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轻柔自然不老,所谓告老还乡,其实就是请辞的一种说法。
这位以凡人之躯立身大秦皇朝朝堂的传奇丞相,就以这样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告别,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
尤其让外人犯嘀咕的是,伍轻柔请辞,秦帝石羽却也不挽留,就这么放走了自己的股肱栋梁之臣。
表面文章自然会做的,告老折子留中不发一类的事情,但任谁都可以看出,秦帝石羽不介意伍轻柔离开,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这让人不得不猜测,这对大秦君臣之间起了龌龊,而且是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秦帝石羽自然没可能退位,于是走的便只能是伍轻柔了。
林锋在接到消息后,倒没有特别意外,脸上反而露出恍然的神色。
伍轻柔离开大秦,验证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想,猜想得到证实,林锋倒也不如何高兴,只是微微摇头:“哥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林锋之前有了些许猜想,现在知道伍轻柔辞官,并不特别在意。
但此刻正在沙洲城的褚阳,听说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楞在当场,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苦笑:“好么,全乱套了。”
自他感觉自己重在世上活一回以来,褚阳一直最为忌惮的目标,同时也是他的假想敌,便是伍轻柔。
因为在他那个说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中的世界里,他的师门天外山之所以会覆灭,便是由于伍轻柔的谋算。致使天外山成为蜀山剑宗和大周皇朝之间的炮灰。
现在,大周四皇子梁乾没有在昆仑山被刺杀。大周和蜀山剑宗之间也没有发生剧烈冲突。
但褚阳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伍轻柔之前的布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天外山成为蜀山附庸,导致自身地位非常危险。
依附蜀山剑宗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只有天外山一个,但天外山依附蜀山剑宗却是伍轻柔一手设计的,同时他很方便就掌控这枚棋子达到自身目的。
或许伍轻柔还布下了其他棋子,但这种事情,褚阳是无法获知和确定的,要寻找证实,难度太高。
姑且就当他只布下了天外山一颗棋子,那么一旦伍轻柔想要让蜀山剑宗和其他某个势力发生冲突。天外山都可能重蹈覆辙,变成两大势力之间的磨心。
但现在伍轻柔竟然辞去了大秦相位,飘然不知所踪,这让褚阳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要说伍轻柔彻底死了,那褚阳也可以松一口气,但谁知道伍轻柔现在去了哪里?他又在谋划什么?天外山还在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些都成了未知数,让褚阳颇为头疼,原先的情况。伍轻柔在明,他在暗,伍轻柔并不知道暗地里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晚辈筑基修士,其实在暗中干扰其计划进行。
所以褚阳才有足够的回旋余地。预先提醒大周四皇子梁乾警惕,使得昆仑山脉的刺杀事件流产。
但现在伍轻柔也由明转暗,褚阳顿时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褚阳出了自己的院落。走在沙洲城的大街上,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但对于褚阳来说,都仿佛不存在一样。
他就自己这么默默行走。一路走出了沙洲城,来到荒芜的大漠之中。
褚阳踩在流沙上,眯着眼睛看向头顶如日中天的烈日,终于停下脚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良久之后,雕像似的褚阳突然动了一下,扭动自己的脖颈,视线望向远方,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山脉隐约可见。
那边是昆仑山的方向。
褚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切都不同啦!”
这方世界,和他记忆中,或者说梦境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也挺好。”褚阳突然笑了起来:“天外山没有出事,轻舞也逢凶化吉,还有大能神通者庇护照顾,我最牵挂的三件事情,解决了两件,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他望着昆仑山方向,喃喃自语:“这一切的改变,其实都源于这位玄门之主,源于他的突然崛起,和强大至极的力量。”
“伍轻柔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下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褚阳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担心来担心去,还不是因为我不像玄门之主那样,有只手扭转乾坤的大能神通?”
“否则直接一巴掌拍死伍轻柔,一了百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原先是因为时间紧迫,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现在虽然不知道时间到底有多少,但我又怎能不抓紧利用起来,尽可能的提升自己?”
褚阳挺直了腰杆,整个人仿佛一柄要刺破青冥的长剑,孤傲的耸立于旷野中,直指头顶苍穹。
“我最牵挂的三件事,或者说,在记忆中,在梦境中,我最遗憾的三件事,这最后一件,我要亲手完成它,也为了保护天外山,保护轻舞!”
