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阵阵,万众瞩目,汉王殿下在众文武陪伴下,下了城门楼,迎上风尘仆仆的信使。
不待信使停下马,汉王便一撩衣袍,跪在尘土中,朗声说道:“儿臣朱高煦,恭请父皇圣安!”
汉王身后的众文武也赶紧跪下,一起向信使恭请圣安。
那信使脸色一变,忙不迭翻身下马,赶忙将汉王扶起道:“王爷误会了,小人不是传旨的钦差”
“什么?!”见摆了个大乌龙,汉王脸涨成个茄子,却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心急之下,方寸大乱了呢?
“那你是何人?!”侯泰气急败坏道:“还不快快道来!”
“小人是赵王殿下派来的信使,”那信使双膝跪下,从背后取下圆筒,双手奉上。“有赵王殿下八百里加急给汉王殿下!”
“”汉王的心紧成一团,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侯泰赶忙取过圆筒,打开封口,将其中的信件奉给汉王。汉王抬抬手,没有接信,而是对身后的韦无缺道:“先生替孤看吧。”
韦无缺倒是镇定了,撕开封口,掏出信瓤,快速看了一遍,低声凑到汉王身边,耳语了几句。
众文武不知所谓,只能紧紧盯着汉王殿下的脸色,只见王爷那张脸,从黑转青,从青转白,最后又变得黑如锅底,这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坏事了!
“王爷,士气可鼓,不可衰,先把眼前过去吧”见朱高煦要发作,韦无缺赶忙苦劝道:“将士们可都看着王爷呢!”
“唉”汉王咬碎钢牙,终于勉强压下满腹的怒火,闷声说道:“今日只是讨贼大会,另择吉日出征”
“啊?!”众将一片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王爷已经箭在弦上,却不得不撒手!。
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大会,最终的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汉王殿下只是不咸不淡讲了几句‘朝廷有难,山东匪患,奋勇杀敌、光宗耀’之类的废话,敷衍了一下手下众将,便黑着脸离去了。
原本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也被懵头懵脑带了军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汉王府,银安殿中传出一阵阵疯虎似的咆哮声,污言秽语不觉的咒骂声,还伴着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惊得殿外的太监宫女全都噤若寒蝉,唯恐被殃及池鱼,丢了性命。
韦无缺、朱恒、侯泰、马忠几个,硬着头皮立在殿中,看着要被气疯掉的汉王殿下,苦等他发作完毕
汉王实在是要气疯了!他谋划了那么久!憋了那么久!甚至违背本性的忍了那么久!换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不说,还把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等到汉王殿下把银安殿的瓶瓶罐罐砸了个干净,韦无缺才出声问道:“王爷,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众人也一齐望向汉王殿下,实在想知道他到底发的什么疯。
“”朱高煦想要将赵王的密信找给几人看,却发现方才盛怒之下,早不知扔到哪里。只好黑着脸,闷声说道:“他说,太子用储位替柳升作保,又给他争取了一个月!”
“啊!”众将这下可算明白了,怪不得汉王要气疯了,原来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王爷,关键是一个月后,会怎样?”韦无缺却冷静问道。
“说是一个月后,要是柳升还不能取胜,非但要将柳升问罪,太子还会自请退位。”朱高煦冷声道:“想不到,我那个大哥,竟对本王如此畏惧!”
“那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啊?”韦无缺轻声道:“只要咱们再耐心等上一个月,王爷依然会当上这个总督王,太子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唔。”朱高煦点点头,闷声道:“老三信里也是这样说的,他让本王再忍一个月,只要和白莲教相安无事一个月,该老子的还是老子的,不该老子的,也归老子!”
“可咱们,经出兵了啊!”朱恒小声提醒汉王两个道:“连临淄城都打下来了,还怎么和青州方面相安无事?”
“要不立即撤军,”侯泰小声道:“把临淄还给青州?”
“嗯”把怒火发泄出来之后,汉王殿下恢复了冷静,捏着下巴寻思片刻道:“吃下去的,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这次趁其不备拿下临淄,决不能再交出去!”
“王爷说得对!”韦无缺点点头,十分认同道:“我们收服临淄,师出有名。没有唐天德偷袭却不能还击的道理。以学生愚见,可以先让攻打广饶和寿光的军队退来,然后派人去青州,告诉他们我们收临淄名正言顺,是对他们破坏联盟的惩罚!”
