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法阻止太后前去,那也只好静下心来等待,周扁深知自己一人办不了所有的事,所以也只得按住性子,重回屋内坐好。
太师正担心大王发起狠来要去,谁也拦不住,见此时大王竟冷静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忙也跟了进去。
这心思一静,想问题也清晰了许多,再想想白圭一事,便也觉得没那么麻烦。自己不过是钻了牛角尖了,既然选择了相信白圭,何必又要想这么多,只要自己相信,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将这个想法与那太师少傅二人一说,太师知道大王心思已定,便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少傅竟也难得的没再有异议。这倒让周扁不由又向他多看了几眼,莫非这哄抢赏钱一事还真与他有关,不然少傅的性子何时肯如此温顺?
为什么每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堆人跳了出来,总想要拖拖后腿,难道就算不看着王室已有了振兴的希望,也不能看看自己当大王当的这么辛苦么?一直到处奔波,唯一停下步子那也是因为病倒在床的缘故,这些一生下便白吃王室饭的士子,就不能替还是孩童的大王想想么?
一时屋内没人说话,各自沉思之中,许久这安静才被太师打断,“大王,其实他们闹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是什么话,无功也要讨赏,讨赏不成便哄抢赏钱,莫非这样也对王室有好处,周扁不由疑惑了起来,“太师,这却是为何?”
“大王并不知道,前些时王室第一次给所有在册的贵族及宗室子弟发俸禄时,便引起了洛阳和巩邑两边的注意,连续发了几次之后,更是引起了他们对周公和公子班的不满,甚至还有小小的闹了几次,不过都被周公及公子班压下来了。”
周扁点点头,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但却是想得到的,各种羡慕嫉妒嘛,只是成周这边的子弟都是周敬王退居成周之后的子孙,以及当时追随敬王来到成周的贵族和功臣的后代,所以王室得管着,至于洛阳,可以说满城都是王室和贵族子弟,毕竟周朝已延续四百多年,但还留在洛阳的几乎都是王子朝之乱时支持王子朝的,也就是站错队的,所以要俸禄都只能要得到周公那里取。至于巩邑那里,贵族子弟则少了许多,都是分封那里的王室后代。这些人都是王室现在不管的,就算以后收回了洛阳,周扁也不会去给所有士子发钱,不然文王的子孙那么多,哪里发的过来,并且现在洛阳子弟闹事却只能加重周公对王室的猜忌,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啊,又如何与成周这边士子哄抢赏钱有关,不知太师说的究竟是何意。
正疑惑间,只听太师又接着说道,“周公打压落魄的士子,自然会猜疑到我王室头上,,认为我王室在挑拨洛阳城内上下层之间关系,这本是一件坏事,不过却被这群士子一闹,给化解了,所以老夫说他们闹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周扁这下明白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倒是把一旁少傅急了,见太师也再说下去,忙追问道,“太师大人,老夫却是不明,怎么给化解了呢?”
一直有点和少傅不对眼,太师不由哼了一声说道,“哄抢王室还没发下去的赏钱,这是大罪,任他是谁去,都难免要大动怒火,严惩之下,洛阳巩邑二地的士子定然不敢再以为王室优待宗室贵族子弟,不再羡慕成周的士子之后,也就不会再闹事了。太后此去,是替大王当恶人啊。”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周扁说的,不过周扁微微一想便早已明白,不由对母后又加重了感激。宫中的虎贲向来是守卫王室秘藏和重宝的,虽然王室财富不多,但那是先王的心血和王室的希望之所在,而作为主要守卫力量的虎贲则是王室唯一一支单兵能与诸侯强军媲美的队伍,便是连身为大王的周扁都调不动,先王兄病倒之后,这支只有五十人的队伍就只听太后号令,而太后后走时居然从这些虎贲中带走了一部分,可见太后对这事的重视,带虎贲不仅是以示威严,恐怕是要下狠手了。周扁心想若是自己去,恐怕也是要拿棍恶打一顿的,却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理。
