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布遮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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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女年岁约莫在十五至十八之间被一刀割喉而亡没有任何挣扎迹象就像在沉睡中突然被一刀割破了喉咙死在夜里子时初刻到末刻之间。

  至于死者身份及更详细的尸检有待石仵作、珍稳婆、衙役搬运死者尸体回衙门之后再进一步查明、确定。

  阵厢房不仅被凶手大举换了许多与佛有关的物件连厢内仅有的两个相连着的窗台也被一块很大很长的黑布掩盖遮得严严实实将光线阻于窗外半点未能透过窗棱折射到厢内来。

  原本有小炉鼎与佛字青瓷茶具的桌面也没了这两样而是被换成了一盏仍在闪着微弱光芒的油灯。

  它亮着一直都亮着。

  阴十七问道:“这油灯是自凶手入阵厢房杀害女子开始便亮着还是女子死亡之后凶手才点亮了它?”

  她看向展颜再看了看花自来。

  展颜没什么反应大概还在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花自来倒是干脆:“我去查问一下棋院里的其他香客!”

  这不失为一个答案。

  或许真能让花自来问出点什么来。

  衙役带走死者尸体回衙门之后慈眉等人也回了后院左侧的禅院只留下一名无字辈的弟子在棋院协助展颜等人查问或查看什么人事物。

  这名弟子法号无为。

  无为带着花自来去了其他客厢见香客之后阵厢房便只余下展颜与阴十七两人继续在案发现场查看。

  阴十七走了一圈再次回到床榻处她仔细地察看着床榻上所有角落连床板的缝隙都没有放过最后翻查被褥:

  “现场除了死者趴坐的桌下有一摊血之外其他地方无半点血迹我想不是被凶手清理干净了就是死者原本就是坐在凳子上却被凶手突然自后割喉瞬间死亡!”

  展颜也赞同阴十七的看法他指着两个仍遮黑布的窗台:

  “我在想这黑布到底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爬下床榻她并没有在床榻上翻查到什么。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跑到厢门外张望无为回来了没有。

  展颜跟在阴十七身后也往厢门外的抄手游廊望了望:

  “怎么了?”

  阴十七回身踏过门槛又进了厢房她看着厢内的一切道:

  “我在床榻上翻查了半晌寺里原来的灰青色被褥被垫在新换上的玫红被褥底下无论是哪一套被褥皆未见半点折皱这不正常除非死者刚入住千光寺尚未在寺里过过一个夜而昨晚是死者在寺里过的第一个夜晚她还未上床歇息便被杀害了!”

  展颜道:“所以刚才你是在找无为?”

  阴十七点头:“我想找他确认一下!”

  无为刚与花自来回到厢门口便听到展颜与阴十七最后的两句话不由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尽管问无为定然尽力为施主解答。”

  阴十七将她的疑问问了一遍无为无为说是死者是在昨日午时后方到的千光寺昨晚是死者在千光寺的第一个夜晚。

  刚入住便被杀?

  莫非凶手是一路尾随死者到的千光寺?

  又或者凶手早在千光寺等的便是死者的到来?

  阴十七、展颜、花自来同时心里皆浮起这样一个疑问。

  棋院八间客厢里有五间住着香客花自来去问了除死者之外的另四人结果一无所获。

  不是说睡熟了没听到动静就是说没注意并不晓得什么时候死者灭着油灯歇息又是什么时候又亮起了一直燃到天亮的油灯。

  大概除了凶手与死者没有人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无为安静地守在厢门口等着展颜三人随时的发问或什么需要他做的。

  花自来站在床榻前盯着那花团锦簇的玫红被褥一直思忖着。

  阴十七与展颜则站在两个相连的窗台前看着那特意遮去外面光线的黑布。

  阴十七忽而道:“这黑布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不让其他香客察觉到阵厢房内正在发生的谋杀以掩盖凶手正在杀害死者的行径……”

  展颜道:“很有可能但也有另处一个可能……”

  他看着阴十七阴十七有点会意过来:

  “倘若我们将厢门关起来……”

  想到便试。

  将无为喊进厢房内之后阴十七关上了阵厢房的门。

  阵厢房内顿时昏暗下来所有的光亮仅来自于桌面上的那一盏小小的油灯明明是白日里关上了门厢内却瞬间宛若黑夜般黯淡无光。

  阴十七看着那两个被黑布遮得严实的窗台指着问:

  “这样被黑布遮起来的窗台你们觉得像什么?”

