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三原柳家,最近一段时间内,又有了大的动作,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解?”吴王府中,李恪恭敬地坐在岑文本的对面,隔着一方国棋方盘,轻声向对面的岑文本询问。
“殿下说的可是前段儿时间,柳府广收新摘茶叶之举?”岑文本端起面前的茶碗儿,掀开碗盖儿,轻吹着碗中略带一些绿意地茶水,小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看向吴王李恪。
“不止是茶叶,还有他们在三原所开办起来的柳氏茶坊,”李恪抬棋落子,嘴里面接着说道:“仅用了半月的时间,柳府就耗尽家中近九成家财,把附近几个县郡之内,几乎所有的新茶,都收了个尽遍,并特开办起了一个茶坊来,本王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如此作为,究是为何?”
“既便是本王不懂经商之事,但是这茶叶的价值,却还是多少有一些了解,”李恪指着面前碗中的茶水,道:“便是这宫里的贡茶,价格也不过才三百文而已,寻常的茶团茶饼,更是不堪,许多连一文都不值当,耗费了许多的财力,却收来了满仓廉价不堪之物,既使他们图的是薄利多销,但是这一来一回地一折腾,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那柳府的管家,倒也是真够胆大妄为的,趁着家中的主子不在,竟敢费这么大的手笔,来做这当赔本儿的买卖。”“殿下的话是不错,”岑文本放下茶碗儿。轻抚了下下颌地胡须,道:“不过,以微臣来看。那柳无尘敢这般作为,定是已经有了足以万全的准备,不然,便是柳二条,也是不会容得他这般妄为。挥霍府中之财物。”
“不止如此,便是数日前,柳二条之所以会突然地提出离柳府而去,其原因,怕也是与之不无关联。”岑文本看了李恪一眼,道:“只是当时并不太明显,能够看得出品得到的人。不多罢了。”
“哦?那依先生地意思。”李恪又抓起一枚棋子,抬眼向岑文本这里看来,道:“柳二条当初之所以会那般决绝地与柳府断绝来往,所图的,便是与柳府的这番动作撇开关系?”
“官不言商,”岑文本抬手一子,捡了李恪三子,淡声道:“柳二条现在是三原的县丞,提前与柳府撇开关系。可避嫌,断人口舌,又可自清,图利仕途,这一点。柳二条做得很果断。而且很有担待。”
“柳家的兄弟,没有一个是普通地人物。都不可小觑。如果可能的话,殿下不妨抽个时间,去与那柳家老二,还有那个张楚闻接触一番。”趁着李恪思量棋路的时候,岑文本又端起了茶碗儿,道:“不过若是想把他给收为己用,怕是结果会与当初收拢柳一条时一样,所以,还是莫要开口,只管与他交好便是了。”
“这个本王省得,自前次他们兄弟二人甫中科考,多方应邀而不到时,恪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心思,”李恪微点着头,向着岑文本说道:“虽然恪不是很赞同他们二人的做法,但是在近期内,恪又不得不佩服他们二人的魄力,胆量,和心思,只效忠于皇上,他们两个很会做官。”
“这也是皇上为何会对他们另眼相看的原因,”岑文本眼睛盯看着棋盘,轻声向李恪讲道:“不投靠任何势力,不依附任何党派,虽然在仕途之中履步会有些艰难,行事少不了磕绊,但是,这样只忠于自己地臣下,皇上会让他们吃亏吗?”
