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盒子里的天蛉蛛,五彩斑斓,叫人胆战。
风情万种的湘部女主清舞媚眼如丝,对程倚天说:“只要你能够让它咬上一口,一柱香内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收回我刚刚放出的五百至淄灵虫。”
五百黑色淄灵虫飘然来到程倚天的脑后。
程倚天只瞧了一眼,便微笑起来:“好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绝不反悔。”清舞说着,把水晶盒子放在移过来的一张桌子上,尔后将盖子移出一条缝。
有大股新鲜空气涌入,那妖异之极的天蛉蛛立刻蠢蠢欲动。程倚天尚有些犹豫不决,清舞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摁在盒子缝旁边。
“开始吧。”那双妩媚的眼幸灾乐祸。
程倚天决定拼了。
天蛉蛛一口就咬住他的手指,接着,八只脚爪一起抓上手心。透过水晶盒子,大伙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天蛉蛛五彩斑斓的背上,色彩竟然不住流动。一条彩色的线从程倚天手指被噬咬的地方开始,伸进了手臂。这条线经过了手臂,来到肩头,如果撕开程倚天的衣服,大伙儿就可以看到它正往四面八方散布。条条毛细血管都变得清晰无比,如同多出一片大型蝴蝶的翅膀。不过,这也就是一眨眼功夫。那好像蝴蝶翅膀般的纹路,颜色浓了,接着又淡了,汇集出一条粗粗的五彩线直达玄蜂灵配缩在位置。
玄蜂灵配吸毒功能被大大激发。
一炷香正被点燃,香头则慢慢燃烧。
玄蜂灵配犹如一个道行很深的武林高手,和积聚在身体脉络中的毒质这样一个对手,以程倚天的血肉之躯为战场,奋力厮杀。它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热烈,贴着程倚天的肉体,渐渐变成一块通红的烙铁。程倚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烫出“滋滋滋”的声音。香烧到一半时,胸前的衣服变焦了,玄蜂灵配的红光打从烧出洞来的衣服里透出来。
所有的人都瞪大一双眼睛。
清舞起先没多想,等到那红光越来越多,中间渐渐显现出一只腹部如鼓的大黄蜂影像——她是独门中人,心中顿时狠狠一震。
玄蜂,那是避毒的神兽。所有毒门中人都会畏惧三分,碰到了需顶礼膜拜。按说世间本无此物,但如果在毒物、瘴气集聚之处出现宝玉之类的东西,吸取了众多毒物瘴气后不被侵染,反而能将之后的毒物瘴气吸收起来,分解,再化为己用,那么,这样的东西最终就会变成玄蜂的形状,是为玄蜂灵配!
清舞从没见过玄蜂灵配,连这种东西的存在,都只当作传说。不意今天在程倚天身上看见这种东西。
但见那团红光中,天蛉蛛五颜六色的毒质变成了漩涡。那漩涡一圈一圈的,打从外围转进来,最后,转入红光的中心——那只大黄蜂圆鼓鼓的腹部。这过程很可怕,看的人忍不住颤抖,经历的人更是如受酷刑。
程倚天另一只手死撑着桌子,努力不让自己瘫倒。
季瑛、季琳,连同薛藻,他们的心则快从喉咙口蹦出来。
清舞双手不停交握。按说,她要对佩戴玄蜂灵配这种圣物的人退避三舍,可是,这会儿她要是撤了,蛮部、火部,谁会放过她?在大事业面前,女人的妖娆、美丽,都是轻如鸿毛、不值一哂的无用之物。昔日清晰姐姐不就得了以身练就魅女魄的下场?
