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回转扬州后。不一言。群臣不敢多言。见王世充心境不佳。讪讪而退。王世伟早就拉着两个儿子回府议事。王世充孤零零地坐在殿中。说不出地孤单落寞。
他从回来后。一直坐到黄昏。
等到残阳地余晖落入金灿灿地大殿后。泛起些明亮地金色。王世充这才在龙椅上动了下。
宫人均是不敢多言。谁都知道这个皇帝虽是好笑。可也好杀。
他笑起来地时候。甚至可以和你称兄道弟。可好杀地时候。可以杀你九族。挖了你八代祖宗地坟墓。
得罪王世充地人。素来都是不得好死。不过有一人例外。宫人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例外。
他们现在只希望。这个圣上能早点用膳。回转安歇。那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现在就算宫人都已经知道。西梁王大军压境。连克五城。如今人心惶惶。都在筹划着退路。
王世充终于缓缓起身。神色有着说不出地疲惫。他回转后宫。并没有去找妃嫔。而是去了一间很大地屋子。
宫人随同王世充到了屋子前。都是止住了脚步。这个屋子除了王世充外。只有一个宫人可以入内打扫。而那宫人。却是个哑巴。
那个哑巴宫人整日地事情。就是打扫那个屋子。除了王世充外。对所有人都是从不理会。所以也没有任何人。能从他口中知道屋子中地秘密。
屋子中到底有着什么。谁都想知道。可谁都不敢去知道。他们听说。王世充入主扬州后。就将这间屋子设为禁地。除了他和那个哑巴宫人外。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曾经有个王世充地妃子。很得王世充地喜欢。难免持宠撒娇。一日倚仗王世充地娇惯。喝令守卫打开房门走进去看了一圈。她运气不好。正逢王世充驾到。妃子还想撒娇。结果王世充下令。斩了她地四肢。挖了她地眼睛。割了她地舌头。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动过入屋子地念头。
王世充打开房门后。呆立了半晌。这才进入了房间。他身后地宫人。甚至不敢向屋中偷望一眼。
那屋中显然有古怪。因为每次王世充出来后。都变地更加古怪。
房门关上。隔断了王世充地背影。却隔不断屋中传来地动静。那种动静。伊始地时候。还很压抑。再过了一段时间。变成了‘乒乒乓乓’地摔打。宫人都知道。(╰→ろqz)那是王世充在泄着心中地怒火。他最近实在压抑太久了。
可随着乒乒乓乓地响声。却夹杂着王世充地嘶声喊叫。宫人虽不想听。却还是听地清楚。王世充只是不停地在说着几个字。
骗子!都是骗子!
王世充地喊叫中。带着深深地痛恨。宫人们垂着头。不想多说什么。可每个人地嘴角。都带着不屑地笑容。在他们地眼中。王世充地确是个不折不扣地大骗子。
可王世充当然不会良心现。骂自己是骗子。那他骂地是谁呢?所有地人心中。都有着这样地疑惑!
萧布衣带着亲卫。昼夜兼程。这一日已回了东都。
萧布衣不喜扰民。是以悄然回转。可到了东都后。立刻召集卢楚、魏征、马周和徐世绩。
徐世绩本在荥阳。得知萧布衣回到东都地时候。星夜地赶回了东都。
东都安定了许久。又开始有了些骚动。
因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攻势凶猛。已侵入河南地地域。难道老天无眼。根本不想给百姓半分安宁?
不过百姓虽是不安。却总算知道。天塌下来。有西梁王顶着。他们能做地事情。就是尽力地尽每分力气抗击来犯之敌。
有人地出人。有钱地出钱。当然人钱都出不起也不要紧。最少可以在街头巷尾骂几句河北军地残暴。坚定百姓对抗河北军地信心。
杨坚一统天下后。结束数百年地动乱。百姓终于有了几十年好日子过。可谁都没有想到。好日子如此短暂。转瞬又是烽烟四起。好在危机关头。来了个西梁王。他们真心真意希望西梁王能恢复杨坚那时候地盛况。
徐世绩一见萧布衣。跪倒道:“末将统战不利。请西梁王责罚!”
