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天机造化,是否真的高深莫测?未必!有人将望远镜对准外星球去寻找未知,却忽略了身边随手可及的奥妙。)
只见青冥镜中,其他众人都与平常无异,只有这位老爷子周身上下隐隐有一层金光罩体。发现老爷子的周身金光之后,我又注意到其它人周身也有各种各样的光团,颜色不一,大多以白光为主,像一层淡淡的雾气若隐若现,不仔细看几乎无法查觉。当然这并不是我最惊讶的发现,最特别之处是老爷子的双手之间。当他推手抱圆之际,两手之间居然真有一个如白色云团般的球体,这云球与他的周身一体,也隐隐罩着一层金光。随着双手挥动,云球分合旋转,竟隐约现出一个太极图案。
“想不到吧,在这群人中,居然还有人修练先天元气!”风君子的话打破了沉默,“你现在最弱的就是先天元气,这位老爷子会的就是你最需要学的,可惜我不懂太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你想办法去拜师吧。”
我收起青冥镜,有点为难的说:“我也不认识他呀,就这么去拜师他能教我吗?”
风君子笑了:“我没要你现在就去找他学,这种东西是要想办法找机会的。你也别着急,这里看过了,我们再到别的地方转转。”
我和风君子在体育场兜了一圈,然后出门向城东走去。在路上他买了两个烤地瓜,我们两个啃完之后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眼前已经走到凤凰桥头。凤凰桥也有千年历史,在唐代就有记载,曾多次毁于战火,最近的一次重建是一九八七年,就是现在这座桥。而在句水河下游不远处的望川桥,倒是从唐代奇迹般的保留到现在。
凤凰桥西面的路旁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芜城市看相算命的江湖术士聚集地。只见路边一字排开,有不少算命的地摊。这些地摊大多在前面铺一张几尺见方的纸或者布,上面画着八卦、手相图一类的东西,还写着“神机妙算、麻衣神相、梅花易数、科学预测”等等五花八门的广告。算命先在幌子后面坐着,等着有人上门求卜问卦。
凤凰桥的东边就是芜城农贸市场,因为是周末,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也有不少人到地摊上算命。风君子带着我在街对面停下脚步,用手指着这一排卦摊说:“再考考你的眼力,你看这些人当中,有什么人有特别之处吗……先不要问我,自己看。”
说实话,我这个人从小比较单纯,在看人方面很迟钝。我在街对面瞅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藏着龙卧着虎,疑惑间突然想起了刚才在体育场的经历,对了,为什么不用用青冥镜呢!我将青冥镜掏出来,用镜面又照了半天,这回奇怪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风君子见我掏出了青冥镜,终于忍不住笑了:“石野,你怎么那么死心眼,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用法器的,青冥镜这种东西还是少用比较好。看人可是一门学问。我问你,你看看那个人——对,就是那个走过去算命的,你猜他为什么要算命,估计是什么来历?”风君子手指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我,那人正走到一个卦摊前坐下。
我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风君子也摇头:“你的眼力还真需要锻炼锻炼。我告诉你,这个人来算命是因为家道中落或者做生意大亏,总之钱财受损,而且就是最近一年内的事情。”
我有点奇怪:“风君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
风君子:“我不认识他。你看他脚上的那双皮鞋,很破旧是不是?但是你注意看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这种牌子的鞋最少要三千多块钱,贵的要上万。你再注意他腰间的皮带,和鞋是一个牌子的,看上去还不算太旧。他戴的眼镜也是高档货,配一副也要个三、五千。但是你看他穿的裤子和上衣,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服装没有研究,芜城的大商场我就从来没有逛过。但是听风君子一说,我也觉得那人的眼镜确实很漂亮,应该是很贵的东西,至于皮鞋我看不出来,想必风君子说的不错吧。听他这么说我也有点领悟:“你是说这个人以前用的东西都很贵重,但是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风君子点点头:“不错。皮带看上去还不太旧,因为那东西比较耐用,但是皮鞋已经旧了,他的处境变糟也就是这一年间的事情。你觉得这个人为什么要找算命的?如果你是算命先生又会对他怎么说呢?”
我又摇头:“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
风君子:“没干过还不会看吗?你再注意那个人的皮鞋,虽然破旧但是擦的很干净,衣服穿的很低档但是很整洁。说明这个人目前虽然处境不佳但是没有放弃希望和努力。他之所以来找算命的是因为他缺乏自信,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挫折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了怀疑,来找算命先生寻求安慰和鼓励。……如果我是算命先生,开口先说出他现在的处境,震一震他,让他相信我,然后再给他多一点鼓励,让他找回自信,所谓江湖术,这也是一种套路……”
原来如此!看样子摆摊算命也是一门学问。我不禁又问:“我记得你有天晚上跟我说过算命先生,你说算的不灵就是骗人,算的准就是依通。今天怎么又和皮鞋扯在一起了。”
风君子又笑了:“今天带你来不是淡什么神通,就是考考你在市井中看人的眼力。天底下有两个行业需要眼力活,一种是古董商,另一种就是算命的。刚才看这个人只是给你一条思路,你按这条思路再去看看对面那些人,就没有发现有谁比较特别吗?”