“结束”和“不结束”这两个念头激烈交战着。眼看一炷香即将烧完,清舞银牙一咬,豁出去。她掏出四串铃铛,分别给自己把双手双脚绑上。双手一拍,两脚一跺,所有的湘女和着她的节奏,一起跳舞。
漂浮在空中的淄灵虫放弃了程倚天,转头向把守住教军场的新州外侍卫扑去。这些淄灵虫,类似于莲花宫绿色的幻蛊,不过,侵入那些外侍卫大脑后,在湘女们整齐有力的节奏中,这些虫子竟然很快交配,眨眼之间繁衍出大批的后代。
五百之数,在一炷香烧完之前增为五千、五万……
黑压压一片“虫云”,从教军场四面八方飞回来。在湘女主妖娆的肢体语言指挥下,向着和天蛉蛛对抗的玄蜂灵配席卷。
把守在教军场四周的新州外侍卫纷纷倒下这个事实,吓坏了看台上所有人。包括鹰王在内,都长身而起,将自己的随从一起拦在自己身后。季瑛、季琳的侍女群中,有人惊呼。穿着和王宫侍女一般服饰的鸣玉、浮香,拉着同样装扮成王宫侍女的莫雪姬,惊慌失措向鹰王这边跑。
大难临头,莫雪姬还拘泥和鹰王的纠葛,誓死不肯低头。
但是鸣玉和浮香都怕她像下面那些外侍卫,突然就倒了。一个死拉,一个或拽,最后把她塞在鹰王身边。
火部那边有个人,张开一把伞状的东西,里面伸出许许多多细小的铁管。趁着大家注意力全在场下,冲着鹰王,所有铁管“嗤嗤嗤”开始放暗箭。这“暗箭”都是一根根针,长四寸半,扎中心肝脾肺肾中任何一个,都让人够呛。这么多铁管一起放,暗器数量足有数百。
天蛉蛛和淄灵虫围攻程倚天。
火部的暗器就要鹰王的命。
淄灵虫,好像“嗡嗡嗡”嘶吼着黑色的龙卷风。卷住程倚天后,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燃着的那柱香,彻底烧没了,突然红光大盛,穿透了这阵黑风。上万淄灵虫纷纷陨落。小西瓜大笑的天蛉蛛跌落在水晶盒中,没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如同一个灰突突的泥土疙瘩。用尽全身技俩舞动的湘女们受到玄蜂灵配反攻力的波及,一起被自己的蛊术反噬,个个惊叫着,神经错乱跌倒台上。她们有的拔出刀自残,有的则用刀、用小剑,甚至拔下头发上的发簪,使劲去捅自己的同伴。
蚩浑看到清舞也跌倒在教军场上,急忙跳下场,把清舞抱起来。不料清舞举起一支发簪,“噗”戳进他的眼睛。蚩浑丢了清舞,高声呼痛。
火部的暗器射到距离鹰王一寸处,便被看不见的力量阻挡住。鹰王本来全力以赴,以防湘女的手段。不料,防住了火部的偷袭。暗器被太虚功挡住,他随手一挥,所有暗器被一起拂落。
贺琮和天都的随从们一起拔出剑来。
冷延也跳进了教场,留下来的玉鹏程,因被鹰王的神技震住,心惊胆战,眼看要和天都侍卫厮杀,下意识也跟着跳下教场。
季琳拔出佩剑,把那些自相残杀的湘女一个个都抹了脖子。鲜血四溅,吓坏了季瑛。
薛藻本来不想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可是,一个湘女扑上来,抱住他的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就要咬。薛藻一边惊叫,一边挥动钢钩,便把这湘女给杀了。
教场上,清舞呲着白牙,举着发簪疯魔一样追冷平戳。冷平显然让她,举着剑,只是招架。玉鹏程奔过来,倒转刀柄,一下就把清舞给敲晕。
瞎了一只左眼的蚩浑,和完好无损的冷平一起大喝:“你做什么?”
玉鹏程把清舞扛在肩头,怒吼:“不想死的,赶快走啊。”
天都的人、新州的人,以及打败了蚩浑和玉鹏程两大高手的薛藻,一起追到场内。
冷平将清舞手腕、脚腕上的铃铛取下来,捆在一起,用力一摇。倒在地上七千新州外侍卫蓦然全部爬起来。
贺琮极其随从拢共五人,季琳连同会武功的侍女不足十五个,薛藻只有一个人,加上金城、苏东、罗州等城主带来的武士,总共四十几个人。七千傀儡军压近,长矛如林,他们的锐气顿时被挫。
蚩浑、冷平、扛着清舞的玉鹏程,一起爬上出口那里的台阶。居高临下,他们瞧得欢欣鼓舞。
蚩浑把铃铛夺过来,一只手抓两只,开始跳蛮族的祈魂舞。这是向天祈祷族人安康的舞蹈,动作古朴、简单,但是变化不少。每年风调雨顺开始酬神时,首领带着部族中的德高望重之人,在巫师的主持下,可以跳整整一天。
而傀儡军就在他铃声的指挥下,长矛一横,进入战斗状态。
季瑛站在看台上,大喊妹妹的名字:“季琳、季琳!”
季琳看看旁边的薛藻:“打吗?怂的话,你就上去吧。”
薛藻说:“我是不想死在这里啊,我还有很重的事,我得做完它才可以。”
“胆小鬼!”三个字,挤出季琳牙缝。
薛藻一呆,刚要反驳。却见眼前白影一晃,一个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黑翼鹰王白瀛楚,今天一身白衣胜雪。随从中有一个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主子,他拿着剑,剑很随意耷拉着,剑尖指向地面。
已经调转脚尖方向的薛藻,身体又转回来。
季琳骂他:“又不想走了吗?”
