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术鲁大人,明国来的陶管家求见!”闹哄哄的鞑子营帐外,一个汉旗军官弯着腰,大声地禀报道。作为卑贱的仆从军,他虽然能在自己手下面前耀武扬威,却不敢在鞑子面前稍有不逊;这里哪怕是个鞑子伙夫也能轻松地要了他的命!
“陶管家?快快有请!”好人啊,好人!不愧是咱大清国的特等良民,这大冬天的都不忘给咱送物资来。
“草民陶大业,见过参领孛术鲁大人!”陶管家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了。甭看俺现在还不敢告诉你们这名字的意思,但要不了多久你们都会知道的!
“行了,俺这军中没那么多客套!”孛术鲁山槐端起一碗酒递了过去,“来,喝一口暖暖身体!说说,这次又带了啥好东西来?”
“谢过孛术鲁大人!”陶管家将酒一饮而尽,恭声道:“草民这次给大清国带来了十六万斤上好的铁料,二十五万石粮食,还有棉布数千匹……”
“啥?”孛术鲁山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战略物资!这老家伙真不赖,他娘的,别看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只送点什么白药、玉瓷类的奢侈品;可真没想到他在这关键的时刻有这么大的手笔,都快赶上别的明国商人一年的运输量了!甭看俺没啥权利,对这样的好人俺可不能亏待了,等明儿给皇帝的奏折上定要好好地赞赞!
“另外,草民还特意从洛阳给大人带了百坛上好的杜康!”陶管家心中暗笑,洛阳那小胖子会有这么好心?物资你恐怕是没那机会用到了,不过这酒肯定是能喝上的!
“好!好!”孛术鲁山槐开心啊,杜康哦,三国上曹操都说过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俺终于也有一天能喝上这等琼浆玉液了。
“参领大人,您可不能只顾自个!”那木都鲁古塔听到杜康两个字,口水都要留出来了。这年头在鞑子地界上最流行的就是三国,对里面的人、物那是众所皆知的。
“成!待会就召集那些狼崽子们,俺也让你们尝尝鲜!”孛术鲁山槐寻思着,反正这大冷的天也不会有人来。明国的那些散兵游勇也就在城外折腾一下,他们还敢来攻这旅顺城?既然没事做,就干脆搞个大型酒宴,也增进一下大家的感情,那一百坛酒自己一时半会也喝不完。
“孛术鲁大人,草民还有一事相求!”别以为陶管家的酒是那么好白喝的,要不是因为有张破虏的那个奇怪要求,他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说!”都说吃人的嘴短,现在人家又是用吃的又是送用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孛术鲁山槐还真就不好拒绝。
“草民这次的船队比较大,而且多是南方募来的船夫。您看是不是能让他们下来烧点热水,吃口热饭?”按说特一营的官兵们都是准备了干粮,不用这么麻烦;可张破虏实在不忍再让那些留守的东江军将士再挨饿受冻,想让他们也吃饱喝足养好精神看看鞑子是怎么被消灭的。
“这……”孛术鲁山槐还真担心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不过看看人家那恭敬的模样,再想想人家的身份,也就不好意思完全拒绝了。“行,就让你船上的人下来吧!不过他们只能待在码头附近!要是走远了,可别怪俺手下的绿营不认人!”
入夜,旅顺城门紧闭,鞑子军中吆五喝六酒气熏天。在确认下船的人中间都没有刀枪什么的危险物品后,心情大好的孛术鲁山槐干脆让汉旗兵也早早地撤了回来,蹲城门口看门去。
“兄弟,你手上拿的这是啥玩意?能让俺看看不?”从船上下来后,东江军众人终于明白了这支船队的目的,想不到来的居然是咱大明的军队。他们拿的还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家伙事,不过听说这东西能隔着老远就把鞑子给揍趴下。
“这东西叫步枪,等打下了旅顺咱教你咋用!”吴剩子很敬重这些一直坚持在敌后做战的同袍,到现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将军为什么说他们应该为自己身为大明的军人而自豪。
“你是说,现在旅顺城里已经没有我大明百姓了?”张破虏没想到,小小一个旅顺城鞑子居然在这里驻扎了五千多的士兵。
“是的,前几日他们就把城中的所有百姓迁到青泥洼方向去了,说是要修什么新港口!”熊庆山虽然也才来旅顺没多久,但细心的他还是很花了一番工夫去做调查,耐心地给张破虏讲解起眼下的敌情来。
“好!那这事就好办多了!”没了大明的百姓,张破虏就完全没有顾忌了没,反正将军已经说了不需要俘虏,那五千敌人就当是咱为逝去的兄弟姐妹们献上的见面礼!