  花自来已自床榻边走到窗台前:“黑夜!黑夜里的窗台无论关上或打开都是这样黑成一片!”

  没错。

  花自来说得没错。

  展颜道:“凶手将案发现场布置成这个样子必有其用意但这用意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我们一步一步地证实至少这窗台的黑布、桌面上的油灯这些布置都是想告诉我们——黑夜!”

  阴十七点头:“对黑夜!”

  黑夜?

  这两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凶手到底想告诉他们什么?

  是与被害的死者有关还是与凶手的动机有关?

  厢内的三人同时陷入思考中连无为也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静默无声甚至慢慢接近寂静。

  半晌后阴十七侧脸向无为看去突然问道:

  “你们发现死者的时候阵厢房的门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无为被阴十七突然的出声惊得微怔:“是……关着的。”

  阴十七又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无为道:“早上送来斋饭的戒空师侄发现的他叫唤了许久皆未听闻厢房内女施主的应声便伸手敲了敲门却不慎推开了根本没闩好门闩的厢门。”

  封闭的!

  阴十七想着死者被发现时的模样边想着头绪边与在厢内的其他三人假设道:

  “倘若死者并没有被割喉她并没有死那我们踏入厢房的第一眼看到死者的时候她像不像是昨夜里坐在桌旁困了乏了而渐渐趴在桌面上睡过去的情景?而这样的情景通常不是手中还有活计比如女红之类的活计要不然就是她在……等人?”

  死者手上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阵厢房内也丝毫没有女红之类的针线绣品或缝补衣衫的可能。

  那便只剩下第二个可能——等人!

  虽然觉得阴十七这样的猜想有点偏向臆想但展颜与花自来都表示不无可能无为没想那么多他完全不表意见。

  花自来道:“有一半可能另一半可能则是死者尚无睡意于是坐在桌旁喝喝水什么的呆坐一会儿这也并非不无可能。”

  展颜随后道:“嗯都有可能自来所说的是大部分夜深了还睡不着的人在外宿的时候都会这样做的可能而十七所假设的可能则更大胆些死者夜深还不睡的缘由是因着她还在等人假设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死者等的人又是谁?”

  又有新问题出现。

  在假设的基础上而延伸出来的问题。

  阴十七喃喃道:“是啊倘若假设成立她等的又是谁?会是凶手么?”

  会是凶手么?

  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谁也无法回答阴十七。

  花自来所说的可能——黑夜里在一间完全封闭的厢房内桌旁坐着一个龄女子夜深了可她却毫无睡意她起身到桌边坐下尔后糟到凶手的无情杀害。

  那么凶手是怎么进入厢房的?

  不可能自门进入。

  自门进入的话死者突然看到陌生的凶手进门她不可能不惊怕人在突然受到惊吓骇怕之际都会本能地大叫不是尖叫便是高声求救。

  那么就只余下两个连着的窗台了。

  自窗台爬入厢房之后凶手自身后拿刀割破了毫无察觉的死者。

  阴十七所说的可能——黑夜里在一间完全封闭的厢房内桌旁坐着一个龄女子夜深了可她却强忍着睡意坐在桌旁终于在她快禁不住困乏的时候她要等的人来了。

  而这个人便是凶手。

  死者并不晓得凶手是来取她性命的索命阎王她对凶手并没有防备。

  她去给凶手开了厢门并关上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凶手将她一刀割喉杀了再将她扶到桌旁重新坐下、坐好。

  凶手安排布置好死者趴在桌面上小寐的姿势并将厢内的所有摆设几乎换了个遍然后无声无息消失于黑夜中逃逸。

  哪一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谁也说不清楚。

  可阴十七竖信自已的直觉。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最大可能是她所想的那个方向!

