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媛说要帮我请人,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要请谁。
但在女人面前,聪明的男人都会装傻充愣,我亦如此。
我满口答应,并对她的热情表示感谢,还不忘好好的给她刷了一桶浆糊。说在省城这么大的世界里,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举目无亲,彭大小姐能介绍朋友给我认识,是对我信任。
彭小媛抿着嘴笑,对我的恭维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忘揶揄着我说:“乡下人就要有乡下人的质朴,可是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这人油腔滑调的。不过,我喜欢1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这世界上,漂亮婆娘总配丑男人,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丑男人本身就失去了自尊,不要脸的去缠人,那个女人能经得起缠啊?这就是个流氓的世界,不是流氓,几乎无法生存!
当然这话我不会说出口,我怕吓到她。
“陈风大哥,你说说你谈恋爱的故事来听听呗。”彭小媛张着一双如饥似渴的眼睛看着我,满脸的期翼等着我讲故事。
我撇了她一眼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听别人的恋爱故事干嘛?要学好啊,这些东西不要学。”
彭小媛鼓着腮帮子说:“我说了要学吗?我只是想听听而已。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啦?还是你们过去的老封建思想啊!我告诉你,在我们学校,没有男女朋友关系的同学,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呢。”
我逗着她问:“你有男朋友没?”
彭小媛蹙着眉头叹口气说:“我不敢。我家老封建如果知道我在谈恋爱,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我哈哈笑起来,欢乐地摁了一下喇叭说:“你还说我,自己大学都要毕业了,还没谈过恋爱,人生会完美吗?”
“我是残缺的美。”彭小媛气呼呼地说:“不愿说拉倒。本姑娘还不想听呢。”
我试探着她问:“我的人生很丰富,你想听那一段?”
彭小媛顿时来了兴致,她凑过身子来,一缕幽香钻进我的鼻孔,我没敢去偷看她青春勃发的身体,一本正经地咳了一声。
“我就想听听你跟薛老师的故事。”她突然拍了我一巴掌说:“刚才忘记警告你了。这是省城,不是你们乡下,不许摁喇叭的,知道不?”
我心里老大不乐意,小丫头片子教训起老夫来,真不知天高地厚是吧?我又故意摁了几下,随即咧开嘴笑说:“对不起啊,在乡下开习惯了。我在乡下开车的时候啊,路上走的不是猪就是牛,你不按喇叭,它们是不会走开了。”
“可这里没猪也没牛。”彭小媛狠狠瞪我一眼说。
我装作恍然大悟般的神态说:“确实,这省城的路上,走的都是人。没有畜生呢。”
彭小媛白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变着法子在骂我?”
我赶紧换了一副窦娥的形态说:“岂敢岂敢。彭小姐我拍你马屁还来不及啊!”
彭小媛的眉头皱到了一堆,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总是感觉你在骂人啊1
我不想再解释,老子本来就是骂你的,怎么啦?仗着你投胎投得好,就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老子下世投胎就投到天子脚下去,看谁更牛逼!
心里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彭小媛盯着我奇怪的笑,怯怯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是个乡下人。”我说:“你快指路啊,要不走错了不怪我埃”
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站着两个交警,嘴里嚼着槟榔,一个人手指间还夹着一根香烟。
“直走。”她命令着我。
拐了几个街口,她让我将车停在路边,自己拉开车门下去。
我跟着下来,抬眼看到“金牛角”几个字。心里又是一阵乐,这个名字取得真土,还是西餐厅,最不济也得在后面来个什么斯拉基之类的名头埃这么土不拉几的名字,怎么也难与西餐这个词挂在一起。
“我认为,这是中部省最好吃的西餐厅了。”彭小媛砸吧着嘴唇说:“陈风,你今天不许小气啊。”
我笑道:“随便你吃,管够。”
她一蹦一跳的上楼,我跟在后边,亦步亦趋上去。
餐厅里的人不多,空气里流淌着温柔的音乐。我细细听了一下,居然是我们中国的音乐,只是换了几样乐器,隐隐就让人觉得高尚了许多。
坐了不到一刻,彭小媛冲着我背后就招起手来,而且还大声地喊:“在这,在这。”
我没回头去看,我知道来的人是谁。彭小媛不会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吃饭!
