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涛是北方人,在边疆出生,在边疆长大,生活的穷苦和物质的缺乏是先天性的不足,也是导致他的家乡基本上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的罪魁祸首之一,之二就是长年累月的蒙古骑兵南下打秋风活动时常在他的家乡上演,而就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马涛居然还是得以识字,并且在家乡成长到十五岁,一直到家破人亡之后,流浪到京城,被陆炳所救。
说起来,马涛也算是气运使然,住在边疆,住在蒙古骑兵的打击范围之内,而且周围明军大多无能的情况下,可以在家乡活到十五岁,还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边民也有边民的智慧,国家军队不靠谱的话,就自己想方设法的对付蒙古人,从小的地道战麻雀战的教育使得他根本不惧怕蒙古骑兵,从小就养成了机灵勇敢果断的性格。
如果多一些偶然因素,或许马涛就是第二个马芳也说不定,不过,马涛没有倒霉到给俺答做奴隶,也没有幸运到遇到了军中大将,他十五岁那年,家乡的运气似乎用完了,在一次蒙古骑兵的打击之下,家乡化为一片灰烬,父母乡人死伤殆尽,马涛杀了一个蒙古兵,抢了一匹马,一路南逃,路上,马累死了,马涛就靠着喝马血吃马肉支撑到了有人的城镇。
但是马涛并不知道他所进入的城镇是什么城镇,反正在他看来,所有的比他的家乡繁华的地方,就是大城市,他可不知道自己跟着一大群人混进去的,是大明王朝的国都,天子脚下的北京城。
在这里,马涛慢慢成长,靠着过硬的生存本领,在京城的地下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在他二十岁那年,遇到了一场生死劫,被仇家骗到人迹罕至之处,几乎被杀,正当那时,遇到了三个男人,穿着一身黑,看不清面目,也不知是何人,似乎只是路过,但是看着对方几十人围着马涛一人,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了。
“几十人围着一个人,你们这些地痞混混还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为首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似乎非常豪气。
“什么人?!识相的快点滚!不然,连你一起宰了!”为首的混混非常嚣张。
高大的男人冷冷的笑了出来,轻轻挥了挥手,身后两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人就用十分鬼魅的速度行动了起来,而之后的一切,马涛发誓,是他二十年的生命中看到过的最惊悚的一切,足足四十五人的混混,个个都是能打的,却在两个人的攻击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部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那个高大男人的眼睛一直盯在马涛身上,看着他的一切,马涛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看穿了,一切结束之后,那个高大男人走到浑身僵直的马涛身前,低声问他:“小子,你很不错,要不要跟着我,去做一番事业?”
马涛强自按奈着心里的恐惧,开口道:“你是何人?”
高大男人笑了一下:“锦衣卫,陆炳。”
马涛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却已经站在了苏州城内,欣赏着苏州的繁花似锦,完全感受不到这是一座不久之前才从毁灭的厄运中逃脱出来的城池,繁华的商业,来来往往的人群,如果不是西城门外仍未褪去的血色,他真的会怀疑那场战争的真实性和他亲眼目睹的那些人头的真实性。
“头儿,咱们是先去找郑光还是先去找唐顺之?”身旁的属下赵六如此询问着马涛,马涛瞪了赵六一眼,怒道:“不找郑光的话来苏州做什么?你真当是休沐来苏州啊?就算是休沐来苏州,那也是大都督才能享受到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吧,要不是看你小子跟着老子在草原出生入死的,老子才不会带你来这里!”
赵六嘿嘿一笑,谄媚道:“头儿记挂着咱,咱心里都清楚,您看看咱们锦衣卫里面就属愿意跟着您的最多,虽然死伤了不少弟兄,可咱们都知道,您给他们的家人都安排的好好儿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马涛白了赵六一眼,继而问道:“郑光的家找到在哪儿了吗?”
赵六立刻回答道:“找到了,不过头儿,找事找到了,可咱们锦衣卫这么正大光明的去人家府上拜访,属下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儿啊,以往咱们都是偷偷潜入,打晕了带出去,现在居然正大光明的进去,一不杀人二不抓人,属下都不习惯了。”
马涛以手抚额,无奈道:“早晚被你这混小子给气死,罢了罢了,我自己去吧,郑光的名声这么大,肯定有很多人来拜访他,咱们混在里面一点儿都不起眼,大都督常常说,什么大隐……隐……隐……”
“大隐隐于市!”赵六很快就接上,马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把拍在了赵六的头上:“混帐!老子当然知道是大隐隐于市!要你说!”
