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南京梧桐树的繁茂,上海街道的法国梧桐更显寥落,寂寞的像落了一身的疲倦和孤独。斑驳的光影从树叶的缝隙里偷偷钻出来,落在陈茵的发梢上带着隐约的光晕。
她走在上海寂静的街道上,从前的忙碌自她来到上海之后都烟消云散。无论是她在费城的逗留,还是与路淮琛的再次相遇,都如一场恍如隔世的梦境,她挥挥手就驱散了眼前的雾,此刻的上海比费城真实,亦抵得过南京的荒唐归途。
她出差的公司是总公司在上海的合作伙伴,总公司作为服装设计界的佼佼者,这家公司则是服装广告设计公司中出类拔萃的企业。说好听点,她是作为中间人前来学习,说得不好听便是,公司将冗员外派以提高公司内部的办事效率。这些在来上海之前她就知道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路淮琛竟也在这儿。
早知他在这里,她一定会躲得远远地,这下倒好,在这里散心不成,反倒招惹了他的绯闻女友,她这不是背是什么。她心里想着就觉得添堵,到公司推开门,闷头就往里走。
“陈小姐,好久不见。”耳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微微蹙眉,以她的判断这声音娇软袭人,不是景欢是谁。
抬头果然撞上那双妩媚迷人的眼睛,她被一众人拥簇着,身边的助理帮她拎包拿伞,她像一个被人惯坏的骄傲女王,眼睛里满是蔑视。
“景小姐好记性,还记得我呢。”陈茵冷笑露出如贝的皓齿,不难看出她的嘲讽之意。
“景小姐您和这位熟识吗?”景欢身边眼力劲儿尖的女人,讨好的问。陈茵记得她是经理的助手杰西,二十七八的年纪就坐到助理的位子,手上没两把刷子说出来都没人信,看来她的那两把刷子是拍马屁无疑了。
景欢不悦的瞥了眼忽然插话的杰西,杰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嘴不做声。
“说我和这位熟识真是抬举我了,我和她还谈不上认识。”陈茵犀利的话划过景欢的耳膜。
“陈茵你还真想和我划清界限呢。”景欢不愠不火,耐着性子的同她说下去。“不过你这女人的心机还真重,表面上装的楚楚可怜,博得他的同情后又玩欲擒故纵,现在他不要你了,你又千里迢迢的追到上海来,还真是费尽心机了。”她的唇角自始至终抿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博得同情的人是我么?”陈茵冷笑,继续道,“景小姐真可怜,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却不得,我不知道是该劝你收手呢还是要继续看你作践自己呢。”她说出的话像一支支淬满毒的箭,硬生生的扎在景欢的心房上,汩汩涌出的鲜血不止,通红的颜色侵蚀她的大脑。
景欢从初见她时就锋芒毕露,她那双迷人美丽的眼睛在陈茵眼里,活像一口腐烂发臭深不见底的枯井,凭着自身的神秘让不计其数的人为之痴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那口枯井在遇到她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发誓要将她拖进去,让她永世翻不得身。她这样想着身上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越发觉得景欢的那双眼睛渗人。
“这位小姐,请你注意你的措辞。”景欢身后的助理发话,陈茵这才注意到景欢身后的女人,相比较演艺圈的其他艺人助理,她显得有些特别,她戴着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让人觉得和她说话有些压抑。“我们将保留对你的起诉权。”
“起诉权吗?请问我侵犯了你们什么?”陈茵问,她的目光咄咄逼人。
“语言人身攻击。”助理说。
“我读书少,还要劳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何谓语言人身攻击?”陈茵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景欢的助理,她这个样子像极了骇人时的路淮琛,让人不觉产生一种不敢抗拒又不敢靠近她的感觉。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的看着眼前这场剑拔弩张的唇枪舌剑之战,却无人敢出声阻止。
“语言人身攻击包括侮辱他人、故意捏造事实,诽谤他人、侵犯他人隐私,而使得他人在精神上、生活中受到了侵害并造成了严重后果。”助理有条不紊的阐述。
陈茵冷哼一声,上扬的唇角带着冷意,“你倒是说说,我犯了这里面的哪一条?”
“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助理依旧冷静,像个理智的被程序员输好程序的机器人。
“还以为你要说我侮辱他人,但如果说我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话,还请你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论,至于你要维护她的起诉权,我恭候佳音。”她扬扬唇,眼里的冷意散去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若她执意要起诉,她也只能奉陪了。
如果景欢不傻的话,她一定不会走这条弯路,为这样的小事动辄起诉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若是她打了这场官司定逃不掉风口浪尖的舆论,以她的聪明维权和名誉孰重孰轻还是拎得清的。
“陈小姐说笑了,适才我们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我的助理不懂事,还请你原谅她的莽撞。”果然,景欢出来打圆场。将刚才的事情以一句玩笑话,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愧是演员,脸上的赔笑怎么看也是诚恳至极的。
“不懂事就不要胡乱咬人,玩笑归玩笑,景小姐在选助理这件事情上未免太草率了,动不动就要起诉别人总归是不好的。”自己不占理的时候就说助理不懂事,要是她占全了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景欢被陈茵气得不行,但在这当口总是不好发作的,她笑意盈盈的说,“陈小姐莫不是要我让她与你陪个不是?”
“不必,我可受不起。”陈茵嘲讽的勾唇。
“只是误会一场,景小姐和陈小姐都莫要生气,再者说这时间也不早了,景小姐别耽误了航班。”经理助理谄媚的说。
陈茵瞥了她一眼,便迈步向前走去,众人见状纷纷让开路。
一大早就碰上这档子破事,坏了她原本清朗的好心情。
到了办公室刚落座就听见有人议论,“路淮琛演的周先生太薄情了,欢小姐那么喜欢他,唉…”同事A感叹说。
“谁让欢小姐是个风尘女子呢?周先生出自世家大族不娶她也是人之常情啊。”同事B为路淮琛辩驳道。
原来是在讨论《秦淮景》的剧情,陈茵对这部戏的兴趣显得意兴阑珊,拉开自己的座椅正欲坐下。
却听到同事电脑里传出的对话,“周秭归,你爱我吗?”
“一个男人彻底懂得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不会爱她的,不过我不懂你。”
“可你也没说爱我。”
“女人太聪明不好,风尘女子聪明尤其不好。”
“……”半响,她道,“你会为我赴死吗?”
“不知道。”带着一丝迟疑说出口。
陈茵忽然想起她与路淮琛从前一起看《胭脂扣》时,阿楚问袁永定:你会不会为我自杀?
袁永定说,不会,你呢?
阿楚道,不会。
她也曾问路淮琛,你会为我赴死吗?
他那时薄唇衔着烟吞云吐雾,眉眼带着柔色,笑笑说,会,你呢?
她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他问,骗我一下都不肯?
……她不做声。
傻瓜,我怎么会舍得你为我死呢,护你周全这件事情我还做得到。他的眼睛亮如星辰,认真的样子让她放下所有戒备,在他身侧栖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