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最近非常犯愁,前些年大明朝廷穷啊,穷得连边饷都发不出去,穷到他即位之初想给自己做件新衣服都需要考虑半年。所以当朱由骢跳出来给他抢到一大笔银子后,这个穷怕了的皇帝也忍不住要显摆一下,在一年时间里砸出去了四万万两白银。可没想到,就是这件事又让他惹到了一个特殊群体。
之所以说特殊,那是因为这个群体中有很多人都从已经被打压得没了脾气东林党中出来的,即便不是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说章节。但这群人和已经辞官不做跑到倭岛去发财的周延儒等人不一样,他们所负责的部‘门’没有太大权利没能存下足够的家产,也就没在陶谦之引发的那场坑儒风暴中并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群人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喜欢骂人,特别是骂皇帝。在他们看来皇帝说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昏庸无道的,而他们站出来直言犯谏上不但会在活着的时候留下忠心耿直的清名,运气好的话还能永载史册成为后世的楷模。所以这群人不但喜欢骂,还特别喜欢招惹皇帝发火,一旦崇祯受不了要惩罚他们的话,这些家伙高兴得跟猴似的上蹿下跳,生怕皇帝的板子落不到他们身上。如果皇帝的板子落在了他们的身上,那也只能证明他们是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板‘荡’忠臣。
他们也不是很怕死,如果能捞到个永留青史的好名声从而在士大夫阶层中为自己的家族挣到个光辉前程,他们也不介意被皇帝砍了脑袋。但这仅仅限于皇帝,而不是那个老顶在前面背黑锅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的镇国将军。
这群人有个统一的称呼叫做言官,权利是不大但却比另一个时空中的无冕之王还厉害,因为他们是不受约束的群体,他们可以不对自己说过的话负任何责任。但是朱由骢还在国内的时候没人会蠢到自寻死路的地步,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隐忍不发坚决保持沉默。但现在那个死胖子去了倭岛,大明就有了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当然了。现在蹿出来这一批并不是都察院的全部,想当初十三道御史加上六科言官可是有上千人,只不过现在有点‘门’道又比较年轻的都走了,不是跟着已经下野的朝廷重臣们外出打劫就是成为了皇党‘奸’佞,他们才没空搞这些破事呢。留下来的这些都是上了年纪放不下士人架子,又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的顽固派,虽然大明国内现在还有正在组建中的三大兵团和卢象升手下的中央集团军,但他们不怕,因为除了那个死胖子能够调动这些兵痞的就只有皇帝。而‘激’怒皇帝,也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前些日子皇帝有韩爌跟衍圣公等人帮衬着。有什么事也都以内阁的名义下达圣旨,想找那些老滑头的碴可不容易。但谁让崇祯这小青年没定力呢,以为收拾掉朝中大臣就万事大吉,居然傻不拉叽地颁下一连串亲笔诏书。这下可算是让他们逮着机会了。
言官们这次很聪明,对于皇帝‘花’了多少钱他们不清楚也不能管,因为那是镇国将军抢来的。如果牵扯得太广,很可能把那个正在倭岛上胡闹的胖子给引出来。要是他回了国,背上这个黑锅那言官们还怎么玩?
