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田邑手持铜剑就在大王身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田邑不是自己人,太师几人只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刚刚大王得是多大好运,才躲过刺客的密集弓箭,可别这会便要坏在已投诚之人手上了。而近处的护卫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换,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就在此时,却听大王笑道,“不要惊慌,田爱卿只是不服本王的铠甲如此坚硬,想要亲自一试,便让其试试也无妨。”
太师忙招招手,近处的护卫们便将手中的长矛又指向了外面。周密也这才起身让开,不过却仍在身边。田邑却是脸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听见大王吩咐便笑了笑,然后冲大王拱拱手道声得罪了,便低身向大王腰间下摆处的铁片划去,果然是没有反应的。田邑见状不由大惊,“大王真是祖宗保佑,竟能有如此坚硬铁甲,世所不见,莫非是文武之王时留下的宝物么?”
难道留下来的古物便一定好么,难道今天的东西还不不过五百年的么,周扁笑笑却并没解释,不过当前却如何是好,难道自己就这样身上插着几支箭入住明宫去么,就算没人笑话,可这箭终究还是要拔出来的啊。
忽地想起自己腰间别的铁剑来,这可是真正的百炼剑啊。想到此,周扁便示意周密解下来,果然铁甲还得铁剑破,虽然剑身较长不趁手,但使使劲,还是很快便将甲片划开了,没一会便将除了手臂上的都拔了出来。到手臂上时,周密小心翼翼的划开了整个手臂上的铠甲,除开后箭矢也跟着掉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箭矢射的并不深,只是穿破铠甲露出一点头伤到了大王的手臂,伤的并不深。令人仔细检查箭头上并没有抹毒药后,周扁这放下了心,自己将手臂上饶了一圈纱布后,活动一下还真没什么事。真是万幸啊,此次刺杀事件,侥幸躲过了一劫,周扁心里不由后怕了起来,自己连接躲过几次大难,也不知这好运气到了何时就会用完。
“大王万岁!”不料此时田邑却突然磕下了头行了个大礼,将周扁吓了一跳,忙将目光投了过去。
却见田邑规矩行了个大礼,“大王真是天佑之人,身披如此坚甲,便是腰间别剑也是老夫闻所未闻的锋利。老夫的破甲剑乃是传家之宝,世上罕有的锋利,不料跟大王的剑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令老夫不得不心服口服。大王深受上天庇护,何愁我大周不复兴,老夫在此先恭贺我王了!”说着田邑又磕了个头。
真看不出这白发花花的老头,竟然也是个马屁精,不过周扁现在要的就是洛阳贵族们的臣服,所以周扁并没解释这铠甲和铁剑的由来,让他们自己去猜吧,身为大王,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为好。不过也不能仍由一个老头一直冲自己行礼,周扁忙示意旁人代自己将其扶了起来。
眼见大王已经包扎完毕,没有大碍,太师开口申请道,“大王,如今时间不算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去明宫吧。剩下的路程令护卫们加强防卫,应该没事的。”
周扁自然是点头答应,一干大臣,上千名王室士兵,以及几百名跟随在后的洛阳贵族,全部晾在大街上,实在不像样子。于是也不等王孙健追杀的结果了,周扁又换过一辆马车,队伍继续浩浩荡荡的往明宫开去。
由于刚才闹了这么一出,街边围观的洛阳平民少了许多,大部分都躲回家去了,便是家就在定鼎门大街两旁的,也关上了大门,偶有几个小孩贪玩跑了出来,也很快就被家人拉了回去,这几日兵荒马乱的,本来被王室的人劝慰住了,大家都来观看大王进城,不料却连大王都遇刺了,洛阳人便又恢复了胆小的性子。不过还是能看见,路边的门缝里不知多少双眼睛,仍旧好奇的望着外面,望着能在如此突然猛烈攻击中活下的大王。感受到如此之目光,周扁心中也是有点好笑。
围观的人少了,路面便显宽阔了许多,队伍前进的步伐顿时加快了许多,终于抢在日头正中之前赶到了明宫大门前。
这是周扁第二次望见明宫大门,第一次时自己只是前往太庙拜祖的众多香客中的一个,远远的望见明宫大门上的瓦片辉煌,而此次再来,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前来,能坐着马车一直行到门洞之前。虽然这时已经是正午,太阳略有些晒人,但明宫门前仍旧跪了一大群人,为首者是名少年。
周密樊馀二人忙上前将周扁扶下车来,几人径直走到那跪着的众人面前,只见那少年率先拜了下来,“臣共之,拜见我王,恭迎我王重回洛阳明宫。”身后则是一干大臣和内侍,跟着一起磕下了头。
共之,便是已经死去周公朝的世子了,一看还是个少年,周扁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迈步上前便要将之扶起,不料太师却抢先一步将之扶了起来,搞的周扁一愣,但随即想起太师是怕对方孤注一掷,虽觉得不太可能,但周扁还是心存感激太师的心细。
按着先前太师的交代,周扁虚抬双手,大喊平身,共之身后的一干昔日臣子们低着脑袋站了起来,前几日还在吹捧着周公,梦想着周公凯旋归来,而近日却要来迎接大王,虽然侍奉的从诸侯变成了王室,但还是有些人心中不舒服的,从那些人或者紧皱着的眉头,或者斜着不知在看哪里的双眼,或者在袖子里玩弄的双手便可以看出来。不过周扁并没有在意,凡事都得一个过程是吧。
接下来便是祷告太庙等三座大庙了,这三座殿就在明宫大门外,周扁在太师的请示下转过身去,抬脚就要走过去。不料眼角里却看见共之身后跳出一名大臣来,不知此人何意,周扁便停下了步子,回头看来。
这名大臣约有五十来岁年龄,衣冠整齐,长袖翩翩,但脸上却是一片怒色,跳出来伸手指着周扁身后便大骂了起来,“宁贼,没想是你投靠了王室,你身为周公之臣,为何却勾结王室,对周公不利?你这小人,故主方才离去,今日便出城去迎接王师,可对得起周公么?”