“营长,饭好了,让弟兄们都过来吃吧!”不远处,被临时抽调去担任伙夫的特一营官兵小声地招呼着众人。
“走!熊兄弟,吃饱了明天收拾鞑子去!”张破虏拉起熊庆山,那边的锅里炖着从洛阳带来的红薯粉条和大块的烟熏排骨。
“兄弟,慢点吃,锅里还有呢!”看着身边同袍狼吞虎咽的样子,张破虏就感到心酸。以前有毛都督在的时候,东江军还能混口饱饭吃;可如今连都督都差点被人给杀了,想必他们好久都没沾到肉腥了吧。
“嗯,嗯!”熊庆山一边不好意思地点着头,一边依旧大口喝着滚烫的肉汤,一块上好的排骨就那么塞进嘴里嚼两下,连骨头都舍不得吐就吞了下去。“兄弟,咱东江军从去年就彻底断了粮。原本大家伙凑在一起,还能在鞑子那里打点食来应付一下;可自从两个月前……”
“哎……”张破虏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过头想抹掉眼角的泪水,却发现冯二癞子正悄悄地将碗中的肉捞出来揣进怀里。“你个二癞子,咋还改不了当年的德行?”
“嘿嘿……”冯二癞子不好意思地咧着大嘴笑了笑,将沾上了油水的手指头使劲舔了又舔才道:“俺这不是饿怕了么……”
“行了,来端着!”张破虏亲自又舀了一大碗肉递过去,“咱现在肉管够、饭管饱!”
“那咱也留着!”冯二癞子端着碗还是舍不得吃。“朱都司他们那边还饿着呢,咱得给他们留点,要不咱还是人么……”
“什么?”张破虏如中枪的兔子,一下跳到冯二癞子的面前。“朱都司?哪个朱都司?”
“当年的朱国昌朱都司啊!”冯二癞子突然想起刚才太过兴奋,居然忘了提这事。
“那家伙也还活着?”张破虏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当年他亲眼看见朱国昌倒在了鞑子的屠刀之下。
“活着,当然活着!可惜朱都司的双腿没能保住……”冯二癞子眼神略显黯淡,忽然又精神一振,道:“不过那有啥,他老照样指挥咱打鞑子。前年开春,咱运气好缴获了一匹战马,现在都司大人每逢战事就让兄弟们把他给捆在马背上,就这样他还斩了好几个狗腿子呢!”
“好!好!不愧是咱当年的老兄弟!”张破虏兴奋起来,“说说,当年咱旅顺的兄弟还有多少活下来的?”
“魏二牛、田毛子、戴铁头……”冯二癞子放下碗,掰着手指头慢慢道:“还有许二婶她们那些当年帮咱守城的巾帼,也有几个活了下来。除去这些年战死的,还有十好几口呢!”
“他们都在哪?”张破虏想不到经过当年的血战,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还有存活下来的。特别是刚才冯二癞子提到的那些妇孺,竟然也有幸存者,这让他更是喜出望外。
“听说鞑子要在青泥洼修码头,朱都司就率他们去木场驿那边跟东江军的弟兄们汇合了。”顿了顿,又道:“俺因为最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所以留下来配合熊千户他们,在鞑子背后给他们添点堵。说啥咱也不能让鞑子这么清闲着!”
“青泥洼?”张破虏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地名了,看来鞑子在那边还真是有大动作。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都不能让他们得逞。“鞑子在这一带还有多少兵力?”
“就这旅顺城因为要接应运送物资的****,所以留下了两个牛录,其他的都是些软骨头的家伙!”熊庆山一路从望海堡过来,对外面的情况了解得更多。“金州卫那边的鞑子主力也早就抽调完了,据说是要去攻打咱大明!”
看情形俺运气不错嘛,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张破虏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二癞子,从这到木场驿一个来回需要多久?”
“大概一天两宿吧,将军要俺干嘛?”
“你吃饱喝足了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俺叫个兄弟陪你过去,把朱都司他们都给叫回来!”张破虏差点不能抑制住心中的兴奋了。“告诉他们,我张破虏要攻下旅顺!”
“攻打旅顺?”冯二癞子一下跳了起来,多年的相处也让他知道张破虏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抹了抹嘴,道:“那还等啥天亮?俺现在就出发去找朱都司,明儿这个时候保证把他们都给带回来!”这么多年的东躲西藏,小打小闹的日子早就过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