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岳大路要干军中当众赏旨,奈何苏文只是推脱,岳以蹦儿法,只得长叹一声道:“如此,便请大人接旨罢。”一面说。一面从背后取下黄绸包裹来。官家果然大家褒扬,只是官拜定国节度使,授武卫大将军之职,命其统领京西路、淮南路、两淅路军马,号令诸路军马实属意外之喜。
苏文面皮不动,心下暗自盘算了一回,方才笑道:“岳大人一路辛苦。何不就此与我军中降息一晚,我也好设宴款待,只是军中误以为了。仓促之间,有些简陋罢了,指望大人不要见外,我等也是旧相识,今日大人又为上差,可不得怨我简慢了。”
岳大路本要推迟,急于复命。只是苏文新任节度使、武卫大将军之职,如今又乃统领三路诸军之节帅,却也不敢托大,便只好应承下来。苏文一路引往一帐中,招呼军汉。置酒设宴,酒过三旬,苏文笑道:“如今幸得陛下如此厚爱,委以重任。实乃受命危难之际,本帅可是日夜忧心,只恐负了圣恩,若是大人明日复命,还望在太尉面前美言几句。只言,本帅定当誓死效命,为救陛下与水火,拼死严战,也要保的陛下无,虞。”
岳大路点头笑道:“大帅却说哪里话?当日大帅丝毫不计安危,爽快出兵,下官应承大人之情才是。如此也足见大人忠君爱国之心,若回得城中,定然将大人一片丹心。奏明官家,也好让官家安心,使天下熙熙之人勿燥。
苏文又劝了酒。吃了几盏,颇有些醉意。便笑道:“不胜酒力,吃大人见笑!”岳大路也乘此告退,自有军汉引下去歇息不提。苏文见岳大路离去,便与那王安甫道:“且随我来营帐!”一面引了王安甫径往中军营帐行去。
及至安坐与营帐,苏文便又使王安甫身边坐了,凝眉沉吟道:“安甫。且不知官家如此封赏与我,却是何意?我方才饮酒时便心中盘算了一回,重赏之下,必不是美差。只是吃不准官家如今是作何打算?莫不是要使我与那安庆府楚王相掣肘?若真是如此,只怕此番如深入泥沼中矣。”
王史甫却微笑道:“大帅如今却是时机,在下虽料官家此举却有以大人掣肘楚王之意,楚王拥潘美统领禁军二十余万,今又号令诸路州府出兵为之所用,虽楚王吃众人推举为盟主,然究竟不是官家亲自册封。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官家将这诸路大军统制职权授予大人,大人虽无实际统领其兵,然大人却名正言顺,即便是楚王日后有何异动。也不得不虑大人。”
听闻此言,苏文点头寻思,果然有些道理。便笑道:“如此瞧来,却也是妙事。如今我便可大举诸路大军统制的大帅旗号,一路观望那楚王如何说话。”
王安甫却摇头道:“如此大人虽名正言顺,然却无一丝好处与大人。官家虽有封赏,然无一兵一卒。一粮一银资助与大人,如今又使得楚王视大人如在背之芒,日后定然要多寻大人不是。如此吃亏上当之事。大人便要忍气吞声,不顺势琢磨一番?”
苏文看顾了王安甫一眼,见他一脸沉稳,殊无喜色,静待半晌,却不见他有下文,不由笑骂道:“你这厮,幸得知你乃是个饱学之士,却如何也学人拿腔作势,快些儿说罢,休要拿势。”
王安甫苦笑道:“非在下拿腔作势。只是在下忽思虑,官家做出此事,却不知那楚王如何回应。我等虽有算计。然也急不得一时,且先打出旗号,看楚王如何回应,在做计较。”
苏文知他有些算计,只是还得候些时辰,便应承道:“如此也罢,且看那楚王手段。此所谓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之策。”两人又商议了些打旗号之事,方各自散迄。
次日,苏文又设宴款待岳大路。酒酣之时,那岳大路叹道:“如今我在此吃酒,却是有心难安,官家如今被困日久,日夜不得安食,此等美酒佳肴,口中食之无味。在下还是先回复太尉罢”言罢,长长叹气,就要告辞。那吴大牛在一旁作陪,听闻此言,不觉大怒道:“说得甚鸟语,如今天下,也只得俺哥哥方能舍命前来救驾,却吃你这厮汉左官家,右太尉挂念嘴边,何时为俺哥哥想来?”说罢,两条忿气自脚底直冲顶门,“嘭”一声,将身前案几,一脚踢翻在地。
岳大路虽不欲与吴大牛冲突,然自己也是官家天使,如何吃的这吴大牛如此喝骂?不由怒由心头起,当下也一脚踢翻了面前案几,那蝶儿、盏儿、美酒佳肴洒满一地。当下跳了出来,喝骂道:“你黑厮汉。如今处处要寻我的不是。却道我怕了你不成?”
