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气要讲,背黑锅就得麻烦林阁主去了。好在这锅也不是不好,有了这个名声,对林阁主的都有帮助,对林阁主向往的宠幸和加官进爵也是个筹码。
林阁主蹙眉犹豫道:“这...不好吧,似乎有欺世盗名之嫌啊。当时在文会之上一时从权也就罢了,我怎可贪贤弟之功为己有?此事万万不可!”
他终究还是才子的性子,当然不愿占这个便宜。但顾子瑶却是另一番心思,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走通上层之路,其余文名才名,无非只是锦上添花。所以顾子瑶才毫不介意,而今日这种文名他要不要更是无所谓,无非是为林阁主出头。
见林阁主还要推让,顾子瑶故意挑唆道:“这只是为前辈不平。那李信何等嚣张,难道前辈就不想要打他的脸?今日桃花文会,他必然早有腹稿,想要踩着前辈上台阶。
他做初一,我们便做十五。前辈尽管以这文章去压他,他一日找不出我们文中破绽,便多一日抑郁!”
提起李信,林阁主果然就火冒三丈,想起来之前此人的言行,他咬了咬牙道:“如此便多谢贤弟慷慨!我便欺世盗名一回,不狠狠还击李信这混账,我老林也白活这几十年了!”
果然还是激将法百分百中计的林阁主,顾子瑶微笑叹息,不过至少这件事上,他不用出头了。若是真能成全他的一番理想抱负美事,也算是佳话一桩。
顾子瑶与林阁主在穆百万赞助的这场文会上惊鸿一瞥,留下了一篇高深莫测、宛如天书的文章,连续几日仍在持续发酵。
在场的士子少有精研经济之学的,看懂的没有几人,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世人全都看不懂。再说看不懂自然要拿去请教别人,于是起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于是乎,这篇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文章,也就莫名其妙的在京城红了。顾子瑶的文章还是比较注重深入浅出,只是略有些庞杂而已,在有心人眼中,只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抓耳挠腮以求下文。
正如顾子瑶所预料的,他的名声并未流传在外,倒是林阁主多了许多神乎其神的传说。毕竟林阁主也是知名才子,很多年前在京城也曾红过,这一次卷土重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来找回场子的。
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有人装作很懂内幕的说,“林阁主当年愤而去秘捕阁发展,卧薪尝胆,这六年之后回来,必是要报当年一箭之仇!你们可瞧好了,这桃花文会只是第一炮,后面热闹只怕要一直延续!”
这种论调得到很多人的附和,“林阁主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这卷土重来必定想大有作为。否则在文会上他亲自出手即可,何必让一个小年轻代笔出风头?这说明林阁主志向不小,不屑于在文会比试!”
甚至有人说林阁主在江上遇仙授五色笔,这才豁然开朗,学问大进,这次来京城正是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气。
这些话传到李信耳中,让他更加憋气,却也有些惴惴不安。那日自顾子瑶与林镇远走后,桃花文会勉勉强强开了下去,但只能算草草了事。
之后穆百万亲自开口,点名要了顾子瑶写的那篇文章,至于李信的作品。问都没问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信一腔热情凉了半截,此后就更恨林镇远。
随着文章的渐渐流传,前往会馆来拜访林阁主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一时间称得上门庭若市。
不过与他以往的交往对象不同。这次到访的人物,不再是各路风流才子,而是老于谋算的中年人,甚至大都是官员手下的师爷或幕僚。
他们旁敲侧击,想要从林阁主嘴里多撬出一点儿东西来。林阁主也算是绷得住。次次都含糊对答,滴水不漏,这几日间没被人找出什么纰漏之处,不过也已经苦不堪言。
顾子瑶这篇“释租”,堪称是微言大义,讲的是地租小事情,但去隐含着某种超越常人所想的义理。
林阁主也看过了好几遍,甚至不耻下问,反复向顾子瑶请教过,隐隐能通其理。这也是他勉强能够应付那些精细人物的原因。
但要说到文章中蕴含的更深义理,林阁主还是似懂非懂,要他以这个话题再向外延展,对别人高谈阔论,那就万万不能了。
所以面对各路来探求真理的好学之士,林阁主只能摆出架子,装糊涂应付过去,但天知道还能应付多久。不深谈或可敷衍过去,可一旦被人长久追问,只怕总要露出马脚。
所以林阁主甜蜜并痛苦着。私下里也抱怨了几句:“贤弟!你怎么写出这样刁难人的文章,再如此下去,愚兄可能撑不住了。”
顾子瑶同样蛋疼的很,他也没想到居然发展到如此程度。果然京城不比府县,懂行的人就是多。只要稍稍露出一点峥嵘,别人就围了上来。
现在看来,主要还是因为这篇文章透露出一些新经济思想,引起了京城中不少实务官吏的兴趣。果然国人务实,想必即便是写出形而上学,论道德修养这样的大文章,也都未毕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而这一篇论地租之文,其实不过是开了个头,略微给如今沉闷的财税之道开了扇窗子。就有目光敏锐之人注意到了,照这个态势下去,林阁主被整个京城幕府所重,乃至于声名动于朝中,只怕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让顾子瑶比较庆幸的是,他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将林阁主顶在前面,否则的话如今烦不胜烦的可就是自己了。
林阁主是老牌才子,与京城之中的高层也没有什么旧怨,无非是踩踩李信这种层次的人物而已。他出这个名,就算有人眼红,总不会起别样的心思。
而顾子瑶就不同,他年纪太轻,上一次就在官场得罪了人,若还不知收敛招摇过市,说不定就有不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