经过风君子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有点开了窍。经过我一翻观察之后,果然发现有一个人与众不同。我不禁自己都笑了,原来我那么笨,那么明显都没有看出来,这个人还真有点刺眼!当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大多数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外套。这一天有风,河边感觉很冷。然而在那一排卦摊之中,却有一位算命先生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绸衫。这绸衫质地不错,薄而无皱,随风吹动长袖摆起露出那人裸露的双臂。这样一身打扮在夏天看起来很凉快,但是在这深秋季节恐怕就不正常了。
这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色温润神情自若。没有人找他算命,他也不主动招呼。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他的特别之处完全是因为他的神色,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寒冷的意思,如果将他与周围的人分开,你跟本不会觉得现在的天气已是深秋。众人皆处深秋而他独坐盛夏,却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忽略了他的独特。
见我的眼光已经盯住了那人,风君子又说道:“你终于看出来了。神气足而筋骨强,精元充盈而寒暑不侵,这也不是一般的功夫。如果你能修炼到他这个程度,我倒可以教你很多东西了。”
……
从凤凰桥头离开已经快到中午,我和风君子又回到了学校的西门外。午饭还是他请,学生没有多少零花钱,风君子虽然家境比我好的多,但也不阔气。早饭吃的是烤地瓜,中午他请我到面馆去吃馄饨。面馆不大,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顾客也主要是学生。然而我这样的山区农村来的学生从来只在学校食堂吃饭,还是第一次到校门口这家排档。
第一次到这家面馆,就让我吃了一惊。吃惊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娘。不知道称呼她为“老板娘”合不合适,因为这家店里根本就没有“老板”。风君子一坐下就招呼道:“老板娘,来两碗馄饨,两块卤香干、四个茶叶蛋。”我顺着声音看见了她。
二十五、六岁正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岁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的味道,正值魅力的颠峰。当时的我缺乏充分的词汇去形容一个充满魅力的女性。只觉得她的眉是略弯的,她的唇是粉红的,红润中微显饱满的唇线,鸭蛋脸在下巴的位置稍尖,秀美中带着一点俏丽。最主要的还是那双眼睛,单眼皮的女人有时候媚态更足,充满灵动的眼神如有波光流转。
“她可是这一带有名的馄饨西施。”一旁的风君子见我有点发呆,小声的说道
我确实不太会看女人,不过风君子的话给我的感觉怪怪的,我小声的反问道:“风君子,你是不是太早熟了。”
风君子有点不高兴:“早熟不一定,我只是早慧而已。”
我们说话间老板娘已经把东西上齐了,她还笑着和风君子打了个招呼,看样子风君子是这里的常客。我忍不住试着这样观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而且风君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给人的感觉是娇艳欲滴,看见她我又联想到我所认识的其它美女,比如说我们班的班花田玮和季晓雨,还欠那么点火候。我怎么总联想到水果?自从上高中住校以来,我的一点生活费就够在食堂吃最简单的饭菜,我突然又想到了我们班主任柳老师,她是什么水果?
看见我又在那里发呆,风君子忍不住用手捅了捅我:“傻看什么?看出什么问题来了?这个老板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废话!难道美色本身还不够特别吗?但风君子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打太极拳的老者、桥头的算命先生,都是身怀神通的异人。难道这个娇滴滴的老板娘,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我这种看人的方式显得不太礼貌,可是老板娘大概是习惯了,见我盯着她看,还冲我笑了笑。这一笑我差点没松手把筷子掉到地上。
风君子见我的样子也笑了:“石野,别盯着别人看了。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看出什么门道来。这个女人我已经观察她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她有什么神通。”
“你也没搞清楚,那你叫我来看什么?”
风君子一皱鼻子,模样显得十分好笑。只听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面馆有六张桌子二十四个座位,每天供应早、中、晚三餐,可是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买菜、洗菜、和面、剁陷、包馄饨、下馄饨、跑堂、收帐全是她一个人做的,而且没有一丝凌乱。你看这个面馆收拾的也太干净整齐了,这么一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一定有问题!”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中暗笑,风君子这回恐怕看走眼了。他毕竟是个不满十五周岁的孩子,又在城市中娇生惯养的长大,没见过什么人这么吃苦能干。而我不同,山村里吃苦能干的媳妇多的是,别说操持一家面馆,照顾孩子、孝敬老人、下地干活、赶集卖货、给一大家子人做饭送饭都是每天要做的事情。看样子风君子虽然对“道法”有研究,对“世情”还不是很了解,居然把老板娘的勤惠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我虽然心中想笑,但是嘴上并不点破,何必让他没面子呢。
风君子见我的神色不以为然,又加重语气说道:“你别不当一回事,一个人再能干也有个限度,超出这个限度就不正常了。你看看她的手,皮肤那么细嫩,哪有一点像吃苦耐劳的样子?”