西餐厅的人被彭小媛的高声引得都投过来目光,我坦然地目不斜视。倒是彭小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坐了下来,偷偷的吐了一下舌头,满脸通红。
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人未到,香先来。一缕淡淡的幽香破空而来,差点让我热泪盈眶。
这个香味我太熟悉了,就好像我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样,我甚至能准确地说出每根手指的长短差几厘米。
“你还好吧?”声音柔柔的,却像钝刀割肉一样,一寸一寸分裂着我的肌肤。
我头也没抬说:“请坐。”
她不坐,眼睛扫视一眼餐厅说:“小媛,换个地方吧。”
彭小媛吃惊地说:“老师,我喜欢这里啊。”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
我没敢去看她,我只要看一眼她,我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刚结婚回来!辛苦了。”她揶揄着我。
“没事。”我说,拿起水壶给她倒水。
她谢了我说:“终于安家了啊1
我连身说谢谢,眼睛还是不敢去看她。
“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打量着她说:“薛冰,你瘦了。”
“能不瘦吗?”她冷笑着说:“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他。”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又不好去问她,只好嘿嘿地笑,边笑边说:“这个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是吗?”薛冰毫不客气地质问我:“你跟黄微微的感情是先有的,还是后来培养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嘿嘿干笑。
其实在彭小媛说请人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她请的人一定是薛冰。我曾经暗暗想过,薛冰知道是我,不一定会来赴会。毕竟我们曾经是恋人,而现在我是有妇之夫,她还是独身一人,我们的见面,除了尴尬,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但我坚定要来,是心里一直想看到她。仿佛只要看到她,我的心就会变得无比的宁静。
彭小媛已经叫了服务员过来,点了三分牛排,要了一些甜点。特别嘱咐服务员,她的那份只要三分熟就好。
我听她这么说,赶紧找了个机会岔开薛冰的话题说:“三分熟?三分熟其实就是生的,血都没干呢,你也敢吃?”
彭小媛翻着白眼说:“我有什么不敢吃的?你信不信,生吃我也能。”
我竖起大拇指说:“厉害。佩服!”
突然感觉桌子底下的脚被踩了一下,抬头去看,就看到对面的彭小媛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
彭小媛耐不住了,低声说:“好好陪我们薛老师说话。我感觉好热埃”
我笑着说:“你怎么会热呢?空调不对着你的么?”
彭小媛瞪我一眼说:“本姑娘觉得做电灯泡的滋味真难受啊,我还是去一边凉快凉快去。”
说着也不等我们回过神来,她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径直远远的去了一个角落。
等到她一走,留下的空气显得尴尬味更浓了。
“微微怀孕了。”我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我没办法。”
“奉子成婚啊1薛冰微笑起来,问我道:“要是当初我也怀孕了,你还会离开我吗?”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一痛,支吾着说:“应该不会。”
“会1她坚定地说:“你一定会。当然,如果我有个做组织部长的爹,你肯定不会离开我。”
我心里燃起一堆火来,当初我离开她,仅仅是因为黄微微的爸是组织部长吗?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想过,如果真是,我这个人是多么的卑鄙与渺小啊!
我只记得自己还在她们两个之间摇摆的时候,薛冰放弃我调到市里去,唯一的条件就是与我分手。这是黄微微与她的约定,而且之前我一点情况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她调到市里去了后,与我断了所有的联系,即便我找到她的单位,她一样的一律不见。
“你错怪我了。”我喃喃说:“不过,薛老师,天下何处无芳草。我陈风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淡淡地笑,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水,无比优美的咽下去后说:“不过,你做了一件让我很看不起你的事。”
我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郭伟来追我,是你的主意吧?”她冷冷地笑,说:“你是怕我嫁不出去?”
我摇着头说:“没这个意思。”
“哪你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没任何意思。”
“但我觉得有意思极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深爱的女人往别的男人怀抱里推,他是高尚呢?还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显露出自己的卑鄙?”
我点着头说:“是我卑鄙!卑鄙!我卑鄙极了。”
我的自责让她感觉到了不舒服,我看到她的眉头又纠结在一起了。
“薛老师。”我叫道:“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去爱你了。”
薛冰微微一笑说:“我不想你这样叫我。我想听你原来叫我的称呼。”
我一顿,脑海里一团乱麻。过去我只叫过她老婆,难道我现在还能这样叫她?
我征询地去看她,她微笑着看着我,颔首鼓励。
我突然就来了勇气,低声叫了她一身:“老婆。”
薛冰轻轻地嗯了一声,眼光温柔地看过来,差点让我跌进去淹死了。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说,稳住!稳住!千万要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