赵六一脸委屈。
“咱们就是要正大光明的去找他,懂不懂!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好了!你这混蛋!跟我走!”马涛一脸浩然正气的走入了苏州城,汇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很快,郑府门口,马涛和赵六两人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觉得自己走错路了,良久,马涛又是一巴掌拍在赵六的头上,怒道:“你这混小子!居然敢找错了人家?!你知不知道你这要是在草原上,你早就死了八回了!”
赵六一脸委屈道:“不对啊,头儿,这里明明就是郑光的府上啊!您看看,这不是郑府吗?”
马涛怒道:“全苏州就一个姓郑的是不是?!刚吃的那碗馄饨全堵你心眼儿上了是不是?!”
赵六低下头,一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样子,马涛见此,也有些不忍心继续打下去了,正待此时,郑府门口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二位站在郑府门口是有何贵干啊?来找我家老爷有事的?”
马涛把目光投向那声音的来源处,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门房站在郑府门口,看起来是要关门的,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马涛连忙询问道:“这位老丈,敢问这里可是郑光郑老爷的府上?”
老门房点了点头:“正是,二位是?”
马涛顿时有些尴尬了,瞟了瞟赵六,赵六满眼泪花的看着马涛,一副宝宝真的好苦的样子,咳了几声缓解尴尬,马涛走上前,对老门房说道:“老丈,不好意思,我等是来拜访郑老爷,有事情想与郑老爷相商的,烦请老丈通报一声。”
老门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人,皱起眉头,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老爷回来那日已经说过了,现在老爷正在闭门读书,准备明年二月的会试,这段期间内,不见外人,不会客,待老爷考取进士回乡之后,自然会好好儿的宴请大家,以全乡情,现在,老爷只想闭门读书备考会试,还请诸位贵客原谅。”
马涛挑了挑眉毛,举人他见得多了,光是顺天府的乡试和历年会试他就监考过七八回,抓过不少作弊考生,也见过了许多天之骄子,那些考取举人进士的读书人是何等傲气,府门前是怎样的车水马龙他也很清楚,基本上考取举人进士之后,整个大明社会都在追捧这些人,这些人往往都比较年轻,少经世事,一被追捧就忘记了自己原来只是个瘪三而已,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
再加上举人可以免除本家赋税,所以就会有很多人来投效他们,将名下的田产投效,这样一来,拜访的人肯定不少,更别说还有些臭不要脸的打着卖闺女的想法,如同闻着腥味的苍蝇嗡嗡嗡嗡;但是郑府这门前冷落鞍马息的模样还真是罕见,再一听郑光的话,马涛心里顿时对郑光多了一丝好感,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些许笑容:“老丈,我等不是为了和科举有关的事情来拜访郑老爷,实在是有些别的事情,务必要见到郑老爷,烦请通传一声。”
老门房皱起眉头看了看这两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那好吧,还请两位贵客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帮二位通传一下,不过老爷是否愿意见,老朽可不敢保证。”
马涛笑道:“麻烦老丈了。”
老门房转身走向府内,赵六那小子凑上前,嬉笑道:“头儿,您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看起来真像个读书人啊!”
马涛自得道:“那是,草原上的那群混蛋可比咱们大明百姓狡猾的多,不装得像一点儿,立刻就能被砍了头,这是保命的本领,多学着点儿!”
赵六笑道:“遵命!”
老门房缓缓走向郑光的屋子,在门口敲了敲门:“大郎,外头有人求见。”
很快,房门应声打开,郑光看着眼前的老门房郑叔疑惑道:“有人求见?我不是说谁也不见,专心读书吗?这都好几日没人来了,怎么今日又有人来了?不是苏州本地人?”
郑叔点了点头:“不仅不是苏州本地人,老朽瞧着,还有点儿像军伍里的人,这军伍里的人看起来和一般人可不一样,老朽看人可不少,那股子剽悍的气息,可掩盖不住,绝对不是一般军伍里的人,还的是精锐才能有那种感觉,他们总让老朽想起年轻的时候看见的那些剽悍的九边北兵。”
郑光的眉头深深皱起,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郑叔,你去把他们带到我的书房来,然后多盯着些,以防不测。”
郑叔点头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