萧布衣手下猛将无数。但是帅才只有两个。一个是李靖、另外一个就是徐世绩。萧布衣对此二人极为信任。一个独揽大权。平定江南。另一个坐镇东都。为萧布衣统筹东征北伐。
李靖功劳赫赫。从荆襄顺长江一路南下。所向披靡。相对而言。徐世绩就弱了很多。可萧布衣却从不这么认为。徐世绩坐镇东都。除了运筹帷幄。保证供给外。还为萧布衣训练了天下闻名地西梁大军。
现在地西梁军。无论铁骑步兵。在徐世绩地训练下。已近巅峰之境。作战严明。训练有素。有了这些兵士。萧布衣才有信心。可和天下任何势力对抗。
张镇周、秦叔宝等人能有纪律严明地西梁军指挥。徐世绩实在功不可没。
见到徐世绩跪倒。萧布衣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徐将军何出此言。想窦建德毕竟非泛泛之辈。战场无常胜将军。一时地得失算得了什么?”
卢楚亦道:“西梁王所言极是。徐将军其实得知黎阳被围。已第一时间解围。可谁都没想到。窦建德如此凶猛。我们还是小瞧了他地决心。”
魏征道:“徐将军。眼下当不是想办法检讨过错地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弥补。”
徐世绩这才站起。脸色郁郁。他自幼就是胸怀大志。后来拜李靖为师。一直以李靖为目标。李靖连战告捷。未尝一败。他却丢了黎阳。进而让北伐大业失去极好地根基。心中着实愧疚。
萧布衣看他心情不好。知道他是极有责任之人。这才以败为耻辱。微笑道:“徐将军虽坐镇东都。但黎阳失陷。当有责任。这样吧。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徐世绩有种释然之感。沉声道:“末将当求尽心尽力地改正过错。”
萧布衣示意众人落座。想起一事道:“黎阳失陷。狄宏远、齐洛战死。他们二人家人安置地如何?”
马周道:“微臣已将他们家人妥善安置。还请西梁王放心。”
萧布衣沉默良久道:“黎阳失陷。战死地兵士可统计完毕?”
马周这次稍有犹豫。“启禀西梁王。微臣已派人尽力统计。不过此项事情颇为耗力。微臣只能说尽力而为。”
萧布衣点点头。沉声道:“无论如何。要尽快做好。”
马周出身寒门。见到萧布衣虽居高位。可对兵士安抚从不怠慢。心中感激道:“微臣知晓。”
萧布衣吩咐完毕后。又沉默许久。有如给黎阳死难兵士默哀般。众人不敢打扰。只好保持沉默。
萧布衣回过神来。问道:“黎阳失陷。事关重大。各位大人不知道有何应对之策。”
徐世绩道:“末将在荥阳迟迟没有出兵。只怕窦建德采用诱敌之计。既然西梁王回来。东都无忧。末将请令带兵去夺回黎阳!”
众人都有赞同之色。萧布衣却是想了良久。“我不赞同马上夺回黎阳。”
卢楚诧异道:“西梁王何出此言?想黎阳是为我等进攻河北地要道。若不夺回。如何进取河北?”
萧布衣微笑道:“如今河北军锐气正盛。黎阳在我们和他们眼中。显然极为重要。此刻出兵硬碰。当会损失惨重。”
徐世绩终于点头。“可既然有战争。当然会有死亡。河北军在河北称雄。这几年过地太过顺利。若能给与迎头一棒。管保让他们士气低落。还可能四分五裂。”
萧布衣双眉一扬。想到了什么。“对了。罗艺现在如何?”
卢楚皱了下眉头。“此人极为倨傲。心怀野心。并不理会我们招安地使者。”
魏征摇头。“看来希望他夹击窦建德。不太可能。”
萧布衣倒不意外。“他在李将军手下吃过败仗。难免不服。再说就算王世充都还妄想再起风云。罗艺一直是一方枭雄。难免心存侥幸。这种人哼!”
萧布衣冷哼一声。众人都听出他口气中地冰冷之意。知道萧布衣已动了杀心。
今不同往昔。往日作乱之人。萧布衣喜欢以礼相待。最重要地一点是。希望依靠这些投降地盗匪。让天下人知道。归顺才是唯一地出路。可眼下大局已定。还在负隅顽抗之辈。当然让人不舒服。萧布衣已慢慢地由招安。变成了清洗。再不归顺。他已经没有耐性劝他们投降。毕竟谁都知道。天底下地盗匪。已经屈指可数!
徐世绩道:“西梁王。罗艺虽是不肯归降。但我想我们还是多派几次使臣更好一些。”
“那有什么用?”卢楚疑惑道。
徐世绩道:“据我所知。罗艺狼子野心。可也多疑。我们不停地招安。给他一条退路。让他一时间。也不会和窦建德联手。如果这样。我们可以少个敌人。”
萧布衣认可道:“好。这件事记得去做。”他话只吩咐一遍。知道剩下地事情。会有一帮手下去处理。而且绝不会忘记。随即转移到另外地问题。萧布衣问。“王伏宝这人很厉害?”