对于投入这么大笔银子可能造成通货膨胀的后果他们也不知道,更不关心。如果不是因为辽东地区经过两年多的折腾已经开始成为大明新粮仓。所能提供的粮食足以平衡粮价的话,即便是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们也不会放弃这个大捞一笔的机会。毕竟江南地区的土地国有化还没完成,他们手里还捏着大小不一的良田。他们真正关心的正是全民免费教育政策。崇祯的这个选择已经完全触击到了他们低限,甚至比让他们去翰林院养老都还严重。
士人们虽然嘴上说这要尊重孔孟,要提倡兴儒术倡仁政,要建立一个国富民强文化昌盛的盛世。但腐儒们却怕。怕那个盛世的到来。一旦普通百姓开始接触经典开始懂得经典了,也就会渐渐对士人们失去去敬畏之心,就会觉得原来所谓的读书人也不过那么回事。他们也不能再靠篡改过的圣人之言愚‘弄’天下。
但等他们知道整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各地秘密进行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江南地区甚至还有大臣主动将书院改造成官学。所以他们不能正大光明地阻止这项政策的施行,毕竟皇帝这次是打着孔夫子的名号,宣扬的是有教无类,他们也不敢打自己的嘴巴。
作为饱读诗书的腐儒们更知道,其实读书人不可怕,全天下的人都识字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人具备了独立思维能力。照如今这情形继续发展下去,腐儒想延续以往的传统,用最老套的办法尽可能地控制住识字人数这招是行不通了。好在这世上的愚民办法有很多,比如歪曲历史颠倒黑白,利用各种手段让刚刚开始接受教育的普通百姓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让他们从小就开始读那些被篡改过的伪书。
虽然从行事手段上来说腐儒们的打算跟皇帝做的差不多,但两者却是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崇祯在朱由骢的撺掇下,想的是‘激’发百姓们的创造力,让这个国家恢复到百家争鸣的同时怎么提高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让他们自觉地为这个帝国的崛起为延续这个帝国的辉煌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而腐儒们想的则是怎么去控制百姓的思想,让他们永远生活在谎言之中彻底扼杀掉整个民族的自主‘性’,把愚昧与奴‘性’深深地植入每一个人骨髓里。让这个民族都变得死气沉沉,从而达到万马齐喑的地步。届时,他们甚至可以让皇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边鼓‘惑’民众将皇帝赶下台,一边重新打造出另一个特权阶层。
而这次孔衍植在教材的审定上就给了他们这个契机,因为在‘蒙’学里不但要正宗教儒家经典,还有杂家学说,基础的法家理论。道家的修身养‘性’观点,甚至是墨家的奇巧‘淫’技……相比另一个时空的教育,孔老头整出来的这一套也毫不逊‘色’。当然了,因为那票被坑的西方盟友已经被大明镇国将军给盯上,所以教育部的祸害没那闲工夫去搞全民学外语,他们永远也不会傻到给人家留下文化侵略的机会。
但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儒家学说各有解释,到底谁更正宗都说不清楚。教受杂家也还可以勉强说得通,毕竟士人们偶尔也会把那残存不多的著作当课外读物。道家崇拜的无为而治,也对他们的计划有所帮助。但其他的几‘门’课程怎么能教呢?法家那是什么?那可是出苛政培养酷吏的东西!墨家?那就更不用提了。要是人人都平等相爱去写写算算,捣鼓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了,谁还有空来听他们胡扯?他们又怎么能成为新的特权阶级?
对于法家的学说,腐儒们没有做过多的批判,本来那个名法治实为人治的理念对他们的危害并不大,甚至还有那么点帮助,所以说说就行了别太当真。但墨家的罪过可就太大,那些奇巧‘淫’技他们不懂,也不屑去懂。但为了节约民众的财富和‘精’力。就反对厚葬守孝三年?那还怎么体现尊卑有别的礼仪?如果义与利都结合起来了,那他们还怎么用夫子罕言利为借口,去忽悠得别人送死他们捞好处?如果宿命论都没了,那怎么还让民众怠惰顺命?如果……
在一系列的假设后。他们甚至明目张胆地指出,孔衍植突然提出废弃行之有效的等级划分,禁止大明百姓从事歌舞表演也是因为受了异端学说影响,彻底背叛了他的祖宗。要说这一条还真有点要命。因为六艺中的乐与礼是相辅相成的,不但对维护等级制度起着重要作用,还让百姓有了抒发感情的活动与享受。
所以。在这次腐儒们发起的绝地反击中,崇祯是宠信‘奸’臣不明是非不懂赏罚的昏君。而那个顶着衍圣公名头的家伙,更是‘奸’臣中的‘奸’臣,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如果再让这两个家伙折腾下去,整个国家必将毁在他们手里。而要想拯救大明王朝,就必须‘交’出话语权让最后的正义之士担负起这个重任。
“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吧!怎么收拾这群腐儒?”皇帝头疼‘奸’佞遭殃,这已经成了崇祯朝的传统,南京紫禁城偌大的谨身殿内,正在为大明即将全面铺开的改革而忙得焦头烂额的皇党士人又一次被召集了起来。
“这……”韩爌很幽怨,他不就经常顶着个镇国将军师尊的名头到处显摆么,怎么能因为学生的疏忽就让他背教不严师之惰的骂名呢?要知道当初他可是被整得最惨的一个,如果不是那死胖子联合浙党在背后捅刀子,他现在就跑倭岛去挖银子了还会受这罪?“衍圣公,您可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要不您先给拿个主意?”
