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春,佑儿可是已离了宫里?”永和宫中,照着铜镜,梳理着自己髻的阴妃,漫不经心地开声冲着身后的内侍总管阴春问道。
“回娘娘话,”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主子一眼,阴春小声回道:“齐王殿下他,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离了太医署,带着一干下人还有新任的长吏权万纪权大人一同,出了长安城,现在,怕是都已经走远了。”
作为从阴家一直跟着进到宫里的老奴,阴奉对他们家小姐的心思,还是多为了解,那到底是她自己的儿子,当娘的哪有不忧心挂心的道理?今日明知齐王殿下出宫之事,阴妃却不愿前往相送辞别,多也是怕自己到时会触景生情,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来。
“哦,是吗?”拿着梳子的小手微顿了一下,阴妃的声音轻颤,紧接着便是一阵默言。
“佑儿的伤势,可曾好了一些?”手动梳滑,阴妃的神色又恢复了常态,抬眼朝着镜中的阴春看了一眼,再次开声向他问道。
“听任太医署令言讲,”阴春弯身回道:“齐王殿下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在榻上安心休养上两三个整月便可愈痊,不过,在齐王殿下离开太医署的时候,小人却是看到齐王殿下的身子,比之昨夜又肿胀了一圈,殿下爷被下人给抬送出来的时候,叫得声音,实在是让人惨不耳闻。”
想起早上在太医院看到的那般情形,阴春脸上的表情,也是心疼得厉害,再怎么说李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他们阴府小姐的公子,看到他被人欺负得厉害,阴春地心中也是多有不忿。不过这件事情。还得看他们家娘娘的意思,阴妃娘娘不话,阴春便是再有心思。却是也不敢去放开了手脚。
“是吗?”把手中的木梳放下,阴妃抬手轻将头盘起,面上地表情不以为意:“照顾了他十几年,阴春你又不是不知,佑儿那小子,从小都爱装扮。搏人同情,说不得这次,他又是在穷装哭叫,演给一些有心人看。”
知子莫若母,对于自己儿子心里的花花道道儿,阴妃的心里,很清楚。
“可是娘娘,这次不同。”微向前挪动了一步。阴春开声向他们家娘娘禀道:“这一次,殿下爷地叫声不似作假,小人听着殿下爷的嗓子似都叫得哑了声音,眼睛里面,隐还有泪水流出,殿下爷,像是真疼。”
“什么?”身形一震。阴妃削瘦的身子不由扭转了过来。抬头看着近前的阴春问道:“你说,佑儿他。哭了?”
这,怎么可能?阴妃的心中又是一颤,男儿流血不流泪,佑儿平素里不是最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挤眼泪的男人吗?他怎么可能也会像是那些人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样哭叫了起来?
“是地,娘娘,殿下爷他,确是哭了。”阴春接声说道:“听任太医署令言讲,齐王殿下的伤势,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裸露在体表的那些外伤,却是有些不同寻常,伤处的位置,无一不是会让人倍觉痛楚之地,殿下爷之所以会叫声不止,眼泪直流,与这些伤患,不无关联。”
“是那柳亦凡所为?”阴妃朝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话语的后音之中,透出了几分凉意:“这个柳亦凡,也真是忒大胆了一些。
纵使佑儿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却是也用不着你一个无名无势的平身白布来出手教训!
从昨日,一直到现在,阴妃平静的表下,一直都憋着一阵地火气,现在听得儿子竟被人给整哭,这个看上去一向都是甚为平静地女人,终是也有些忍之不住。
“是啊,在宫里这么些年,小人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哪一个书生,敢这般胆大枉为地,连皇子都敢出手教训?”接过他们家娘娘的话头,阴春开声说道:“仗着自己胸中的那点点墨,仗着自己在立政殿中当差教授三位皇子公主殿下,仗着自己身边儿有皇后娘娘为他撑腰,这个柳亦凡,着实是太过份了一些。“娘娘或还是不知,”再次上前小挪了一步,阴春小声言道:“就是方才,小人从太医院躬送齐王殿下离开之时,还有看到柳亦凡那厮,坐着马车,入了宫里。”
“嗯?柳亦凡进宫了?”眉头轻微皱起,阴妃娘娘提笔轻描,看了镜中的阴春一眼,道:“还在教授还珠,晋阳,晋王他们三人的课业么?”