薛藻把跌倒在地上的程倚天拉起来,塞给她:“快带我程大哥离开。”耳畔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薛藻。”薛藻下意识答应。转过脸,鹰王正微侧着脸,目光平静。
鹰王说:“你也走吧。马上这儿,你帮不了我。”
薛藻张张嘴,很艰难说出一句:“可、可我想留下。”
鹰王的嘴角轻轻一挑,没再言语。没了剑的那个随从来到季琳旁边,背负程倚天,从后面的台阶爬到看台上。
场上鹰王对贺琮说:“贺琮,摆阵吧。”
澎湃的乾坤二力又被重重礁石阻挡。它们不甘,不愿,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收起了潮头,退归气海。
程倚天猛地一动,接着,便睁开眼睛。
一张温柔恬静的脸出现在眼前,程倚天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新州王宫的季瑛公主。运一运气,脊椎处的疼痛好了不好。刚刚和湘部女主的蛊毒对抗的过程中,玄蜂灵配将能用的全用上了,调动起他许久没有再用过的乾元混天功。在这个过程中,他依稀感觉到脊背上有什么破碎了。破碎后的东西混在铺天盖地的毒质中,被强大无比的玄蜂灵配纷纷吸走。
他也看到大涨的红光,就在那气势如虹的火红光芒中,一只巨大的玄蜂无比英武。
湘女中有一些伤势很重,只在地上*而并未被季琳或薛藻杀死的,程倚天踉踉跄跄爬到她们身旁。抓住一个,程倚天急切问:“还有天蛉蛛吗?还有没有淄灵虫?”连问几个,都回答不了他的话。身体虚软,头也一阵阵发昏,程倚天最后还是虚软,跌坐在地上。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
抓住他的衣角,程倚天扭头一看:是个脖子上*了加下、身上也满是血迹的湘女。
大量失血,加上剧烈的疼痛,使得湘女从蛊术的反噬中清醒回来。这名湘女死拽住程倚天的衣角,用尽全身力气说:“我告诉你,天蛉蛛就一只,死了,就没有了。淄灵虫也就那么多,如果留下一些,交配繁殖,还可以再有。但是,如果全部被摧毁,那么,它也就一只都没有。”
“你说得这是真的?”程倚天反抓住她问。
湘女点头,眼神涣散:“救我……”
程倚天大失所望,把她丢在一边。
季瑛指挥侍女:“快把她扶起来。”又吩咐:“再去看看,有没有还能救的。”耳中听到看台边上,有女子在叫喊:“好啊好啊!就这样,杀死他们!”季瑛才想起,下面还有激战。
她连忙站起来,往那边跑。还没跑到,旁边一阵风过,刚刚还软成泥的程倚天,比她还快,来到看台边。
叫好的是鸣玉。浮香扶着莫雪姬,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紧盯下面。
鹰王站在一堆尸体的上面,一只手背在后,另一只手持剑。那剑,还是随意耷拉着,剑尖朝下。倒是身后的贺琮等人,马步扎得稳当当,端着长剑,剑尖向前,架子摆得好足。傀儡军再度潮水般攻上,鹰王和四名武士迅速合为一体。玄秘太虚功造就方圆一寸绝对安全距离,这一寸距离,使得天都武士只需要攻击,根本不用考虑防守。鹰王的剑,就是流畅的水。水流向那里,紧随身旁的武士们就卷起阵阵波涛。这波涛中的每一朵浪花,都能卷一个傀儡军的头来。过不多久,鹰王脚下的尸体又增加了一圈。
蚩浑的祈魂舞渐渐跳得没有底气。
遭到淄灵虫噬咬的新州外侍卫,也慢慢感受到“死亡”那可怕的气息。
傀儡军手中的矛不住颤抖,蚩浑突然丢了铃铛,大喝一声,转身就跑。玉鹏程又急又气:“怕什么?你怕什么?”他不会跳舞,拿着铃铛甩了甩,傀儡军只只知道端武器,不明白需要进攻。
冷平拉住他:“我们还是跑吧。白瀛楚直着冲过来,我们就惨啦。”
玉鹏程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圈子里白瀛楚那满身的自信,深深震慑到他。是啊,一直到现在,天都的人都圈着打。竖着进攻的话,即便七千人众,很难突破。但是,有白瀛楚那个可怕的人在,再难突破,也会突破吧?
玉鹏程用力扔掉铃铛,满心不甘对冷平说:“我不会放弃的,绝不会放弃!”冷平扛着清舞,点头说:“我也不会忘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现在还是快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