褚阳望着昆仑山方向,那里有他最思念的人,自他苏醒后,他一直在寻找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少女身在何方,可是直到今天,他都没机会亲眼见她一面。
守在昆仑山沙洲城,除了与玄门天宗搞好关系外,褚阳一直希望可以有机会同自己思念的人相见。
但现在他突然间改变主意了,他不想像条一直追逐骨头的猎犬一样,追着自己那已经面目全非的记忆去奔跑,既然一切都已经不同,那就索性闯出一条崭新道路来,哪怕前路荆棘,哪怕会碰得头破血流。
“伍轻柔,我要感谢你,你的突然消失,固然让我惴惴不安,却也让我下定了决心。”褚阳周身锋芒突然消失,仿佛变成一个平凡的慵懒少年,撑了个懒腰,笑着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出现,下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但等你再出现时,我也已经截然不同。”
“谢谢你给我时间,而我要用这时间,不仅仅与你赛跑,更与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赛跑。”
褚阳整个人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人还是那个人,修为还是原先的修为,但却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他再次望向昆仑山方向,坚定的说道:“轻舞,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褚阳却不知道,自己身上,一枚符印的光华一闪即逝。
昆仑山脉上方苍穹中,玉京山顶,林锋若有所思的望向空荡荡的虚空,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本来只是一时兴之所至,给你留了个记号,想不到你还真的一直惦记我那徒儿啊?”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小姑娘,衣襟上一个太极图案,面貌眉目如画,正是洛轻舞。
“师父,怎么了?”洛轻舞好奇的问道。
林锋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小舞,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或许不懂,但正因为你年纪小,所以有些事情为师要提前告诫你,这才能保证你不被人蒙骗。”
洛轻舞点点小脑瓜:“请师父教诲。”
林锋说道:“这世上,有些成年男子,偏爱你这样年岁尚轻的女孩子,总是想方设法予以诱骗,想要伤害你,遇到这种人,要敬而远之,别听信其花言巧语。”
“他若是纠缠不清,就给他点厉害看看,实在不行,可以来找为师,你的一众师兄们,也都不是摆设。”
洛轻舞认真听着,然后用力点头,脆生生的答道:“是,师父!小舞记下了!”
“不听外面的人花言巧语,对那样的人敬而远之,他若是纠缠不清,就给他点厉害看看,小舞要是打不过他,不敢惊扰师父,小舞找师兄们打他!”
沙漠里刚刚下定决心,精神面貌脱胎换骨的褚阳,突然毫无缘由打了个冷颤。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周围,四周是炽热的大漠,头顶艳阳高照,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活见鬼了,先不说我道法修练有成,这么热的天气,怎么可能打冷颤呢?”
玉京山上,林锋看着洛轻舞笑道:“放轻松,只是防患于未然,你拜在为师门下,为师自然会看护你。”
他领着洛轻舞来到玉京山顶一处悬崖边缘,下方山脚处,阴阳海中黑色海浪不停拍击这悬崖峭壁,掀起阵阵波浪,看起来颇为险恶。
洛轻舞看着黑色大海,却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林锋说道:“小舞,心中存想剑意,存想你自己对剑的认知。”
洛轻舞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细心揣摩道法以外,就是按照林锋当初的指点,渐渐将自己原先学自洛氏家族的刀道法门摒弃,仔细体悟剑道意境。
林锋没有传授她具体剑道神通又或者修行法门,只是指引了大致方向,然后让洛轻舞自己琢磨,总结出最适合她本人的道路。
以洛轻舞现在的修为,对天地大道的理解,即便她悟性不俗,想要独立摸索出剑道意境,也是不可能的。
但在林锋的指导下,也不要求她立刻就有所成就,而是先有一个雏形,哪怕不成熟,也可以慢慢完善,关键是要与她自身相合。
洛轻舞闭上双目,存神冥想,林锋的神识则落在她身上,将洛轻舞揣摩的剑意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然后,林锋伸出手掌,向着悬崖下方的阴阳海一抓,顿时黑色大海中,一条细长的水线被直接倒抽上半空,落入林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