经风君子这么一提醒我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包括一双应该经常干活的手,这就有点脱离常识了。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比如说我们村的石东家的嫂子,和别的媳妇一样都干农活和家务,可就比其它人长的白净,晒也晒不黑,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想到这里我问风君子:“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老板娘?想要我跟她学什么呢?学做馄饨?”
风君子:“俗物杂而条理不乱,历辛苦而颜色不衰。难道这一点还不能学吗?你如果能做到像她那样,也算是有根基了。道法未必一定向秘术中求。我告诉你,我认识她已经三年了,三年前什么样她现在还是什么样,这一点就够奇怪了。今天我带着你一共见识了三位高人,这老板娘也算一个。那两个都看出门道来了,唯独这个女人不寻常,连我也没摸清楚,剩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帮我搞清楚她有什么门道。”
“交给我了?你都认识她三年了都没搞清楚,我能有什么办法?”
风君子神色一正,严肃的说道:“这三个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办法去接近,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我只是给你指一条门路,造化就在于你自己了。也不指望你把什么都学会了,三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肯传授你一点法门,你就有救了。千万不要不当回事,此事对你性命攸关。”
“我究竟应该怎么做?能不能稍微给点提示。”
风君子:“这还用我教你吗?给点提示也可以,早上就去操场和老头老太一起练太极,练完太极去桥头看人算命。晚上放学到这里来吃馄饨。每天都坚持,先混熟了再说。”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兜:“练太极和看热闹都没问题,可是这天天下馆子……”我说的是实话。父母在农村,要供养我这个上高中的儿子,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也就是勉强维持而已。我的那点生活费就够在学校食堂吃最简单的饭菜,哪有闲钱出来吃馄饨。这在很多城里人看来已经是最低廉的消费了,可我还是承受不起。
风君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口中自言自语道:“一碗馄饨五毛,再来两个面饼三毛,一块钱一顿差不多。”(觉得便宜吗?这是一九八九年十一月的物价!)说着从兜里掏出来几张钞票:“算我倒霉,多管闲事还倒贴钱,这里有二十块钱,我兜里就剩这么多了,你省着点,先吃一个月馄饨再说吧。”
还有这种事?风君子居然给我二十块钱!看他的样子十分舍不得但还是掏给我了。我哪好意思要他的钱,自然是推辞了半天。可是风君子坚持要我收下,并且说这是打听消息的钱,是有条件的,也就是我以后跟那三位高人学到了什么,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有了这个条件,我最终还是把钱收下了。
……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和风君子回到了教室。刚吃完晚饭自习时间还早,教室里没有人。我走到门前就发现有人用粉笔在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梦”字,与我昨晚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难道我昨天在梦中所见居然是现实中的真实场景?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梦呢?我对着门上的字又有点恍惚。
“这个字是我写的!”风君子不理会我的愣神,伸手擦掉字迹,推门走了进去。门开了,那个小女孩依依仍然坐在教室里。与梦中所见不太一样,她在现实中恢复了茫然的神色,没有看见我,也没有意识到风君子走进教室。风君子见我仍站在门外,对我一招手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把青冥镜给我。”
我走过去把青冥镜递给风君子。风君子右手举起青冥镜对准依依的方向,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口中念念有词道:“借神通一用,收!”
又是这一句!风君子怎么总是“借神通一用”啊?我只觉得全身一阵酸软,眼见依依的身形突然变的模糊,似乎被一阵风吹的快要飘散,在即将飘散的时候又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先散后聚,嗖的一声飞入到青冥镜中。
“风君子,你,你,你把依依怎么了?”
“青冥镜妙用无穷,你小子以后慢慢研究吧。我现在把她收到青冥镜里,你要小心点,这一段时间不要再摆弄这一面镜子,一不小心把她的阴神炼化就麻烦了。算了,就你那点神通,还用不了青冥镜的炼化法术。”说着话风君子松开我的手,把青冥镜递给我。
我总算听明白了,依依被风君子收入了青冥镜。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青冥镜,把它放进书包里。然后问风君子:“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说都解决了?你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我还搞不清那三个人究竟会的是什么道法,就算他们肯教你,凭你现在的根基恐怕也入不了门。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习入静之道。道法千万,调心入静第一关,这一层境界达不到,学什么都白扯!”
“调心入静?你没教我呀?”
“你着什么急,我不正准备教你吗!这里有一本书你拿去看,有三个地方我画了线,画线的地方就是口诀,你自己好好研究吧。”说着话风君子走到自己的课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扔给我。
风君子扔给我一本书,看着这本书从空中向我飞来,我心里有一阵紧张还有一点兴奋。这里面有通往神奇之门的法术吗?我接住书的时候双手都有一点发抖。可是瞪大眼睛看上去,心里却凉了半截——拿在手里书不厚,淡蓝色的封面上有两个大字“庄子”,再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上海古籍出版社”。翻开第一页还盖着一个戳,戳上四个字我也认识:“新华书店”。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秘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