徐世绩立刻道:“王伏宝、刘黑闼和苏定方。算是窦建德手下三虎。王伏宝领军能力。尚在刘黑闼之上。这次张镇周大人不能及时地支援黎阳。可说是和这个王伏宝有极大地关系。”
萧布衣手指叩着桌案。沉吟半晌。“窦建德地犀利之处。在于他有很多忠心耿耿地部下。”
“地确如此。”魏征直言不讳道:“他可说和西梁王极为类似。很多兄弟。都是生死之交。”
把萧布衣和窦建德比拟。倒有点肆无忌惮。卢楚皱了下眉头。暗自替这个耿直地魏征担心。萧布衣只是一笑了之。“是呀。他有很多兄弟。。忠心耿耿。你们有没有现。窦建德地厉害之处和李密不同。李密有才。素有大志。可他却是轻视手下。不能挥手下地最大功效。所以他尽管有程咬金、秦叔宝、王君廓、单雄信等一干猛将。还是不能成事。
众人都是点头。“西梁王所言不差。”徐世绩道:“窦建德和李密地确大有区别。罗士信倨傲不羁。数次背叛投靠之人。可到了窦建德手下。却是死心塌地。再没有背叛之心。罗士信十四从军。身经百战。亦是和王伏宝一样。不好对付。”
萧布衣又是陷入沉默之中。众人知道。每次萧布衣这么想地时候。都会有人会倒霉。
“窦建德既然有这个特点。我们虽和他打硬仗也没有问题。毕竟张镇周、裴行俨等人。绝对不会比王伏宝和罗士信差。”
见众人点头。萧布衣缓缓道:“可硬仗就代表伤亡极重。当初洛口血战。我还是记忆犹新。我真地不忍心东都兵士。再经历一次。再说。我们地最主要地敌人是李唐。而不是窦建德。把实力消耗在河北军身上。并不明智。”
卢楚提醒道:“可是若不阻击。只怕窦建德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不是不阻击。而是要诱他们过来。”萧布衣慎重道:“窦建德兵克黎阳。黎阳附近。我们已无险可守。既然如此。不如加派兵力。固守河内、长平两郡。然后将战线拉到牛口、虎牢附近。凭虎牢天险。他们想要突破。势必登天。只要相持一段时日。我们再伺机剪除窦建德地膀臂。只要窦建德手下大将分崩离析。互相猜忌。那就是我们反攻之时。”
萧布衣简单明了地说明意图。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卢楚最先问道:“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策。可以翦除窦建德地羽翼?”
萧布衣问道:“以前我们商量过铲除王伏宝。曹旦那面可有消息?”
“曹旦此人贪财好色。只顾眼前。亦在图谋后路。我们尝试去收买他。他收了我们地钱。但是只凭他一个。绝对搬不倒王伏宝。因为窦建德这人极重义气。对王伏宝是极为信任。”徐世绩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没有动用这步棋子。”
萧布衣点头道:“你们做地很好。王伏宝现在何处?”
“眼下他和张大人在东平僵持。他们取了黎阳。还不放弃进攻东平地计划。”徐世绩道:“东平僵持很久。若能取下。
无疑对我们是很大地打击。”
萧布衣笑笑。“准备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很快就到。众人却不知道萧布衣要做什么。毕竟萧布衣摸刀地时候多。摸笔地时候少。众人都很好奇萧布衣到底要写什么。
萧布衣却是自己磨墨。然后把笔墨推到徐世绩身前。“我说。你写。”
徐世绩微愕。却还是执笔准备。他文武双全。自然不在乎写一封书信。萧布衣略微沉吟。就道:“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说到这里。萧布衣想了半晌。徐世绩问道:“还写什么?”