当下,那岳大路径直出了中军帐,摆出一场空地,挽起袖子大声喝道:“来来来,你我拳脚上见个真章,若是赢不得你,也算不得真好汉。”说罢拿起架势。
吴大牛跟随出来,对头跳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那岳大路骂道:
胡与闪了舌头六俺当初一拳能打耍耕牛,如今也举行鳖忻你
彼时,一些军士皆出来围看。听闻此言,不由大笑。便似这吴大牛真个一拳便如打那耕牛一般。此番一笑,更激得岳大路怒火中烧,顾不得许多,便怒喝道:“休要惩口舌之利,要打便打,如何尽做妇人之态。恁地恶心。”
苏文并王安甫忙出来劝道:“两位皆是我至亲兄弟,如何便拳脚相对?不如看我薄面,就此揭过一面对那吴大牛道:“你这厮。休得逞强斗狠,遇着弱些于你的,便这般耍狠斗勇。岳大人乃是官家遣来天使,你如何敢如此无理?还不退下,自领二十军棍。
那吴大牛如何肯服,便道:“俺自气愤不过,不过为哥哥说些公道。哪知此人气量狭容不得人说话,也罢,如今吃哥哥面皮,饶你这厮罢了,自是俺晦气,却和你这般人吃酒。”一面说,一面便愤愤转身要走。
吴大牛正要行走,那岳大路如何吃得住这话?便喝道:“且慢”。因又向苏文拱手道:“大帅。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我,这厮说话欺人太甚,我若不与他较量一回,只怕吃我亲兵笑话。”又道:“此事须与那身份无甚关碍,大人休要生疑,也望大人不再阻拦就是。”说罢。便一撩衣襟,将那脱了长衫,露将出来一身短打团花锦衣。将头绾了,冲吴大牛道:“来来来,如今要你认得洒家
吴大牛一见,便大笑道:“你这厮。便是打架也不得利落,如此装腔作势恁地?且看我如何考校瓶。说罢,也不拿势,只提起那醋钵大小拳头,忽地只一拳,便冲岳大路门面而来。
岳大路见来势甚急,便叫道:“来得好。”使了个朝天势,顺水推舟,侧身让过,反一脚踢向吴大牛左腿骨。吴大牛哪能吃他踢着?腾的跳将起来,右腿只扫岳大路腰眼。岳大路见机的快,跳开了,一脚挡住,两腿相撞,两人俱各吃痛。
那岳大路心道:“却想不到此人倒也是个好手,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苏文帐下果然有能人异士,却小窥不得。当下打起精神,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
吴大牛吃了这一腿,心中亦暗暗心惊:俺自以为力大,却不知这厮却也不弱于俺,果然是个能杀出辽人重围的好汉。当下也使出了全身本事。两石便在这中军帐前,一来一往,腾挪躲闪,斗得不予乐乎,但见那:出拳好似风雷过,踢腿便如蛟龙起;一声断喝流水阻,两手相交云也散。众军士眼见的精彩之处。连连喝彩。两人斗了莫约四五十合。尚且不分胜负。却是你不能奈何我,我亦奈何不得你。不多时,两人皆汗出如浆,气喘如牛。
苏文见此,便喝道:”两位兄弟且住手吧!”一声大喝,两人俱心有灵犀,便一起跳将出圈子,各冲对头拱一拱手。苏文边笑道:“较量武艺尚可,若是因此伤了兄弟和气,岂不是得不偿失?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且看我些薄面。”
岳大路便点头叉手行礼道:“大帅有话。敢不依从?”
那吴大牛也叉手行礼道:“单凭哥哥吩咐就是。”因又望了那岳大路一眼,便大笑道:“俺是个粗人,说得话,心直口快,见你武艺也不弱于我,俺便不再计较,陪你个不是说罢,便冲岳大路拱手,算是见礼了。那岳大路见势,心中亦有惺惺相惜之意,便道:“我也是个急脾气,如今难不成却不日兄弟你了?这陪不是,我也是应该的便也冲吴大牛供一供手。
苏文拉住两人手笑道:“也罢。如今既然揭过此事,无也不敢留兄弟了。且送兄弟上路一面说。一面引了众人,直送那岳大路于辕门外道:“兄弟但且宽心,明日我便于辽人军前叫阵,定然要使辽人不得全力攻城。若是时机得当,当率全军痛击辽人,已救官家于水火。”
那岳大路方才放心,分别时,又冲那吴大牛大笑道:“今日却是我较量武艺最为痛快之时,他日若得闲暇,定然再与你讨教一二。”
吴大牛大笑道:“却不怕你,只怕你不来众人一听,不觉都大笑起来,那岳大路方才勒转马头,领了亲兵望应天府城投去不提。
苏文望那吴夫牛去的远了,方才引众人回营,于营中安坐。苏文边大笑道:“二弟今日却叫我大开眼界,原来也不全是个粗汉,只懂得拿刀拿枪。”
吴大牛却笑道:“世人都知道俺是个粗人,如此却忽视俺也有些计较。如今却叫你等吃了一惊。只不过若不是哥哥吩咐,俺倒是手痒的紧。这厮汉到也是个。好对头,武艺不下于我,日后定然还要寻他晦气,只是恁地不爽快,有些小家子气。”
王安甫便点头道:“原来吴将军却也是个有心计之人,倒是王某疏忽一面说,一面含笑望着吴大牛。那吴大牛吃王安甫如此看顾,面皮上有江”内呐笑道!“步生却千万莫如此看俺,俺方才又孙办若是俺这等心机,在先生面前如何上的台面?”
