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营中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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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是这宁越出面询问,李定先是心中一顿惊慌,但想起少师的话来,便又好了许多。原来少师说的是,“若是碰见宁越此人,便说实话,一定要说真的,不然宁越此人很精,很容易听出疑问来。”

  想到此,李定便深吸一口气,说道,“小的乃是巩邑百夫长李定,方才营中突然闯入一人,已是累的身子瘫软,但口中却叫着,洛阳乱了,洛阳城中有人谋反。小的害怕事情果真不好,便不敢拖延,连夜赶了过来,还望能向周公报告。”

  宁越的手突然停在空中,眉头一皱,“那个报信的人呢,你带来了么?”

  果然这宁越心思缜密,不过幸亏自己知道说辞,李定毫不犹豫开口道,“那人已经累瘫了,正在小的兵营中被人救治,一时抬不过来。”见到宁越深露怀疑之色,李定忙又说道,“不过小的这里有他身上的信物,特意带了过来,请大人过目!”

  说着李定将手中一个腰牌递了上来,这便是从那真正报信之人身上摘下,幸亏有少师提醒,不然这里还真说不过去。宁越一步跨前,将那腰牌夺了过来,月光之下看不大清楚,便将之拿到油灯之下,借着幽幽的灯光一看,竟真的是明宫守卫的腰牌,宁越眉头一皱,看来事情真的不妙了,忙转身便往内室走去。

  见宁越抢了腰牌便走,李定不由大急,“大人,可否带小的去见周公详说。”他可是负有控制周公的重任,若是连周公的人都见不到,怎么去做?

  宁越身子微微一顿,摆手道,“你就在屋外等候,一会周公若要见你,你再进来吧。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劳。”说罢便又快步向内屋跑去了。

  李定一跺脚,心中不由大骂一句,但也只好先在门外等着,心想若是一会洛阳真正报信的人到了兵营,那时再冲进去也不迟。

  没想宁越进去后不久,便突生变故,只听屋内一声惊呼声响起,显然便是宁越所发,接着又是几声急切的呼喊声传来,却没听见周公的回声。李定狠狠一跺脚,原地转了个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一招,大呼道,“周公有难,诸位随我进去保卫周公!”

  说罢便不再管那几名洛阳士兵阻拦,带领手下猛士,闯了进去。

  这屋子里有三进,李定一直冲到最里面,脚步才猛地站定,原来内屋中地上一滩血水,身着绸缎睡衣的周公正倒在血泊之中,先前那位宁大夫此时正发疯似的摇着周公的身子,哽咽着声音哭喊着。

  李定不由一愣,难道这又是大王另外的安排,可是大王的计划里只说控制周公,没说要干掉周公啊。正呆着时,身子被一人推开,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门口的护卫跟着追了进来。那护卫哪里会想得到周公之死,大吃一惊之下,便又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周公死了,周公死了!”

  听得那正抱着周公尸体的宁越这才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便停住了哭声,但紧接着便是眉头一皱,厉色看向了犹自发呆的李定,直看得李定浑身发麻,后者忍不住口中战栗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

  宁越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人,站起身便一步一步向李定走来,虽然自己这边十几名武士,而对方只有一人,但李定被宁越盯着仍是连连后退。

  正巧在此时,门口又传来呼喊声,“放某进去,某乃是百夫长屠猛,让某进去见主公,我家主公如何了?”

  李定一愣,莫非这便是门口那屠将军所说的弟弟,便转头看去,果然片刻之后,一名身披重甲的汉子手持长戟冲了进来,也不顾场合什么的,只顾大呼道,“你便是那李定吧,某奉令特来助你。咦,周公怎么死了?”

  显然后者也发现了周公的尸体,冲了进来,李定随着转头向里面看去,不料却发现没了宁越的身影,这厮竟跑的真快,还想抓着他请功的,李定摇摇头,便跟在屠猛的身后走进了内屋。

  原来宁越方才一时头脑被悲痛给冲晕了,想到世上并无偶然,为何李定深夜来报信时周公便死了,便想追问李定,而再听见屠猛的呼声之后,头脑又清醒了些,这才发现自己空手一人,实在不能与这些不知底细的人呆在一起,便趁李定发呆,他手下人没得令之前,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走出后门,却是夜色正浓,漫天繁星,不过这夜却不再寂静,因为此时大院中突兀的一阵阵呼声正从大门处传来,可以清晰的听见,“洛阳乱了,洛阳被攻陷了,我们没有家了。”宁越眉头皱得更狠了,如今看来,这是有人有意识有计划的针对周公,绝不是一次偶然的刺杀。眼听见深夜中不时有人被吵醒后,到处追问情况如何,宁越便心知军中大乱已是无法避免了,于是加快了脚下步子,匆匆向龙将军的居住奔去,此时,唯有龙将军能主持大局了,周公虽亡,但洛阳世子犹在啊,当务之急便是重整大军,赶回洛阳护卫世子。

  不料没走两步,呼声渐渐的由远及近,又是几处同时响起,看来营中传的更厉害了,黑夜中,不知何处还听还能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道,“方才我亲眼见到那洛阳来报信的人,一路赶来都快跑断了气,洛阳真的是被别人占领了,周公不贤,只怕洛阳已经变天了,却不知我等将会如何,还不快快赶回去瞧个究竟。”