“唔。”汉王不由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便可以给他们两个选择,是战还是和。如果要战,那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兵戎相见,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韦无缺沉声说道:“如果要和,他们必须发誓决不能再背弃盟约,在盟友背后捅刀子,并将前番导致‘临淄事变’的元凶交给我方处置!”顿一顿,韦无缺低声说道:“若是都能照做,我方可以将临淄还给他们。”
“什么?!”朱恒一听,登时暴跳如雷道:“你没听王爷说吧,决不能把临淄还给他们!”
“哎,朱将军稍安勿躁,学生所谓归还临淄,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韦无缺摇头笑笑道:“您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争取一个月的时间而已。那么如何争取?无非一个‘拖’字。”
“拖?”朱恒愣了一下。
“不错,拖。”韦无缺笑道:“所谓谈判,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那唐天德气量狭窄,容易反复,重小利而忘大局。听说我们攻取了临淄,必定勃然大怒,要和我们决一死战。但再听说我们可以归还临淄,肯定会改变主意,尽量避免和我们开战。但再听说,需要交出他的手下心腹,必定会再次陷入矛盾。这反反复复,一个月很快过去,他都不一定有主意!”
“唔,说的不错!”朱高煦点点头,别说唐天德,就是他自己,遇到这么复杂的情况,也依然会举棋不定好长时间。
“那万一,”侯泰尖声道:“他姓唐的哪根筋搭错了,很快就有主意了呢?”
“没关系,他就算同意我们的要求,也一定会提出一系列的条件,到时候咱们商量商量研究研究,时间不就过去了?”韦无缺抿嘴笑笑道:“就算定了盟约,什么时候把临淄城还给他们,不还是咱们说了算?拖个十天八天个把月,他们还能咬人不成?!”
“哈哈不错!”朱高煦终于多云转晴,笑着点头道:“就依韦先生的!咱们这就派人去青州,拖上他一个月!”说完又问道:“你认为,谁替本王走这一趟最合适?”
“本来学生义不容辞,但他们白莲教的人,对学生戒心重重,恐怕不会跟我谈。”韦无缺想一想道:“世子殿下最合适。他的身份高贵,最能代表王爷,又曾在临淄城,被白莲教算计过,白莲教若想质问咱们,世子殿下可以理直气壮指责他们破坏盟约在先!”
“嗯。”朱高煦想一想,点头道:“反正只是为了拖时间,又不是真要和他们和解,让朱瞻坦去一趟,也不至于搞砸了”说完便沉声下令道:“传孤的钧旨,王斌、陈丰立即率军撤乐安,朱瞻坦将军队交给副将,立即出使青州,不得有误!”
“遵令!”众将沉声应下
临淄城被汉王军攻占的消息,此刻才传到青州。唐天德一听,登时大惊失色,赶忙召集手下文武立即到已经改为‘议政厅’的大堂议事!
一众所谓的丞相、平章政事、枢密使,穿着清清白白的官服,向唐长老跪地行礼,高呼法王万寿无疆!
往日唐天德最喜欢这套礼节,今儿却没什么性质,匆匆走到龙椅前,一屁股坐下道:“都起来吧。”
“谢法王。”待众文武起身,唐天德便沉声说道:“汉王对咱们动手了,昨天夜里派大军偷袭临淄,在内奸的配合下,天亮时攻进城去,我军死伤数千,剩下的残兵败将正在逃来的路上”
“啊?!”众文武登时面色大变,白拜儿尖叫道:“可了不得了,奴家就说汉王不能惹吧?!”
“你闭嘴!”唐天德一拍龙椅,没好气道:“汉王之前是利用咱们,好达到他东山再起的目的!一旦皇帝重新启用他,他头一个就会灭了咱们,向皇帝证明用他是正确的!”说着啐一口道:“明知如此,老夫还要坐以待毙吗?肯定要先下手为强!”
“可临淄又让人家夺去了”白拜儿嘟囔道:“也没见强在哪。”作为后来归顺唐天德的三巨头之一,另外两位董彦皋、郝允中,都被唐天德封了相,唯独白拜儿被落下了,这让他极为不爽,整日里愈加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