亮的丝线,绣了一朵又一朵的花,衣角袖口处绣的则是七彩云朵,再往上望去,如云的发髻之上插着几把样式各异的头饰,头饰的吊坠中珠光闪动,如同清澈的小溪波纹一般。
周扁望得不禁瞪大了双眼,如此之奢华,别说在自己的母后身上未曾见到,便是后世记忆中的电视剧,也是远远不如。
似乎有些反感周扁的表现,那美妇人冷哼了一声,在这殿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时周扁才反应了过来,能有如此打扮,还口称公主之名,这美妇人的身份呼之欲出,那便是魏侯的夫人,魏国君夫人了。
想到此,周扁慌忙低下头,拱起双手做出行礼状,就在这时,那殿中原先两名小侍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婢子拜见君夫人!”
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周扁便只是低头拱手,宁越和王孙满倒是很快就躬下身来了,“王臣宁某见过君夫人。”
“免礼。”那魏后轻声答道,同时膝盖微弯,行了个妇人礼,然后虚抬双手,将王室一干人扶了起来。
“周君远来,一路劳苦,我家侯爷招待不周,寡人在此向大王赔罪了。”魏后紧接着就说到,但语气中透着些冷淡,丝毫没有赔罪的意思。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的正妻也自称寡人,但在天子面前自称寡人,魏后也是有些高傲了。周扁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宁越却是皱了皱眉头。
“有劳君夫人挂心了。”宁越淡淡回答到,双方说了几句话都没有提魏后和公主突然冒出来的事。
“公孙痤尚还在朝会之上,抽不开身,君侯便遣人告知于我,让我来安排大王的住宿,诸位跟我来吧。”
说到这,周扁一行人才感觉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只是还有些怀疑,为什么这么久,又为什么是魏侯夫人亲来。
总归不是坏事,就算是坏事也躲不过,周扁一行人立即便拍拍衣裙跟着魏夫人向殿外走去,那小公主也跟了上来,魏夫人眉头一皱,便轻叱道,“芷蕙,回你自己的宫去,不要跟在后面。”
“不嘛,母后,孩儿想知道家贫没有书读要怎么办。”小公主哀求道,不待她的母后回答,便又转头向宁越问道,“快些说罢,你后来到底读到书没?”
最前面的魏夫人停下了步子,回头望了望小公主,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看得出,这位魏夫人还是很溺爱她的小女儿的。
宁越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于是也停下了步子,向着小公主一拱手道,“回公主,若是后来未读书,那宁某今天也不能站在这儿身为天子之臣了。”
听见宁越这话,魏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小公主笑道,“芷蕙听见没,读书还是有用的。”
“可是我本来就是公主,又能有什么用呢?”小公主极其不服气,看来平常为了读书没少头疼,由此还可以看出,魏侯夫妻两对于子女的教育都很上心。
“你还没说后来怎么读的书呢?”不待母后回答,小公主又转头望向了宁越。
面对小公主这娇蛮样,宁越却是笑道,“公主听说过列子么?”
“列子?”
小公主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却又低头沉思起来,片刻后就又抬起头来,惊喜的叫道,“列子我知道,能称为子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列子的故事我还读过呢,比如愚公移山,哈哈,列子写的真好玩。”
“可是,这与你读书有什么关系呢?”小公主瞪大了眼睛。
“公主睿智,宁某一说列子公主便知道愚公移山,可见读书还是有用的,不然我就不好与公主解释了。”宁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而那一旁的魏夫人却已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那么公主知道列子是哪里人吗?”宁越又接着问道。
沉思了一会后小公主翘着小脑袋反问道,“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宁越一拱双手,接着说道,“书中有曰‘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郑圃乃郑国圃田,于中牟邑之西数里之地,列子之后,有其后人收藏典籍无数,可供游学士子观学。而宁某之家,恰在中牟邑郊外,便往之求书观看,又因无钱,便替之抄书以为报答,某读书十五载,方有今日。”
“哦,原来如此。”小公主摇着小脑袋说道。“那这列子倒也有趣。”
“列子所好,无非读书而已,故而其后人亦收藏书籍。公主若是好好读书,便能知晓列子乃是郑国圃田于中牟邑之西,那宁某便只需说列子后人藏有书籍即可,如此我二人交谈,岂不有趣了许多?呵呵!”
见宁越又绕到了读书之上,就连周扁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宁越,没想这厮竟如此能绕。
果然小公主又翘起了头,“如此说来,读书还是有趣。可是我只有九岁也,父侯已经夸我读书不错了。”
“正是因为公主只有九岁,才正好读书,不然如宁某这般二十余岁才读书,便只好多费力气了。”宁越笑道。
那边魏夫人已经满意的笑了起来,“芷蕙,快些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那好吧,听你说话有趣,下次你再接着给我讲。”小公主摇晃着脑袋说道。
“宁某恭候公主大驾!公主慢走!”宁越极其配合的一拱手道。
那小公主冲魏夫人行了礼后转身便要走,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了周扁,“你便是周大王吧,果然和我差不多大,我知道你的住处,等我读书累了时,便去找你玩。看在你有这么有趣的臣子份上,日后在宫中如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叫芷蕙,呵呵!”
说罢之后,小公主这才得意洋洋的一蹦一跳往她闪出来的门帘后跑了过去,几名侍女慌忙跟上。
“小女让大王,宁大夫见笑了。请吧。”一拱手,魏夫人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一行人便走出了殿堂,而此时,殿外的天已经快黑了。
一走出殿外,宁越便止住了步子,没想还没开口,那魏夫人便先行开了口,“宁大夫可是要问苏将军等?我已经让人去叫唤了,我们先走吧,他们一会就到。”
“如此多谢!”
