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有着常人难有的冷静。.他问有人在家的时候。犹如远道拜访亲人的朋友。
季秋不知该笑还是想哭。目光一扫。脸色微变。因为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四周影影绰绰的来了数十人。均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可季秋见他们对宅院已成合围之势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均是西梁精英。转瞬之间。要对庭院内的人进行一场血腥的屠戮!
张济问话的时候。那些人已扼守住要道。季秋虽看不到后院的动静。可也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忽略那里的防守。他现在看到的人手。或许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张济问完后。庭院中半晌没有响动。然后有人在门内不耐烦道:“没人在家。你是谁?”张济虽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可声音听起来。却满是喜悦之意。他只说了四个字。“恭喜财!”
卢老三知道这些话就是进入院门的暗号。亦是季秋告诉他们的联络方式。季秋在来到这里之前。早把驻扎在这里的人手、联络手段说的一清二楚。
季秋既然背叛。当然会求背叛的彻底些。因为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关系到他以后的命运。
门内传来脚步踢踏声。有人不耐的打开房门。喝道:“老七。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饭带回来没有?”
咯吱声响。大门打开。露出个脑袋。见到张济的时候。满是诧异。厉声喝道:“你是……”他谁字没有出口。就被张济一把抓住。捏碎了喉结。
那人凄厉的一声喊到了半途。就被从中扼断。显得颇为凄凉诡异。方才张济杀了最初那人。只怕他泄露消息。所以下手虽慢。却是无声无息。这次张济采用霹雳手段杀人。端是惊天动地。
庭院内的人警觉亦是不差。纷纷站起。有两人就在门旁。拔刀就砍。张济杀死一人之时。已看清庭院中最少有十数人之多。一脚踢出去。大门半边飞出去。迎上了二人。
二人来不及收刀。均是劈在门板上。他们饶是久经阵仗。遇到这种变化也是束手无策。大门来势极快。二人只觉得疾风擘面。压地喘不过气来。双手下意识的去抵大门。没想到大门才被托住。一对铁拳已穿门而出。打在二人的胸口之上。二人胸口陷下去。出一声惨叫。已和大门一样的飞了出去。
庭院中众人纷纷站起。见到这种怪事。有几人惊骇的不能动弹。却有几人就地滚开。几道暗器击向门板后的张济。
张济连杀三人后。并不贪功。身形一闪。已躲在靠墙边的一棵大树后。屏住声息。
大树极粗。几人双臂不能合拢。张济躲在树后。众人见不到他的身影。几人报仇心切。不由分说的从两侧绕过去袭张济。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张济地身份。可已无关紧要。张济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窜到树后的时候。最少一口气出了十数道攻击。可全部落空!
树后竟然没人!
所有人均是一震。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他们明明见到张济躲在了树后。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错愕之际。张济从天而降。双腿已盘在一人的脖子上。全身一转。已绞死了那人。
他动作干净利索。杀人手法千奇百怪。季秋看到。只觉得脖子僵硬。
院中众人见不到张济地动作。季秋在门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来张济闪身树后。并不停止。而是手脚齐用。如同狸猫一样的爬到了树上。
他动作轻柔。真的和猫一样。众人因隔着大树。看不到他的行动。习惯性地去击树后。再次被张济从树上降落。偷袭得手。可饶是张济手段百出。亦是落入了众人的包围之中。
眼见同伴惨死。众人非但没有畏惧。反倒生起同仇敌忾之感。长剑短刀。双斧单鞭纷出。齐齐地击向张济。
张济一伸手。抓住已死那人挡在身前。只听到噗噗入肉声不绝于耳。那人已被袭来的利刃碎成几段。不形。张济却是趁机又杀了一人。翻身一滚。退到了墙下。
卢老三远远见到。也是叹服。他也算在死人堆打滚。可也少见这种生死一线。
张济当然不如萧布衣勇猛无敌。所向披靡。可他的杀人手法、时机、手段毒辣比起萧布衣。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众人双眸喷火。就要涌上。突然听到嗤嗤声连绵不绝。众人注意力都被张济吸引。从未想到墙头突然涌出许多人。个个手持硬弩。一扣扳机。半空中弩箭如蝗!