官场上地这些东西,岑文本看得透彻,当初看出柳二条与张楚闻二人打下这个主意的时候,岑文本也是不住地在心中赞叹,像他们这种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依附的平民官员,想要快地站稳脚步,并走得更远一些,这样的选择,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一种途经。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入不得眼的柳二条与张楚闻两人,也正式引起岑文本的注意,这两个初出茅庐的书生,稍加磨练,定可堪大用,日后的成就,也定是不俗。
依着岑文本对李世民地了解,像是柳二条与张楚闻这种有才情,身世清白,且又忠于皇室的年青官员,若是不加紧培养的话,皇上也就难称于明君了。
朝中需要新血,像是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之辈,虽有大才,有阅历,有手段,但是他们的年纪毕竟已是偏高,现在或是还足以支撑着朝堂上下诸多事务有条不紊,但是以后呢,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呢,生老病死,不可违背,朝中的事务总得需要有人来接替,皇上也需要给太子培养贮备一些可堪大用地人才了。
“把监视在柳二条身旁地人收撤回来吧,”把茶碗儿轻放于桌上,岑文本接着说道:“查不到什么,而且柳二条现在是朝庭的命官,不同以往,许多事情,不能做得过于逾越。柳二条不是傻瓜,那些人地存在,说不得早在第一天,他就知道了。”
“是,就依先生之意!”李恪弯身应了一句,对于岑文本这位老师的判断,李恪从不怀疑。
“至于柳府的那个柳氏茶坊,”停顿了一下,岑文本抬头看了李恪一眼,道:“殿下可曾见过,柳府所做出的诸多生意之中,可有哪一个是赔本的买卖?这个柳氏茶坊里面,定是还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玄机,不过也无须着急,再过些时日,便也可以明了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微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便在些多陪了,吴王殿下见谅!”又落了一子之后,胜负之局已显,岑文本直站起身,微弯身冲李恪一礼。
“恪送先生出去!”没太在意棋面上的输赢,李恪随之也站起身形,恭敬地将岑文本给送出门外。
是夜,不管是柳府,还是柳二条所在的府衙附近,可疑游荡之人锐减,想着要把人手给撤回的人中,不止有吴王李恪一个。
同时,也在这一夜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地,三原,还有长安及临近的几个县郡之内,几乎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士族大户的府上,都有人以着柳氏茶坊的名头,免费送上了一包一两左右的新式散茶,茶的名字就以三原为称。
“这是三原柳府派人送来的?”礼部尚书府,王看着桌上的那一小撮儿干巴巴地绿叶,开口向管家王泰询问:“是孙姑父着人送来的吗?”
“回老爷,这茶,是无尘管家派给人送来的,与孙姑爷无关,据送茶的人言讲,这是他们柳氏茶坊新制的三原茶,想请老爷品尝评断一番。”王泰躬身回道:“不止咱们府上,这长安城里,凡是家中晓有些钱财和地位的家户,说是都有送及。只是他们也忒小气了些,总共也就只送出了这么一点儿,老爷您看,要不是小的去为您煮上一壶试?”“嗯,试试吧,”王拿起一片茶叶,轻放至鼻端微闻了一下,一股诱人的清香从叶面上散来,这种茶叶看上去不错。
“是,老爷,老爷您稍待!”王泰轻身上前,把桌上的茶叶复又包好,向着他们家老爷又是一礼之后,转身出了门儿去。
一两茶叶,虽然不多,但是若为沏泡,喝上数十次却还是足够,但是,在送出这些茶叶的时候,柳无尘故意地没有交待出这种茶叶的正确饮法,是以,凡是当晚就想试用的家户,几乎全是一锅便把所有的茶叶都煮了个尽全,片叶不留,以至于后来,所有这般煮食过三原茶的家户,都后悔不迭,那么金贵的宝贝,就让他们这样给糟践了。
“嗯?”没过一会的功夫,王泰带着端茶的丫环甫一从门外走来,正在书房瞧看书册的王,便被茶中所弥散而出的清香之气给吸引了过来。
“老爷请用茶!”丫环把托盘上的茶壶,茶碗儿一一拿下,轻轻为王斟倒了一碗儿,端递至他们家老爷的跟前。
“嗯,”王伸手将茶碗儿接过,直接递放到了嘴边,刚才光是闻着茶香,这老爷子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茶,”微眯着老眼,王缓缓地将口中的茶水送入腹中,过了半天,才开声言道:“入口微苦,入腹甘芳,其味,竟比宫里的贡茶,还要醇上数倍,是好茶!这老柳家,倒是真会给人以惊喜!”
“王泰,可知这三原茶价值几何?”王抬起头向管家王泰看来,轻声吩咐了一句,道:“若是价钱合适的话,明日就去那什么柳氏茶坊多采办一些回来!”
这一夜里,凡是喝品过三原茶的富家老爷们,不约而同地,都向下人们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嘱咐。柳氏茶坊和三原茶的名头,也就这样地,给流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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