方才太师说完之后,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周扁低下头了思考,太傅不知想着什么,也低着头没有出声,一时静悄悄的,只听得屋外的夏虫偶尔叫上一声,提示着自己的存在和夏天的到来。
沉静了许久,终于在太阳攀上正高峰之前被打断了,来者自然是太后。
太后的表情一如之前的平静中带着些威严,不过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还是让身后紧紧跟随的侍女抬不起头来,安详了几个月如同平常人家的普通主妇一般的太后,还是又恢复了周扁登基前那般严肃的姿态,无声的向人宣示着自己才是这个王室最有权势的人。感觉到母后的不同,周扁也是心中一阵莫名的紧张,忙与太师少傅一道起身迎了出去。
扶起爱子的行礼,那一刻太后似乎又成了一名慈爱的母亲,冲太师少傅微微点头,太后挽起周扁的手当头一道走入屋内。
望见周扁的急切的目光,知道王儿最是关心事情的处理结果,太后不由冲周扁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周扁的鼻子,略带着自得说道,“王儿,莫看母后这几个月没管事,但照样能给你把难事给了了。王儿放心,满成周的宗室贵族子弟,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王儿自管在宫中呆着便好,有母后在呢。”
非是太后自夸,其实如今成周城中,太后的面子确实是比周扁好使,因为太后主持宫中多年,老臣及贵族那里都服太后,而周扁才是一九岁小儿,就算做了许多事,习惯思维之下,还是有许多人以为年幼的大王好欺负,完全服周扁管的也就是太师等几位重臣,和大王的贴身护卫以及那新成立的御林军了。
不过太后此话说完后,太师和少傅二人倒是坐不住了,太师是关心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而少傅,谁知道他到底关心的什么。终于还是太师开口问道,“太后,不知事情如何了之的?且请为老臣解惑。”
太师问起,太后自然要说,哪怕太后本不愿提起。只见太后冲太师点点头却又转向周扁说道,“大王,母后也不是个心软的人,刚才前去,令虎贲军镇住场子后,却还有士子不满,大声指责我王儿不公,母后想起我王儿说的先有法令颁布在前,再有照章执行在后,母后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便说了出来。这有军功才赏本就是大王不久之前提出的,那会不见有人发对,为何现在见到要发钱了才闹?这般士子也真是胆大的很,其实王儿的变法思想本宫都是赞成的。没想本宫好说歹说,仍有名士子不服,本宫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当即便令虎贲将其抓住,于兵营之中就地斩首示众。也亏了这厮的人头,不然满场士子也不会一下散去。王儿不必担心,你的变法母后是支持的,母后已令少师接着发赏银,想必这会也该发完了吧。”
轻描淡写之下便是一条人命,太后果然比自己心狠,对自己人也下得手去,其铁腕手段更是让人不得不服,看来自己以后还要加强学习啊,若是自己不能将这个世界改造成自己所习惯的文明,那便让自己来习惯这个时代的少许野蛮吧。
听罢太后的话太师自然是称赞几句太后英明便不再言语了,而少傅却是坐不住了,想要离去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惹得屋中几人都看得明了。见少傅一幅干着急的模样,太后忍不住出言问道,“不知少傅大人家中可有急事?”
太后也真是会问话,刚刚杀了一人,现在便问少傅家中是否有急事,果然将少傅呛着了好的,只听少傅尴尬的咳嗽几声后说道,“回太后,老夫身子略有不适,无有其他。”
“哦,如此也好,少傅大人身为王室老臣,须得注意身子啊。”太后似乎是戏谑道,随即又话锋一转,“今日本宫杀的那名不服王教的士子好像叫什么子微,少傅可认得么,听说与少傅的世子交好。少傅大人回去之后还需好好管教你家世子,可别被这种不服王化的小人给带坏了。”
本来听见不是自家的人被杀,少傅松了一口气,可是太后的后半句却立马让少傅出了一身冷汗,忙正襟跪下磕头,连称不敢和受教。
望见少傅惊恐的样子,周扁却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少傅在自己面前老是装逼,在太后面前却是跟乖乖儿一般,幸亏还有太后在,不然还真镇不住这般老臣,天知道他们会做出点什么,只怕自己还没走多远便被他们抱住后腿给拖了回来,看来还是不能忽略了太后,日后还是还是要请得太后多出马。
而太后受了少傅几个大礼之后,便又温声劝了几句,让心神不宁的少傅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