那一刻的庭院。..net犹如人间地狱。只见到弩箭穿梭。一道道血雾从众人身体冒出。弥漫在整个庭院。一轮弩箭过后。十数个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已软软的向地上倒去。眼中满是不信。
张济脸色不变。抬头望向前方。
只听到嘈杂声阵阵。庭院后的房间里。大厅内。这才又冲出了不少汉子。纷纷喝问道:“什么事?”
这些人听到惨叫呼喝。一时间不明所以。等到觉察不对地时候。这面的第一波屠杀已经结束。张济身先士卒。二话不说的已向人群中窜了过去。众人惊呼声一片。紧接着。墙头上众兵卫跳下。如狼似虎的向那些汉子冲去。转瞬展开了第二轮屠戮。
季秋一直在门外看着。忍不住的两腿抖。在他眼中。王世充派到这里的好手个个以一当十。甚至可以抵挡一只军队的冲击。可今天他才现。自己错的厉害。
惨叫声此起彼伏。西梁兵士却是肆无忌惮地下手。大宅颇为偏僻。本来适合这些人行事。是以没有百姓经过。可就算有百姓经过的话。见到这种情形。早就远远避开。怎会前来。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强者生存。谁都不想莫名地送死。
更多百姓装束地人围了过来。先前的跳入宅院。攻入大门。后来地扼住墙头、小巷等要道。他们的动作快捷、迅猛又是有条不紊。
负责杀人的毫不留情。负责扼守的冷酷无比。虽有人觉不对。还想冲出宅院。可却被守住要道之人死死扼住。倒下墙头之下。
盏茶地功夫后。惨叫声慢慢止歇。卢老三这才舒了口气。苦笑的摇摇头。他虽是这场任务的总指挥。可只有看着的份。
踱入庭院之中。见到遍地尸体。血水如河。卢老三顾不得同情。当下问。“都解决了吗?”
张济浑身上下都是别人地鲜血。听到询问。沉静道:“根据回报。已死了三十八人。”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两声惨叫传来。面无表情道:“死了四十人。这么说还有两个。”随着他话音落地。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卢老三笑道:“还有最后一人了。”
根据季秋的消息。这里一共四十三人。眼下只要等最后一人的死讯后。他们就算任务完成。可张济、卢老三等了良久。再没有惨叫声传出。
见到张济望过来。如同望向死人一样。季秋打了个寒颤。急声道:“四十三人。绝对没有错。我真的没有骗你们。难道那人外出了?”
张济只回了三个字。“继续搜!”
庭院外百来人守住要道。庭院中最少已有五十人在搜索。翻遍了大宅的每一个人角落。这些人均是经验丰富。就算是只苍蝇。想必都能现。可却没有人现最后地那个人。
张济不再坐等。也加入搜索工作。就在卢老三极为失望的时候。有一人奔过来。在张济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济点头。大踏步地向后院走去。一直来到一口水井前。
探头向下望了眼。只见到黑洞洞的看不到底。张济道:“爬出来。我不杀你。”
井里没有声息。张济挥手道:“投石头下去。”他命令一下。一块大石头已砸了下去。咚的一声大响后。恢复了宁静。张济眼中露出阴冷。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井中仍是没有动静。季秋几乎以为张济是在自言自语。可也知道。井中就算有人。这会也绝不会出来。因为依靠地势。他还能活下去。只要有人下井查看。他就可以躲在暗处给与一刀。但是要钻出来。面对这些冷血杀手。这人实在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只可惜。他就算躲在井中。也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张济一挥手。大声道:“搬大石头来。填死这口井!”
他声音极大。不但所有的手下听的一清二楚。就算有人躲在井中。显然也能听到。众手下齐齐地应了一声。井中马上传来惊惧的声音。“我马上出来。求你饶了我!”
那人声音中满是恐怖。张济却是残忍的笑笑。再不说二话。十数块大石头扔入了井中。井下传来一声惨叫。转瞬没有了声息。张济冷笑一声。伸手操起一柄锤子。重重的砸去。井壁坍塌。将井口封的严实。众人还是填土。井下那人就算没死。也再无活命的可能。
张济见事情完毕。这才拍拍双手。向卢老三道:“卢郎将。末将已完成任务。”
卢老三饶是见多识广。也有点心惊肉跳。“张郎将武功过人。我一定向西梁王禀告这里的一切。想张郎将如此功夫。定能有更大的用途。”
张济沉声道:“多谢。只是我不过会点武功。只能杀人。领兵却是一窍不通。”
他杀敌如麻。这时却是叹口气。隐有遗憾之意。卢老三心中微动。暗想定要向西梁王举荐这人才好。
二人走出庭院。有兵卫早早的等待。上前低声禀告几句。张济望向季秋道:“西梁王让你前往七里坳。”
季秋吓了一跳。“做什么?”
