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除恶务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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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分,广信军两千援军终于赶到。

  广信军与安肃军紧邻,两地距离不到五十里,然而从乱起到援军到达,却整整花去了六个时辰,由此可见边军战备何其松懈、散慢。

  当然,不光宋军如此,承平百年的辽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谢东升斥探所得,辽军也正在缓慢集结当中,估计要发兵南下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成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杨逸再也坐不住了,他让来援的广信军指挥使赵锦坐镇安肃,加强城防,还硬从他那要了四百骑兵,向南疾追而去。

  叛军大多是步兵,半天时间,南逃不过四五十里,杨逸带着四百骑兵,加上李一忠等人,共计五百人马全速追击,河北一带多是平原,骑兵的速度得到了充分发挥,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在漕河边的龟背山追上阮天行一伙。

  龟背山,顾名思义,它并不高,方圆数里,形如龟背,山上苍松翠柏四季常青,漕河从脚下缓缓东流而去,阮天行一见大股骑兵追来,无奈只得带人退上龟背山。

  此刻阮天行几乎要发狂了,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就能拿下安肃城了啊!

  若是成功,他很快就能在城中聚起几千人马,加上安肃商贸发达,城中能搜集到大量军资,只要两天,到时辽军大举来攻,宋军应接不暇,他就能带着数千人马和大量财物从容向西撤退,能攻侧攻,能占则占,形势不利就退入太行山发展。

  多好的一盘棋啊,眼看就要活了!

  不想却被杨逸突然杀回,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一条大龙斩成两段!

  这还罢了,弥勒教的精英几乎都随黄担折在了安肃城中,看着身边七八百惶惶不可终日的逃兵,哪里有什么士气和战力可言,阮天行陷在一种绝望的疯狂中不可自拔。

  眼看杨逸领军在山下飞驰,仿佛一群草原狼,把龟背山团团围住,阮天行彻底豁出去了,这回死也要让杨逸给自己垫背才甘心。

  李一忠那箭太狠了,卡在他的肩锁骨之间,至今没能取出,出城后只是斩断箭杆粗粗包扎,稍稍一动,血液又染红整个肩头,他整条右臂早没了知觉,就算能把箭头取出,这条右臂恐怕也是废了。

  功败垂成,处境艰险,前途暗淡,阮天行从未有一刻如此恨一个人过!他实在恨不得剥杨逸的皮,喝他的血,剔他的骨。

  龟背山下,李一忠随杨逸沿着山脚飞驰了一圈,有些着急地问道:“杨学士,怎么办?”

  他们全是骑兵,若弃马仰攻上山,那是弃长取短,若是叛军真拼起命来,鹿死谁手实属难料。

  马汉卿接口道:“山上多是松柏,这深秋之季,地上满是松叶,依我看,咱们只需四面放火,就能把山上的叛军全烧光!”

  “不行!”

  杨逸斩钉截铁地加以否定,李清照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被裹胁在叛军之中,杨逸绝对不会同意用火攻。

  马汉卿立即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窘迫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杨逸瞧见他的神色,缓缓地安慰道:“慈不掌兵!汉卿大可不必如此,其实你的策略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只是本官……唉!”

  想起李清照生死未卜,杨逸不禁悠悠一叹!

  “大人的苦衷属下明白,不如这样,属下一个人先摸上去查探,若是有幸找到李大人的千金,属下定将他救下来!”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没时间了,弥勒教鬼魅难寻,这次是将他们聚而歼之的最好机会,若是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四散逃逸,到别处另起灶炉,这次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本官绝不容一人走脱。其实汉卿你的计策变通一下未尝不可用。”

  “大人的意思是?”

  “李一忠,你让人到西面燃几堆火,然后对山上叛军喊话,限他们一柱香内下山缴械投降,否则咱们立即放火烧山!”

  “喏!”

  马汉卿犹豫地问道:“若是叛军不投降,大人真的要下令放火吗?”

  “放!不过要从东南方向的下风口放,这样火势蔓延不快,身体再弱的人应该也能逃出来,咱们无须烧死叛军,只须把他们逼下山就行了,汉卿记住,等下你别的不用管,弥勒教主就交给你了,千万莫让此贼逃出生天!”