“是的,娘娘!”
“在宫里面,也好,”拿起妆台上的银簪,缓插至前,阴妃开声说道:“有时间地话,本宫也去会会这位柳先生,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常常听闻柳亦凡此人如何如何,儿子也与柳亦凡有了诸般多地误会和过节,可是阴妃这位娘娘,却是连人柳亦凡的面容,都不曾得一见,她地心中,在气愤的同时,也甚为好奇,究是什么样的人,在做出了这般大的事件之后,竟能还安生无事,好似没事儿人一般,继续教导他的课业?
“是,娘娘!”听得阴妃娘娘此言,一直立在一旁的阴春,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丝喜意,他等他们家娘娘的这句话,已经有了大半天了,再向前走了一步,侧身在他们家娘娘的跟前,道:“娘娘,要不要小人先去,探探路程?”
阴春主动请缨,双眼张开,直向阴妃娘娘这里看来,他想亲自出手,为他们家殿下爷,出上这一口恶气来。
“嗯,你先去看看,也好。”扭头看了看阴春,阴妃轻点了点头,没有多加拦阻,她也想看一看,这个柳亦凡,到底是不是真有些材料?如果他连阴春这个下人都斗之不过,那就更不需要她,一个永和宫的正主,亲自出面了。
能不出手,尽量不要显露,阴妃也不想与立政殿的长孙皇后,起得什么冲突,损了自己在皇上,在皇后娘娘眼前的温顺形象。
“好了,你且先下去吧!”把妆台上的饰品插齐,阴妃娘娘缓从椅上站起身形,轻冲着阴春摆了摆手,道:“记得,非万不得已,莫要与立政殿中的人手,起什么冲突。”
“是,娘娘,小人省得!”明白他们家阴妃娘娘口中的意思,躬身与阴妃一礼之后,阴春弯着身形,缓退了出去。
“这个柳亦凡,倒真是有些胆色,”听得了柳亦凡昨日的所作所为,正在哄逗自己儿子的太子妃武媚,微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只是,亦凡先生这般作为,就不怕阴妃娘娘会对他胁私报复么?要知那阴妃娘娘,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虽没有见得阴妃几次,与阴妃也未曾有过深交,但是对于阴妃这个人,武媚在心里面,一直都带着几分的戒意,那,也是一个,可以笑脸吃人的老虎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在这后宫之中,能够当上娘娘的嫔妃之中,又有哪一个女人,会是简单的角色?
“不会吧,”豫章小心地扶着武媚斜靠在床榻,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阴妃娘娘为人向来和善,明理,这件事情父皇既是已作了定论,阴妃娘娘当也是不会再私下寻得亦凡先生的不是了吧?”
“这事儿,可是谁也说不准去,”把怀中的儿子递于豫章,武媚挑着眉头向豫章说道:“齐王毕竟是阴妃娘娘的亲生骨肉,儿子挨了打,受了伤,便是再开明和善的母亲,心中多少也会生些怨气。”
说起宫里的一些明争暗斗,武媚可是比李茹似这个常在皇上皇后庇佑下的宝贝女儿要有经验得多,对一些人物心中的想法,多时也能猜出个。
“那,亦凡先生现在宫里,岂不是有些”豫章不是傻瓜,听得武媚的这番言语,自也是能够想到一些什么事来,心情也不由便提紧了一些,抱着怀中的小侄儿,神情略带担忧。
“这,倒也不尽然,”抬头看了眼前这个已是有些着急的小姑一眼,武媚轻笑着说道:“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父皇他人家对这亦凡先生,似是颇为看重,应是不会看着他在这宫里面,出些什么事端。”
重伤殴打皇子而无罪责,这可不是谁,都能享得的殊荣,柳亦凡既能搏得皇上这般地看重,这宫里的一些小麻烦,怎又能难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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