张济目光森冷。“你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询问!”
季秋浑身冷。连忙点头。在卢老三地带领或押送下。前往七里坳。
七里坳地势崎岖。颇为难行。在乌江镇地东北。历阳、乌江镇、七里坳加上山。从西南到东北。近似连成一条直线。
如果从山出兵历阳。若取捷径。当走七里坳。
萧布衣让季秋在七里坳见面。显然是又近了山一步。
季秋在说出王弘烈在山埋伏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反攻地如此快捷。可见到萧布衣的时候。季秋已明白。萧布衣这次很可能是动真格的。
但是季秋还是有些怀疑。他虽然看到了萧布衣手下勇士的实力。但他是否真的有能力调动千军万马攻击王弘烈呢?因为季秋看不到这里有大兵出没的迹象。萧布衣身边。不过有几百人而已。
要想用几百人围剿几十人简单。可要想用几百人对抗近万大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布衣见到季秋后。微笑道:“我听他们说了。你做的很好!”
季秋惶恐中夹杂着窃喜。“多谢西梁王夸奖。为西梁王效力。其实当初江都才见之时。我就有过投靠西梁王地念头。可惜的是。西梁王匆匆离去。让我不胜遗憾。”
初见萧布衣的惊惧。已逐渐的消化。得到萧布衣地鼓励。突然让季秋想到。投靠萧布衣。不应该是迫不得已。有时候。机遇只在转念间。
现在看起来。他是可耻的叛徒。可若是真的帮助萧布衣击败王世充。那他得到的前程。说不定更好。他将不是叛徒。而是弃暗投明的英明之士!
王世充称帝。宗室兄弟子侄无不封王称公。但是对以往投靠地那些手下。多少有些刻薄。季秋跟随王世充多年。到如今还不过是通信跑腿。可见他不得志的地位。
季秋当然有不满。可没有选择地时候。不满只能是心中的牢骚。当有机会的时候。不满却被无穷的放大。转为实际的行动。从伊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主动讨好。季秋已跃跃欲试。
萧布衣一直盯着季秋地眼睛。听他暗通心曲。微笑道:“其实你也不用遗憾。你今日所做之事。让我知道你真心归附。你若是再为我做成一件事情。我可封你为银青光禄大夫!”
这个官职是散官。可地位一点不低。若是得到。以后衣食无忧。季秋明白这点。不由咽了下口水。
萧布衣望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可这件事并不轻松。”
季秋心头一跳。脸上变色。喃喃道:“我……我要做什么?”
萧布衣沉声道:“我为防消息走漏。杀了王世充在乌江县的所有手下。其实就是为了你铺路。眼下王弘烈伏兵山。我只想你今晚就说服他出兵历阳。”
季秋脸色微变。苦笑道:“王弘烈虽自高自大。可有杨公卿帮手。杨公卿此人用兵不差。又很谨慎。我有什么能耐说服他出兵。西梁王。非我不愿。而是怕耽误你的事情!”
他说的尽量宛转。萧布衣并不恼怒。“我也知道这件事很是困难。所以也不会强求。季秋。你很有用。我也不想你出事。把这张纸上话记熟。到时候说给王弘烈。具体如何决定。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季秋接过那张纸。看了半晌。“就这些?”
萧布衣点头道:“只要你对王弘烈说完这些话后。成与不成。我都会让你前往东都。当个散官。以后衣食无忧。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言而有信。决不食言!”
季秋喉结上下错动了两下。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就算和王世充一辈子。他也不知道能否混上银青光禄大夫一职。这次一搏。可定终身。终于还是道:“西梁王。我尽力一试。”
“那祝你成功。”萧布衣鼓励道:“今日事了。你就可离开山。我想你的身份不被揭穿。应该没有大碍。”
他口气中满是关切。季秋心下感谢。用力点点头。就要离去。萧布衣突然道:“等一下。”
季秋吓了一跳。“西梁王还有何事吩咐?”