  宁越长叹一口气,干脆丝毫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浑然不管月色中看不清路会不会跌倒。还没跑两步,便只听后方的旧军营里也有人喊了起来,到了此时那真是营中四处乱起,有人已经在高呼要回去,有的还在拼命喊着不要吵闹,还有的居然已经拔出长剑乱砍起来,因为一声声惨呼声响起,显然是想要强压住形势的军官被冲动的士兵所斩杀,又或者平日里将普通士兵们欺压得很了的军官们,被伺机报复吧。整片军营已是大乱,喊杀声震天,脚步声杂七杂八,恐怕龙将军此时也是无力回天了,没想数千大军,仅仅因为一个尚不知真假的消息,片刻之间便已濒临崩溃,虽说定是有心人所为,但整体军队的素质真的还是太低了,想到此宁越不由心痛的放慢了步子。

  又小跑了几步,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喊起,“龙将军的家人也都被抓起来了,龙将军丢下了我们自己赶回洛阳了,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些回洛阳找自己的亲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被伤到。”

  听到这个声音响起,且紧接着又无人回应或者喝止,宁越顿时停住了身子,看来龙将军也已经不能指望,宁越便不再犹豫,转身向西边逃去,刹那间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而今晚巩邑城中,入夜之后,与李定等人一样,同样整装待发的自然还有周扁及其麾下的王室人马。以有心算无心,周扁自然高坐堂上,等待着时局的变化。而洛阳来给周公报信的人还没接近巩邑,便被周扁的探子发现了,之后李定的所做一切都被有心人关注在眼里。

  院内前厅中,点着几只昏暗的油灯,周扁跪坐在正上,四下里则是少师、子长、庞兴等人,无聊的等待之中,只听庞兴犹自有些疑惑的问道,“大王,为何要让你尚不知根底的李定前去控制周公,我们诈称接到洛阳的信使不行么?”

  “那可不行。”周扁还没开口,身后一个却抢先说了出来,众人一看,竟是樊馀。

  不料他的父亲少师,却顿时有些怒了,“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少师一说完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忙歉然的冲周扁笑笑。周扁自然不会介意,点头示意樊馀接着说下去。

  见父亲并没有再阻拦,樊馀这才接着说道,“若是我们前去,自然不会令周公身边的人相信,尤其是那宁越,心里精着呢,肯定会怀疑,不会让我们的人见到周公。而李定是新投之人,又安扎在巩邑城西的兵营之中,那报信的人慌忙中不知周公在哪,十有八九是会直奔李定的军营的,所以由李定前去接近周公,是没有破绽的。且大王又派人监视了李定,若是李定临时变卦,不肯按计划行事,大王另有后招,只是此时却是用不上了。”

  周扁听得不由连连点头,这些都不是自己跟他说的,看来樊馀跟着自己还是有长进的。

  不过庞兴却又接着说道,“说句实话,大王的计划真的是太过于惊险,一个环节处理不好,则影响下面的事情,何况洛阳城中又有变故,想想都令人觉得后怕啊。”

  看来庞兴的性子还是有点软弱,不适合干大事,周扁心里不由摇了摇头。果然有人又怒了,只听少师大喝道,“事已至此,我们已是不得不继续下去,你若再说这等消极的话,只怕王架面前,某也要处罚于你。”

  少师之威风犹在,慌得庞兴忙低头认错。可是片刻之后,寂静之中,庞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周公麾下三千大军,如何就会在一夜之间崩溃呢,难道报个洛阳被陷的消息,竟有这么大的威力么,史书中也极少也这样的记载。某不是质疑,而是苦思不得其解,只是想要请教一番。”

  听了庞兴后面的话,少师本来已经红了半截的脸这才还原。这次却是周扁笑了,“此事不难理解,黑夜之中,士兵们猛然从熟睡中惊醒,正是迷糊之时,又看不清四周环境,突然听到家园被攻陷,自然惊慌失措,再加上本王安排的人在四处高喊各种说法,更令人不辩真假,士兵们恐慌之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甚至引起营啸,营啸就是黑夜中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不受自己控制的乱砍身边的人,极为可怕,能使兵营之中一夜减员一半以上,若真是这样,那这支军队可就损失惨了。”

  这也是周扁命令司马图天黑之前拦住洛阳给周公报信的人,不让周公在天黑之前知晓的原因了。

  其实营啸是士兵们在军规强压之下,精神长期高度紧张,处于崩溃的边缘,军中矛盾也日益积累,最后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机,或者是大战之前,或者是大胜之后,一般是在夜深之时,被一个小事件,比如一个士兵的梦话,引起传染病似的惊恐,使得整个兵营中的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而有史记载的最早的营啸是发生在东汉年间,却不知这时有没有这种事已发生过。但是周扁还是希望不要发生自己的身边,毕竟洛阳也是名义上的王畿之地啊,这些士兵多半也都将是自己的人马。

  不过显然众人都没听说过,庞兴露出迷茫的表情,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少师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子长皱起了眉头,只有樊馀听得兴高采烈,嘴边不由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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