苏文听闻,哈哈大笑,才道:“你这厮也有服人时候?”吴大牛笑道:“却不服如何?若是先生日后调兵遣将。不予俺先锋做,俺却不要声声闷死?”一席话听得两人不禁大笑不止。半晌才好些,那王安甫便道:“今日此事,大帅除了所图之事,却不是要考校那岳大路么?难不成大帅有心扯岳大路入宁海军?”
苏文点头道:“此人到是个将才,文武兼备,若是能得以入宁海军。自然是一件美事。你也知,我军中军士两万。却无敢战之将领,如何教我心中不动?只是望那岳大路能明了我此一番心意才好。”
王安甫摇头叹道:“大帅只怕难的此人归心。如今这岳大路前者千里寻救兵,后者冒死出城宣旨,皆是为官家、为那高太尉计,在大帅面前,也是直言那官家安危,如何将大人之事放于心上?如此忠心之人,若要收其心。难矣!”说罢自叹息一声。
苏文亦点头叹道:“我也思及此事不易,然我等亦不急于此时,来日方长,定然有时机。”一面说,一面又道:“如今即以得了官家的封赏,我等无论如何。也得做出姿态,以显示我等忠心感恩之态,也好叫各地州府之兵也见得我军不是惺惺作态,好叫他们等知晓,我是真心救驾,不是作势观望,如此我这三路统制使方才不得使人小视,日后我若有号令,那些观望之人,也得考量一番。”
且不说苏文在此哭排战事,却道那岳大路沿路躲避辽人巡视,不多时便入得应天府城内。那高太尉听闻岳大路入城,大喜,亲往迎接。见岳大路,忙一把携起其手道:“辛苦,辛苦!”一面极尽安慰之词。那岳大路感念,便笑道:“此乃下官本分,如何敢言辛苦。太尉如今日夜忧心国事。所虑皆是国家存亡大事,太尉辛苦方才为实。下官如何感言辛苦?”
高太尉将岳大路迎进府内,问出使详情。岳大路不敢隐瞒,一一道来。高太尉便叹道:“那苏文果然是忠义之士,如此瞧来,想必这两日他便要向辽人进军,若果真如此,我等便可松一口气,陛下若是知晓此事。定然龙颜大喜。”
岳大路笑道:“苏文固然是忠义之士,然他麾下终究只得两万人马。若真要解应天府之围,只怕还的等各路援军齐聚才好。辽人如今势众。那苏文若进军,只怕要吃些亏。”高太尉听闻此言,心中不悦,便道:“便是战死,亦是其做臣子本分。吃些亏打甚紧要?休再言,我将入宫面圣,且与官家商议,如何迎敌之事,如今你也累了,且去歇息。”
岳大路见不是头,便叉手行了礼,出了瘁门,自去军中安歇不提。那高太尉见岳大路走的远了,便朝内里咳嗽一声。便见一人从内里行将出来,望那高太尉纳头就拜。高太尉便问道:“你虽岳将军去宁海军宣旨,那岳将军还有何事瞒了我的?”
那人便磕头道:“小的跟随岳将军出城宣旨,方才岳将军所言皆是属实,只是还有一事,只怕是岳将军忘了禀明太尉。”
高太尉面皮不动道:“却是何事?你且仔细道来。”那人便道:“这日那苏大帅设宴款待岳将军。却不知因何事,岳将军与那苏大帅帐下吴将军口角起来。两人又出了营帐外,较量了一番拳脚。两人端的好武艺,拳来脚往,斗得不亦乐乎,那吴大牛一脚要踹岳将军腰眼,说是迟那时快,岳将军将身一闪,跳将过去,却一拳直捣吴将军心窝,那吴将军也端的了得
“混账,却叫你说这些无用的,你只捡紧要的说罢!”高太尉不耐。喝道。那人吓得慌忙磕头道:“那”那岳将军与吴将军斗了个不上不下,两人吃那苏大帅喝停。却也奇也怪也,岳将军与那吴将军再无口角,互相说些敬佩的话,显的惺惺相惜,临别之时,那苏大帅更是以兄弟呼岳将军。”
高太尉面皮一变,喝道:“那岳将军又如何处置?”
那人忙道:“岳将军无有处置,显然乃是安然受之。想必是一番拳脚下来,与那吴将军也是惺惺相惜之情罢了。”想了一回又道:“在下奇怪,这苏文虽也是个谦和之人,然终究乃是一军统帅,便是前番去了杭州,岳将军要他起兵之时,也是待岳将军如手足骨肉一般。端的奇也怪也。”
高太尉烦躁,挥一挥手道:“你且去,日后但有事情,及早回报与我。”那人领命,磕了头,忙忙的去了,只留得高太尉一人在房中长吁短叹,心道:这苏文却是安得甚么心思?那岳大路是我心腹大将,难不成也吃你收买不成?虽如此想。却心中多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