  “属下领命!”

  李一忠很快就在西面上风口点燃几堆火,滚滚浓烟向山上笼罩去,虽然不到于熏死人,但那警告的意图达到了,官军开始在龟背山下喊话。

  这秋高物燥,加上山上铺满一层层的松针,一但放火,绝无生理,还别说,真有一些盲目从贼的叛军吓着了,开始偷偷溜下山来投降。

  其实阮天行一退上山,就发觉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他不敢说出来,怕乱了军心,而且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拖到天黑,现在眼看山上是呆不下去了,只得下令从南面突围。

  七八百人乱轰轰的从西南面冲下山来,别问阮天行为什么不玩些声东击西的计谋,不是他不知道怎么玩,只是目前这军心,恐怕一‘声东’,还没‘击西’,东西两边就全歇菜了!

  拧成一股绳,人多些互相壮胆,下山大概还有一战之力,毕竟杨逸那九十八骑,杀神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杨逸早等着这一刻,除了几十侦骑散布其它方向,防止漏网之鱼外,所有人马都聚了过来,叛军刚刚下山,迎接他们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铁蹄声!

  “李一忠,紧随本官身边,射杀叛军将领!兄弟们,冲!”

  几百骑兵,带着漫天烟尘,如飓风般卷过来,阮天行看得眼皮直跳,他手下也有两百骑兵,现在也只能一拼了!

  他让护法王敬贤带着两百骑兵在后面押阵,让步兵先挡住杨逸的首轮攻势,然后骑兵再杀出。

  这是宋军惯用的战法,宋军骑兵数量有限,很少拥有独立作战能力,所以只能用步兵先挡住骑兵的攻势,对方一但冲不动步兵大阵,马速也就会慢下来,宋军这时再以为数不多的骑兵反冲,以收取最大的战果。

  否则以少量骑兵与别人的大股骑兵对冲,无异于脱光裤子坐山顶——以卵击石。

  但是,阮天行今天看来是急昏头了,宋军之所以能以步兵挡住骑兵冲击,那是拒马枪、大盾、重甲一应俱全,同时阵中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在骑兵冲锋路上就给予大量杀伤才行;他这几百人马,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仓惶逃出安肃城的,哪来什么拒马枪、大盾、重甲,有也早丢光了,太重!

  慑人的蹄声越来越近,地面在轻轻颤抖着,叛军的步兵也跟着颤抖着,以他们现在衣甲不全的样子,硬扛同样数量的骑兵冲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脖子凉嗖嗖的!

  “顶住!顶住!他娘的都给我顶住!”

  阮天行狂暴地怒喝着,但一切都是枉然,谁都不是傻子,看着杨逸那边巨锥般的骑兵飞速的冲来,人人都慌忙的往后退,阮天行左手持刀砍了两人,血淋淋的人头滚溜溜的,依然无法止住步兵退却的脚步。

  “王敬贤,冲!冲上去,挡住!挡住!”万般无奈的阮天行只得下令王敬贤出战。

  半里!王敬贤的两百骑兵连提速都不够,杨逸一看对方骑兵就这么冲出,顿时大喜,狂呼道:“先屠骑兵,一个都不能少!杀!”

  嗡嗡嗡!

  一轮开路的箭雨先腾空而起,由于是双方对冲,速度接近太快,根本不及看战果,立即得收弓提枪,漫天的烟尘中,人人咬紧牙关伏身马背上。

  轰!

  双方终于不可避免的撞在一起,浮尘如浪潮翻卷,浪潮之下是刀枪撞击、穿甲入肉,血雨纷飞的惨景。

  杨逸刚一入阵,长枪便往迎面而来的叛军一刺疾收,马上冲刺的要诀之一就是疾速收枪,否则枪头入肉过深被卡住的话,往往就只有弃枪一途;只有少许人能把对方的尸体挑起,但那需要惊人臂力才行;两马对冲而过,其冲力何其大,一般人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冲力。

  一个、两个,杨逸刺翻两个叛军后,迎面就撞上王敬贤,双方瞳孔圆睁,死死盯住对方!

  “杀!”

