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说要去洛阳兵营,少师立马就想到了另三处了,不过自己可是大王,有很多事要做的,哪能处处顾及到了,于是周扁笑了。
“这三处兵营也从严治理,今天就传令过去,如有擅离兵营者,和洛阳之兵一同处置。不过介时本王可就不能亲临了,便由少师您代本王前去犒劳吧,呵呵。”
“是。”少师忙应了下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幸好的是这三地都还不远,却没想日后王畿之地总有广大的时候,而这新年慰问士兵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到得王室兵营分布多地之时,再要去慰问那可就要走好远了,不过到了那时,我们的少师自然也就光荣的退休了,此乃后话,就不多说了。
随着兵营之事立下了处置办法和章程,本次小朝会就也到了该散的时候了。以往散会之后便是出殿之后打声招呼各位各忙各的去,然而此次一散会,少师却是和太师走到了一起。
原来却是少师拉住了太师,“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太师替某说话了,不然,以天子之怒,某独自一人可不敢承受。”
“非也非也,我可不敢居功,其实今日之事是大王自己平静下来的,非我之功,你可休要胡说。依吾看来,大王虽脾气见长,然而克制之力也随之增长。今日之大王,方是真正天子。”太师先是摇头,却接着又是点头。
“是啊,大王脾气见长,发威之势,便是以某这等老臣也不禁战战。看来如今之王室可不比从前,某这少师主管兵事,却是压力如山大啊。”少师感叹到。
两人说着却是脚下不停,一起往王宫大门处走去,却听太师道,“不过大王说的没有错,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兵者,更是我王室存亡之依靠,你可要替大王管好了,今年可不比以往,去年王室之兵全窝在成周一地,都是些子弟,管的也松,那会大王也没指望他们,也就罢了。只是今年开始,非是老夫要说你,的确有些没样子,也幸好今日你说了,不然哪天大王想起来了突然前往兵营,那天子之怒可就不是今日这般了。”
“是。”少师忙低头躬身,“谨受教了。”两人长期站在一条战线上,斗单氏,斗洛阳周公,都是并肩作战,而太师不管地位还是年事都要高于少师,所以太师的话,少师自然要听。
“不过太师,依某看来,大王所看重的,却是兵事和商事,却是对这祭祀之事倒不那么重视。”两人又走了几步后少师想着便发了感慨。
“慎言。”太师听了却是立马拉住少师,四处看看后这才松手,“这话可不能瞎说,倒是不怕传入大王耳中,大王本就是不在乎的,然而让太后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少师这才醒悟,这些天大王总是在应付祭祀方面的事,太后早就不满了,这事王室的大臣都是知道的。
只听太师又道,“还是就此分开吧,赶紧忙你的兵事要紧,可不能再出岔子了。而我也还要再去太庙看看,大王虽那样,然而老夫却还是要重视的。”
说着二人互相一拱手,行礼过后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而去了。
太师是向东,因为祖庙在王宫偏东方向,此时这座古老的大殿已被打扫一新,便是屋顶之上的瓦片也都派人爬上去挨个挨个擦了个遍,在冬日照耀之下,似乎又回复了点往日的光彩。太师站在祖庙之前,歪着脑袋仔细的又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抬脚步入殿内。
大殿之内却是略有些昏暗,毕竟屋子大了,采光便是问题,就着斜边天井处照射进来的阳光,太师又端详了起来,连周围忙碌的官员和匠作行礼都只是哼一声了事。
半响后,太师才动了嘴,大声喊道“太史官?”
太师身旁一位中年矮个中年男子立马答道,“太师,某在这里。”
“嗯,这块布曼有些长了,都拖到地上去了。”太师缓缓说道。这时候的祖庙中也是用层层布曼隔开,便如宫殿一般,显得神秘和威严。
“哦,太师,这块布曼是以前就有的,从没人注意过,某这就令人去改。”太史官顺着太师的目光看去,果然一下就发现了。
点了点头,太师很是满意,“其实你们李家对这礼制一块极为熟悉,远甚于老夫,这大节还需你多操劳了,老夫来也就只能看看这些显眼之处。”李家是周朝史官世家,历来家主担任太史一职,这任太史官便是当代家主李涂。
太史官李涂忙摇了摇头,“不敢不敢,凡事还需太师做主的。对了,昨日某进献的关于太学之言,大王可采纳了么?”