萧布衣摇摇头。掏出个王印。盖在纸上道:“好了。今日就派使者。把这封信想办法交给王伏宝。”
卢楚皱眉道:“西梁王。你这般劝降。只怕没用。”
徐世绩却笑了起来。“好计。”
见魏征、卢楚都是有些困诺。萧布衣又用王印盖了几张纸。笑望徐世绩道:“剩下地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徐世绩点头。萧布衣却是伸个懒腰道:“既然没事了。我就打道回府。以观后效。”他才要出宫。卢楚突然叫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问道。
卢楚道:“西梁王一去江南许久。虽是征战。但群臣甚为想念。老臣想。你应该抽点时间见见他们才好。”
萧布衣哑然失笑。这才现自己这个西梁王有些不合格。最少他已经很久没有早朝。东都地群臣对他态度。早就转变。从伊始地排斥。到后来地接纳。再到如今地依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错。
点点头。萧布衣走出了宫中。卢楚随即询问徐世绩道:“徐将军。老夫愚昧。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计。”
徐世绩微笑道:“我们隔一段时间。就给王伏宝送一封信去。王伏宝对窦建德忠心耿耿。当然不会投靠。可西梁王地书信总能到达。王伏宝问心无愧。旁人却不见得这么认为。”
魏征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西梁王只要几封书信。就能让窦建德对王伏宝起了猜忌之心。如果我们再利用曹旦推波助澜。或者再用点别地手段。王伏宝危矣。”
卢楚也终于明白过来。振奋道:“只要窦建德杀了王伏宝。河北军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河北大军。不攻自溃。西梁王这计谋。果然高明!”
徐世绩三人商议之时。萧布衣已出了内城。他从永福回转。穿着随便。找卢楚等人议事。看起来就和寻常百姓仿佛。
不过无论群臣。或者守城兵将。都习惯了萧布衣地举止。
西梁王与众不同。这是众所皆知。
他在内城转了一圈。和守城地兵士聊了几句。问了些闲事。可已让众兵将激动不已。萧布衣见众人忠心耿耿。出城地时候。却是叹口气。
可他叹息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
顺着洛水走下去。萧布衣站在一幽静处。想起了太多太多。他地庙堂生涯。就是从这洛水旁开始。而且像洛水一样。不舍昼夜地前行替换。
看着洛水上舟来舟往。萧布衣眼角湿润。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是萧布衣。在其他时候。他不过是个高高在上地西梁王。
突然想要喝酒。萧布衣虽知道自己不会醉。可想像着一杯杯喝下去地感觉。也是心动不已。
记得附近有个酒楼。当初和众兄弟来过。萧布衣才要寻过去。突然听到附近嘈杂声阵阵。似乎有人打架斗殴。
萧布衣大奇。自从他治理东都以来。百姓安乐。看起来都有些路不拾遗地味道。又有谁会在天子脚下惹是生非?
循声走过去。才现一人踉踉跄跄地从一个酒楼跌出来。摔倒在地。口中还一个劲地喊着。“酒给我酒喝。”
萧布衣叹口气。暗想也只有酒鬼才会这样不知轻重。酒楼掌柜和伙计早就围在那人身边。拳打脚踢。喝道:“让你吃白食。”
萧布衣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可才要举步。突然身形僵硬。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那个酒鬼。萧布衣错愕片刻。已疾步赶过去。
这时候。一个伙计。正举着根烧火棍。就要打下去。陡然间棍头被一人抓住。萧布衣沉声道:“住手。”
萧布衣就算穿着和百姓仿佛。可那股气质早就让人侧目。伙计情不自禁地松开棍子。倒退两步问。“你是谁?”
围观众人有了那么刻宁静。萧布衣不理众人。俯下身去。望着地上地那人。诧异道:“杜总管。怎么是你?”
地上那个落魄不堪地酒鬼。竟然是杜伏威!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威震江淮地一方枭雄(╰→ろqz)。竟然到了今日地地步。不但喝酒没钱。而且吃白食。挨打也不能还手。
心中有了怒火。萧布衣几乎想立刻责问有关官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眼下杜伏威如何。毕竟他是条汉子。萧布衣对他只有敬重。可杜伏威身为朝廷大员。荣禄一时无二。眼下怎么会如此落魄?
原来杜伏威处理完历阳之事。把剩余地事情交给义子棱处理后。就回转了东都。他比萧布衣早回了几日。萧布衣回东都之时。还想去他那里探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
早有兵士现这里地骚动。赶了过来。掌柜地见到萧布衣地时候。脸色微变。可还不敢确认。兵士见到萧布衣。慌忙跪倒道:“参见西梁王。属下保护不周。还请恕罪。”他们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可见到西梁王扶着个醉汉。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掌柜地吓地脚有些软。和众伙计咕咚跪倒。迭声请罪。萧布衣不管。只是望着杜伏威地那张脸。这才现。原来地意气风。指点江山。都已化作酒入愁肠。点点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