  就以二马交错那一刻,王敬贤先一步出枪,寒光闪闪的枪尖直奔杨逸胸膛而来,近了,更近了,王敬贤脸上浮上一丝狰笑,仿佛已经看到杨逸被刺穿落马。

  锵!

  就在枪头碰到胸甲那瞬间,杨逸突然一个侧身,枪头在胸甲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滑入他的左腋窝,他顺势将对方的长枪夹住,趁着王敬贤错愕刹那,右手一拧,自己的枪尾狠狠地扫在王敬贤的鼻梁骨上。

  杨逸冒着被刺穿的危险,换来王敬贤惨嚎落马,他接着迅速拧腰、回身,丝毫没有放过王敬贤的意思,右手长枪咄的一声飞射而出,枪头穿透王敬贤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惨嚎不绝。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

  这夺枪杀敌的精彩一幕,让身后的将士热血沸腾,忘情的高呼着,将是兵之胆,没有什么比挑落对方主将更能激励士气的了。

  “降者生!顽抗者,杀!”杨逸大吼着,再度挑落两个叛军后冲出阵来,对阮天行的步兵阵恍若未见,立即引军回旋,对残余骑兵绞杀,叛军哪里还有胆掉头迎战,剩余的百十骑飞逃而去。

  杨逸一见此景,立即让谢东升带两百骑回头,虎视着阮天行的步兵,自己带着两百骑尽情的追杀,辽阔的旷野上,战马奔腾,翎羽飞射,阮天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兵或投降、或被砍翻马下。

  这样一边倒的战况,并不是杨逸带来的广信军有多强悍,关键是双方士气相差太大,叛军惶惶然逃出安肃,阮天行能保住几百手下不溃散,已经算他非常有领军天份了。

  猎杀完敌人的骑兵,杨逸领军回转,这种平原地形对骑兵太有利了,他们绕着阮天行的步兵阵飞驰,高声大喊:“降不降!降不降!”

  “降不降!降不降!”

  哐当!

  随着第一把刀落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的叛军越来越多,这种恐怕感就象瘟疫一般,让所有叛军再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阮天行终于绝望了,带着二十多骑弥勒教的核心人员企图突围逃跑。

  马汉卿早盯着他,岂容这只受伤的病虎再逃出生天,李一忠带着侍卫也疾追而上,长弓连挽,劲箭如雨,或射人,或射马,两面一合,硬是将阮天行堵了下来,尽数屠杀。

  杨逸游马于投降的叛军当中,何泗宗等叛官的家眷,以及叛军头目抢来的一些女人加在一起共有数十人,杨逸一一审视,依旧不见李清照的影子。

  “大人您看!”

  就在杨逸满心绝望的时候,马汉卿突然抬手一指,杨逸放眼望去,只见漕河边立着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西风吹拂着她的裙裾,虽然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杨逸确信,那就是众里寻她多少度的那个身影。

  杨逸纵马飞驰而去,水边的少女一动不动,直到他跳下马来,那明澈如星辰的双眸渐渐弥漫上氤氲的雾气!

  “清娘!”

  杨逸一声轻唤,少女的眼睛眨了眨,顿时泪落如珠,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尽情的痛哭起来,哭声凄婉哀绝,山林寂寂,流水呜咽,西风吹不散她无尽的哀伤。

  “杨大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爹娘他们……呜……呜……”

  杨逸能感觉到她纤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将少女抱得再紧些,柔声抚慰道:“是大哥不好!大哥来迟了!清娘别怕,有大哥在,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杨逸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尽量不去提及李格非夫妇,不想触痛她流血的伤口,但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哀伤,少女直哭得肚肠寸断,昏厥过去。

  回到安肃后,在杨逸反复安慰之下,清娘终于好了一点,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默了,守在她父母灵前不言不动。

  从李清照口中得知,确实是李湘弦救了她,一如杨逸的预感,李湘弦悄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杨逸原先从她矛盾和哀伤的眼神中,就预感到她可能会选择离去。

  为了李湘弦,杨逸对阮天行等弥勒教徒都采取了当场格杀的形式,只希望能尽量保护她。

  这次叛乱,李湘弦是对是错杨逸不想去管,他只知道,若是没有她,自己十有九会死在涿州城。

  但她还是走了,或许,她只是不想连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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