太师却是一笑,“非是老夫不说,如今你这名字在大王那里已成了禁忌,每次老夫一提道太史官有言要进,大王便连连挥手,不肯再听,老夫也无法啊。”
“哦。”太史李涂点了点头,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见失望现于言表。
在太史的陪伴下看完了三大殿之后,太师无事,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太师的府邸便是昔日邓家的所在,邓家举族牵走之后,大王便将此府赏给了太师,自此这座本不是很显然的府邸,便成了洛阳城中最为光鲜的高门大院了,谁让太师是王室重臣中的重臣呢。
打发走门口盘旋着的几名洛阳本地落魄士子,太师在门子的迎接之中步入了大院。这府邸虽大,但太师家人并不多,所以后院许多地方还是空荡荡的。这时每个贵族的府邸都有一个前殿,一如王宫最前面的布局,太师的家中自然也不例外。不料太师刚刚进入前殿,一个身影便立即扑了上来。
“大父,我与你说的事,到底如何?”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身公子打扮,须长两寸,眉目间倒颇有太师模样,分明便是太师的独子郑山了。
然而太师却是怒气上来,“好好的爵位不想着去要,却偏要经商,你当经商是那么好与的么?老夫百年之后,这高位还不是你的,你却不学无术,老夫再问你,周礼到底读完了没有?”
中年士子郑山却是摇了摇头,“大父,爵位你可以直接传给二子,他读书倒是挺多的。不是小子说,依大父在大王心中地位,便是我们想要像白家一样享有王室生意,也是可以的。看大父天天这么忙,俸禄赏赐还不及白家生意十分之一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鸟话!”太师气愤之下也不禁爆了句粗口。“白家乃是破败之后,方不得不经商为生,反观你大父,已位居人臣之首,与王室荣辱与共,日后王室发达了,你想要什么富贵没有。你却还想着像白家那般去市井间争利,没看那白圭不也是想方设法要来王室为官么?”
听见大父发怒,郑山也不由低头不敢顶嘴了,郑山虽游手好闲,但对于父亲还是极为害怕的,不过嘴里却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老说什么日后王室发达,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哪有人家先赚着来的爽快。”
这句话说的生意极小,太师耳朵又不是很好使,没有听清,但料来不是什么好话,就着心中怒气,太师忍不住大呼道,“小子,你方才说的什么,再大声说一遍。”
郑山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幸好的是正在此时,一道童声响起,替郑山解了围。
“祖父回来了!”童声从大殿内侧门传来,太师闻声望去,见正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孙子郑定,忙撇下了郑山走上前去,摸摸郑定的小脑袋,甚是爱怜的问道,“今天可又读什么书了?”
那郑定也只有八岁,显然是在家中极为受人疼爱,这时听了祖父想问便奶声奶气的回答道,“回祖父,按着祖父吩咐,今日读的是论语。老先生只能教我读之,语中大义却不甚明了,听闻洛阳学馆中有大王相中的颜夫子,祖父何时能送我去洛阳学馆读书啊?”
太师却仍摸着郑定的头,“不急,这不是新年将至了么,等过了新年再说吧。再说我孙天资聪慧,方才八岁便能识文断字,真是不世出啊,也就仅次于大王,哪里还需要那颜夫子教习?”都说老人特别疼爱孙子,谁说太师不是,早听说颜高那里人多得颜高管都管不过来,太师哪里还肯将自己孙子送去?
都说这新年将至,眼瞅着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也结束了。这次大朝会可专门是为了新年而开,毕竟这是王室重回洛阳的第一个新年,有许多事不得不在大朝会上宣布,就比如大赏群臣。其实就在王室听得韩侯的承诺之后,便又放缓了紧张的步伐,再加上一到年底,王室各种产业的流动资金也都收了回来,一算竟富余数十万,于是周扁做主,大朝会上当场宣布,大赏群臣,太师五千钱,少师四千钱,少傅、白大夫、宁大夫三千钱,司马图、田邑、赵骈、龙将军、屠将军个两千钱,再所有千夫长一千钱,其余贵族及子弟均多少都有赏赐,也算是王室分红了,这一点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如太师等少不了回到家又要炫耀。
当然这其实都不是周扁关心的重点,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还是在收买人心呢。眼瞅着新年将至,最关心的消息却还没传来,周扁眼巴巴的每日里望着东方,终于上天眷念大周,没想竟是在大祭的前一天,盼到了相别多日的秦公子嬴渠梁。
就在望见公子渠梁表情的那一刻,周扁的心就放了下来,此事定矣。不料公子渠梁却笑着让开身来,只见一名华服年轻公子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韩公子武,代我君父,拜见大王!”
竟是韩国当朝太子,下任韩侯——韩武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