看来这倒还是个忠臣,周扁不由侧目,但宁贼又是谁,周公麾下率先投靠过来只有屠氏和辛氏,却并没听说过姓宁的。正疑惑间,只见自己身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中等,两撇小胡子,却不是宁越是谁?方才在迎接王架的队伍中,这身材和打扮都并不太显眼,周扁却并没看到。
而这时见有人指着自己骂,宁越哪里还忍得住,便站了出来,率先冲周扁行了礼,然后转身冲那名忠臣拱手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宁某本来就是周人,何来投靠王室之说。且宁某自从侍奉先周威公之时,便一直兢兢业业,一直以忠字当头,从没做过任何对周公不利之事。如今故主周公既然已经故去,某已是无主之人,侍奉王室又如何,你不是一样也冲大王行了礼么?不过是少走了两步路而已,又何必笑话宁某。”
这还是周公死后自己第一次见到宁越,对于宁越的才能周扁早有领教,也曾想过要将其拉拢过来,却又怕此人对故主太过忠心,而不肯答应。而现在听白圭说宁越竟主动来投,周扁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还真是得不到的想法去抢,而送到嘴边的却又心存怀疑啊。
不过宁越这话说着倒是十分有道理,共之身后走出的那名大臣听了后气得直跺脚,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方才他只是一逞口舌之快,如今被问住却又无话了,只得骂了几句没营养的,却令共之一小孩也看不下去了,忙出口制止,那大臣又嘀咕了几句才返回队列之中。
而此时周扁才有机会重审宁越,而后者也感觉到了大王的目光,不带招呼便主动上前拜倒,重新冲大王行了个大礼,口呼万岁。
周扁正微微笑着看着宁越,却不知从哪问起,身后的樊馀却忍不住了,那晚樊馀可是寻了一晚上的宁越却没找到,正憋了一肚子气呢。“宁越,某来问你,当初你帮着周公出主意对付我王室,可曾想到今日?那查封天然居,抓捕子不困等人,又让王室拿钱来赎,可是你的主意?”
宁越却是抬起了头,“正是宁某的主意。”
“哼,那某再问你,我王室在洛阳郊外招兵,可是周公亲口答应了的,你又为何制造难处,不让我王室顺利招兵?”
“那时周公兵源尚且不够,又如何能让给王室呢?”
“你还多处与王室为难,便是前两日合击巩邑之时,你还故意损我王室兵力,为何对我王室如此?而到了今日,你又为何敢于站在这里拜见我王,想投靠王师,不怕王室记仇杀了你,以报昔日之恨么?”
这些话其实周扁也想问的,他也想知道宁越作何回答,便静静的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宁越。此时满场子中鸦雀无声,显然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也包括共之身后那群人,当初宁越如何对付王室他们都是有目共睹,而今天宁越竟主动投靠王师,还真不知这人的脑子怎么转这么快。
宁越却是不慌不忙,拱手大声说道,“昔日,某在洛阳周公为臣,主待臣以信,臣侍主以忠,所以宁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周公计,既然是为了周公计,便少不了得罪王室,王室弱则周公强,王室强则周公弱,此事就是如此,不需宁某细说。一日为臣便一日尽忠,而主子不在,臣则又是自由身,自可再依新主,若随旧主而去,辜负了某一身才学不说,也不是故主地下所希望看到的。而当今之世,天下大乱,列国纷争,非主子挑臣下,臣子亦可选择主子以依靠,如今我王虽年幼,却英明有加,假以时日,定将是一代明主,王室复兴有望,宁某一身才学不交代在这里,却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再说以大王之大度,定不会计较昔日为旧主划策而得罪王室之事,为主尽忠,何罪只有?况且,宁某既然能对旧主如此,对大王自然也是尽忠,大王心中定然有数。若是大王仍旧记着往日之恨,欲问罪于宁某,宁某自然没有多的话,听凭大王处置便是。却不知我王意下如何?”
说着宁越双手一摊,额头触地,大礼拜了下去,静静的等待着周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