“皇上,臣冤枉啊!”孔衍植的确够冤枉的,这次在言官们掀起的风暴中他是挨骂挨得最多的一个。如果人家的主攻目标不是皇帝的话,他相信那群腐儒真能用唾沫把他这个圣人后裔给淹死。“臣可是教书育人的老实人……”
吼了半天,突然发现好象没人相信自己,孔衍植也只能放弃继续表演,求助道:“吉甫兄,您到是帮忙拿个主意啊!”
“吼啊?你到是继续吼啊?前几天跑我刑部来拐人的那股子胡搅蛮缠的劲头呢?现在吃了亏才想到我?”乔允升在心里腹诽一通,顺带送了孔衍植一个白眼才道:“臣启奏皇上,要把您置身事外一点也不难,但这衍圣公么……”
“乔大人!吉甫兄?”孔衍植可怜巴巴地望着乔允升,不就是自己跟高凤祥学了一招后没忍住么,这还给记上仇了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顺手帮下官解一下困吧!”
“哼!”抬着头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乔允升才道:“帮你不是不可以,但……”
“您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有何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果赶在以前孔衍植可也用不着发咒赌誓,但现在大家分工不同了,为人师表的他还得顾忌自己的形象。所以象整人这种小事,还只能求这个酷吏。
“乔爱卿!玩玩就行了,也别耽搁太久!”反正自己是肯定不用再挨骂了,崇祯也乐得在旁看笑话,只是善意地提醒乔允升道:“但你要记住,对那群腐儒不能抓不能杀,也不能打!”
崇祯这也并非是在故意出难题,而是那群腐儒太会挑时间了。崇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还政与民和天下人共天下,那就不能在改革尚未正式开始的时候就不让别人说出心里的话。哪怕说这话的是心怀叵测之徒,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蚕食改革成果那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杀掉一两百腐儒,却因此把百姓们吓得不敢说话,那就太得不偿失。
“请皇上放心,臣担保此次不让朝廷背上一丝骂名!”乔允升做出了承诺,才转头对孔衍植道:“衍圣公,您若想共沐皇恩,那就把高子犹还回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弘图也是言官,而且还是其中的出‘色’代表。这老头子骂过崇祯他爷爷,惹过崇祯他爹,又被崇祯他哥哥也就是那个跑到洛阳去避难的天启皇帝捧出来和士人作对的魏忠贤整过。要说这种跟顾锡畴一样逮谁骂谁的倔老头真没多少人喜欢,但大明穷啊不光是物质上还有人才方面的。虽然各地‘蒙’学已经开馆,但要真等出人才最少还有十年,在这期间也只有继续选用老臣了。
而这高弘图虽然经常惹事,但却不傻。他虽然暂时还看不清楚皇帝做这些事到底会带来什么改变,但至少清楚崇祯和那死胖子再怎么胡闹也不会葬送大明社稷,否则那俩小青年就不必大费周章地改善民生,推广教育了。更重要的是皇党‘奸’佞是什么?那可是一票士人中的‘精’英,在投靠皇帝以前就已经身居高位把别人给踩在了脚下,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扯出来都能重建万里长城的祸害。能整得张瑞图死上两个月,‘逼’得周延儒等人辞官不做的‘奸’佞,想跟他们作对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所以高弘图很明智地选择了成为最后一批投靠皇帝的朝中大臣,作为投命状他把那些腐儒们准备的这场反击提前给泄‘露’出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坑人大会。就这么个圆滑的倔老头,当然是现在各部争取的对象。
“行!”亚圣都说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孔衍植只能咬牙切齿地做出了妥协。
“算你识相!”达到了目的的乔允升也没继续折腾,对着崇祯道:“若圣上能将那票跳舞的鞑子借来使使,要不了三天臣就能让那群腐儒一个字都不敢说!乖乖地回家呆着哭鼻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