一行往南走去,一路宦官侍女纷纷行礼,没多长时间便走到了一处小院之外,这里面倒也宽阔,前后三进三间,住三百人并没有太大问题,此时那些未随侍的侍者和亲卫,都已经在院子里了。
“这是一处偏宫,里面都已经打扫过了,器具所用都是新换上等物品,暂做天子行宫倒也不会太委屈了大王。我便告辞了,宫中的一些规矩,会有监管前来说明,若有所需,也可说与监管听。”
将人带到之后,魏夫人便告辞而去。院中已有卫队长周密在等候了,给引入了后院殿中。
仔细将院中所有房屋都巡视一遍,看看这些房子倒也不错,地方也宽敞,每一个侍卫和扈从都有住处,路上受伤的巧奴这会已经安静的睡了下来,院中厨房和厕所什么的都齐备,并且御厨和侍从所用的还各自分开,各项用品也都是新的,厨房里堆满了肉食,魏侯看来确实没有亏待,并且最重要的是,这处偏宫之内没有一个魏人,就连食材都是送新鲜的过来,任由随驾的王室侍从来处理和烹饪,这点魏侯倒是极为大度。
不过偏宫之外,却是有不少甲胄鲜明的魏兵在把守,想想也好理解,毕竟这队百人武装力量还是在宫中,魏人怎么不防备呢?只是尚还不知对于王室一行人尤其是周扁自己的行动,魏人是否只限制在这个院子之中,不过目前周扁还不想亲身去试试。
将小院逛过一遍之后,天就黑了,正殿中王室自带的侍女已经点起了油灯,侍从们端上来了做好的晚饭,是煮好的一盘又一盘的肉,以及精致的黍米饭。
能陪同天子一起用膳的,只有宁越等四人,虽在异国他乡,但王室架子还是要摆出来,所以每个小几旁都有一名侍女跪坐伺候,周扁的小几旁自然只剩了田倩。
一吃饭就开始谈话,中国人自古便是如此。刚下去了第一块肉,周扁便发问了,
“宁大夫,魏侯的夫人和公主躲在门帘之后偷听我等谈话,然后又是魏国君夫人亲自领我们前来,这事你怎么看?”
周扁自己想不出任何可能,便将希望投向了宁越。
不想宁越却是放下手中长奢,笑道,“大王果然睿智,方才臣下还担心大王心存疑惑,便当魏夫人之面问了出来,没想大王竟能憋到回来后才问我,果然耐得住。”
听到这周扁不由白了宁越一眼,他发现宁越这厮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周扁能想得到,如果自己刚才直接问了魏夫人你为什么要躲在门帘之后啊,那么宁越现在就肯定会赞扬自己会表演,在魏人面前表现得幼稚和浅薄,正好可以迷惑魏人。总之,宁越总有马屁拍。
于是周扁不悦的回了句,“快些回答本王的问题。”
“说实话,”宁越一摆双手,“我也不知道,猜不出来。”
“可是,臣下觉得,这绝不是一件坏事,魏夫人的身份可比公孙痤还要高,她亲自将我等引来,岂不是更给我王室面子,想一想,我觉得一下午的干等也就算了,大王觉得呢?”
“的确只能算了,不然还能怎样?”周扁也学着宁越的样子一摆双手。
“呵呵!那就继续吃吧,魏人好客,我等在这里肉食不缺,何必替魏人去省呢?”宁越笑了起来。
殿中之人都笑了起来,再得到了大王的点头,几名汉子立即就放了开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夜幕上来,大雪过后的安邑城格外安静,繁星点点,新年辞旧岁之际该是个好天。
繁华的安邑城正中,华丽的魏宫之中,为主人归来而设的盛大宴席已经收场,宫内宫外已是一片沉静,而此时,**之中,一处极其奢华的宫殿之中,珠帘映辉,明珠闪耀,若是周扁来此,该不定将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又或许言辞已经不能描绘其万一了。
在这间宽敞,明亮又温暖的寝宫之中,刚刚沐浴过后了的魏侯,身着一件宽大的睡袍,哈哈笑着迈步走向了那下午周扁见过的美妇人,而后者此时也换上了薄薄的睡袍,华丽不减,更添了许多**。
“夫人,寡人特意冒雪从濮阳赶回,便是想念夫人了,夫人可曾感动?”
“哪里会是想小童,濮阳又怎缺美女,分明是为了年祭而归,不然何以恰恰在十二月底赶回?”在诸侯面前,夫人自称小童,这魏夫人虽然已经四十,但一直保养的好,又或许是有什么不可为人道的秘笈,总之,至少目前还是牢牢将夫君的心给拴住了。
“夫人的原因,自然也不可忽视。”魏侯哈哈笑了几声。
一番温存之后,这二人也如那平常夫妻一般聊起来家常,突然,
“不行,小童坚决不同意。如果你想要栓牢周天子,大可以让其他公主与其联姻,何必非要我的女儿?”
魏侯不由奇道,“那周君与芷蕙年龄相当,样貌端正,聪慧好学,周人又善经商,洛阳王宫也还豪华,芷蕙日后若是嫁到洛阳去,虽比不上大国诸侯,但也相差不远了,夫人为何不乐意呢,难道是怕嫁远了?”
“非也。”魏夫人娇声道,“下午按照侯爷之意,小童带着芷蕙去观看过周室君臣,那周君别的还好,就是坐姿不雅,竟盘腿而坐,如此不守礼仪之人,怎当得芷蕙的夫婿?”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寡人倒觉得这不是问题,不过芷蕙还小,此事日后再说吧!”魏侯轻笑两声,浑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没一会,寝宫之中又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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