萧布衣看着他的脚下道:“你鞋上有血。真的有细心人看到。难免心中起疑。要换一
季秋低下头望去。见到鞋上地确有暗褐色地血迹。想必是在乌江镇中踩到。季秋这一刻。对于萧布衣几乎佩服地五体投地。也对自己的任务大有信心。很显然。萧布衣是想他成功地完成任务。不然也不会这么关心他的细枝末节。
等季秋换完鞋子。消失不见后。萧布衣这才展开桌案上本有的一张地图。看了良久。卢老三一旁道:“西梁王。这个季秋才投靠我们。值得你如此信任吗?”萧布衣笑笑。“这个我当然不敢保证。不过要成功。总要去尝试下。王弘烈虽是不足为惧。可杨公卿显然颇得用兵之法。他们驻兵谷中。安营下寨。守的极为稳妥。我们急切难下。若想击败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诱使他们出来。”
“季秋能成功吗?”卢老三大有怀疑。
萧布衣笑笑。“谁知道呢?”弘烈地时候。王世充远在京口。却已知道历阳的消息。
这时候的王世充。并没有坐镇江都。而是亲自率兵征伐沈法兴!他因为在京口。所以得到消息的时候。稍微晚了些。
王世充是个狡诈地人。但不能否认。他也是个会用兵的人。大隋中。即奸诈。又狡猾。能拍马还能领兵的人。也就只有王世充一个。
虽是前途不明。王世充还算意气风。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都是不差。算是三虎。虎视眈眈的盯着江都。能从虎口拔牙。坐收渔翁之利。也是要有非凡的本事才行。王世充杀李子通。退杜伏威。败沈法兴。这些事情。绝非常人能够做到。
在成功地实施自己的计划后。王世充地目标当然是尽快的取得沈法兴的地盘。然后凭借地利和萧布衣周旋。可他又是个贪的人。他进攻沈法兴。却不意味着放弃杜伏威的地盘。他当然想一口吃掉两个胖子。所以他派王弘烈和杨公卿领兵。密切关注历阳的动静。
当得知历阳城生的一切后。王世充地脸上闪过丝焦虑。事态并没有按照他预期的展。杜伏威竟然活着。而且重新掌控了江淮军的领导权!
王世充只觉得胸口微微作痛。暗自握紧了拳头。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本意。杜伏威这时多半已死。而辅公应该执掌大权。辅公这人对朝廷极为痛恨。虽是足智多谋。不好对付。可总比杜伏威投靠萧布衣要好。
眼下的形势大大的不妙!因为他有消息。萧布衣极有可能到了鹊头镇!
萧布衣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王世充要捕捉他的动向。端是花了不少功夫。想到萧布衣已来对付他的时候。王世充有些紧张。
乐伯通就在王世充身边。见到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道:“圣上。杜伏威就算重掌历阳。可是我们不见得取不下历阳。”
王世充突然道:“伯通。传令下去。命弘烈从山撤军。回守城。坚守不出。以待动静。”
乐伯通大为疑惑。“圣上。你早就想取历阳。正应该趁历阳不稳之际。一鼓作气。里应外合来取历阳城。这么关键时候。怎会要退守?”
王世充担忧道:“朕只怕萧布衣已到鹊头。图谋朕的江都。弘烈、公卿虽是不差。可如何抵得住李靖和萧布衣地联手?固守城池还是尚可。若是冒然出兵。只怕要全军覆没!”
“李靖、萧布衣会马上攻打我们?李靖好像很久没有动静了。”乐伯通怀疑道。
王世充长叹道:“若说我这世上。还有畏惧之人。无疑就是这两个人。李靖从未败过。萧布衣诡计多端。少有人能揣摩他地用意。他们出兵。素来都是攻其不备。并没有定势。他们出正兵。却多行诡道。等别人看出他们意图的时候。向来都是大局已定!萧布衣突下江南。看似为了江淮军。只怕他真正地目的却是为朕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不寒而栗。他本来意气风。觉得败沈法兴已指日可待。哪里想到转瞬要腹背受敌!
乐伯通肃然道:“那好。我这就传令下去。”不等乐伯通离开。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启禀圣上。辅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