  展颜道:“凶手换掉阵厢房内的所有与佛有关的物件这又是为什么?”

  花自来道:“这个我没想出来我就是看着凶手特意换成的玫红被褥觉得眼熟特别是那被褥上五颜六色的杜鹃花……”

  阴十七听到杜鹃花蓦地想起它的花语来:

  “杜鹃花的花语是——艳美华丽生意兴隆。”

  花自来闻言暗自将阴十七所说的八字花语小声念叨了好几遍。

  阴十七见花自来一副沉思的模样转头便与展颜道:

  “至于凶手为什么会换掉阵厢房内的所有佛物件我想凶手会不会与佛……有什么误会?”

  说这话时阴十七不自觉看向无为眼底写满了希望无为能提供一些这方面的信息给她三人参考参考。

  无为被阴十七看得有些发懵他怔着半晌没开口。

  展颜也想起了那一颗被刻意镶钳在书院尽头那面院墙里的紫光檀佛珠不禁出声问道:

  “无为小师父近年来千光寺可有发生过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情?”

  无为双手合十轻言淡声道:

  “阿弥陀佛!师父不敢当三位差爷叫无为无为便可至于寺里近年来有无发生过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情倨无为所知这并没有。”

  没有?

  是无为不知道还是真的没有呢?

  展颜与阴十七两人想着还得再多问问寺里其他僧人特别是在千光寺待得年头久了的老僧人。

  阴十七又问:“那么无为你可清楚寺内有多少紫光檀所制的佛珠?”

  无为道:“紫光檀乃上等材质能拥有紫光檀所制成的佛珠者寺内大概只有无字辈及以上的师兄师弟们、师伯师叔、师祖师父们有。”

  展颜道:“便是你这一辈往上?”

  无为点头:“正是无为正属无字辈手中恰有一串紫光檀佛手珠。”

  无为伸出左手果然见到他手腕上盘了两圈的紫光檀佛手串。

  阴十七问:“可否摘下容十七一观?”

  无为道:“自然。”

  接过无为摘下递过为的紫光檀佛手珠阴十七细细地看了起来。

  佛珠颗颗油亮发黑深紫褐色的原色几近于黑表面光滑亮丽似铜镜可鉴又犹如美玉。

  这与她在书院尽头院墙里抠出来的佛珠是一模一样的。

  阴十七暗下又数了数无为这串紫光檀佛手珠的颗数足足十八颗加上刻有个“佛”字的主珠共十九颗。

  没多也没少。

  这仅仅能证实放在花自来那里的那颗紫光檀佛珠看来并非无为这串佛手珠所丢却不能证实无为便能排除杀人凶嫌。

  无为并不知道阴十七摆弄着他的佛手珠做什么但展颜却是知晓的。

  于是在阴十七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时展颜便知道了答案。

  将紫光檀佛手珠交还给无为之后阴十七道:

  “午时过后还要麻烦无为召集一下贵寺无字辈及以上的师父们到这棋院里来一趟。”

  无为自然没异议他早受慈眉住持大师所吩咐一切听由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三位差爷调谴只管执行照做争取早日破了这客院所发生的命案让死者早日得已洗刷冤屈也让佛门净地尽快恢复清静。

  无为只是问了句:“可需带何物?”

  这一句话便暴露了无为大智若愚的本质。

  阴十七不由多看了无为一眼。

  无为看似懵懂不晓世事更未俱聪慧有时反应也挺慢甚至反应不过来可在关健的事情上他却又十分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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