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甬道有着略微向下的坡度,也就是正如墨裳所言,这下面究竟还有多深,目前是个未知。
不过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四处的骨骸也逐渐开始减少了许多。至少,现在已经不会再有堆积如山的那种状态了。
要说上面的长城城墙雄伟,那这下面的通道也一点儿都不含糊。巨大的长方形青石堆砌,很难想象这么沉重的石头,当年是如何搬运到这下面来的?
秦震他们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工程结尾”的地方。那里还四处都是夯土、碎石。可是当他们更加深入了之后,这才感受到了这里的格局的巧妙,建筑风格极其精致。那整整齐齐的青石板地面,放到当今的技术也就不过如此。
尸骨越来越少,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地面上。那些形态各异的骨骸,完全展示出了亡者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
他们大家都能看的出,那些尸骨的样子无一不是一种极其痛苦、扭曲、挣扎着求生的形态。活活被闷死在地下,慢慢的体会着死亡的恐惧和痛苦,那种滋味真的是不敢想象。
老顾那脾气,是真的看不下去这种凄惨的场面了。这无疑勾起了他那义愤填膺的英雄革命情结。也就是他没赶上那个时候罢了,不然的话,从他现在怒气冲冲的状态来看,根本就不需要荆轲,这个愣头青指不定会去刺杀秦始皇多少次了呢。
他骂骂咧咧的一边跟着大家往前走,一边就像是要起义的农民一样,挽起袖子嘟囔道:“推翻封建王朝绝对是一件正确的事,你们看看这惨剧,暴君执政实在是太他/妈可怕了!随便盖点儿什么都要死那么多人!不过人恶人怕天不怕,他最终也躲不开老天给定的命数吧?该死不还是照样得死!”
秦震在前面听着。接过话说道:“你也用不着这样,其实曾经和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区别。那时候是宁可死人也要盖,现在是宁可死人也要拆。只不过你平时看不见。就感觉不到罢了。”
“怎么没区别?我就是再没多少文化,我也知道嬴政他焚书坑儒的事儿!这么霸道冷血的行为。你还替他说话?当然了,我也没说现在能好的了哪去。”老顾气呼呼的说着。
秦震苦笑了一下,不得不说出了一个他并不太想说出口的事实:“老顾,你看,你这就叫做偏见。你看到了这里的遍地白骨,所以就认定了秦始皇所做的一切都是最暴虐的事情。可你想没想过,近代的那场十年浩劫,又枉死了多少人?那一定超过了秦始皇坑儒的无数倍。而且秦始皇坑的只是方士术士。而那一次……我们就不必再多说了吧?暴君?我觉得如今的人们,早就已经将残暴进化到最高层次了。说实话,论暴虐无耻这方面,秦始皇可能还真未必能比的了。”
秦震的话,虽然有些冷,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个现实。而且这也并非是秦震要替秦始皇说话,焚书坑儒的这个罪恶,真的不是只有秦始皇一个人犯过。
关于坑杀儒生这一方面,秦震刚刚已经说过了。现代的某段历史,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焚书,那就更不是秦始皇的“独创先河”了。可以说他既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狠的。
早在秦始皇之前,秦孝公就听从了商鞅的建议,下令焚烧以明法令。说白了,就是愚民政策。让人们没有了独立的思想,只以王权法令马首是瞻。
不过那时候他们想做的,无非也就是让百姓们头脑空白,愚昧无知。至少还没有每天晚上到点准时普天同乐的手段。
后来比如北魏的太武帝、唐武宗,他们焚书大部分都是佛经,以灭佛法为主。
南朝的梁元帝。焚书的理由更是啼笑皆非。当初西魏南下攻梁,梁军节节败退。梁元帝就急了。心说我读书万卷最后还是个亡国的下场,那读书还有个毛用?!于是一气之下。就烧了十四万册的书卷。这样的智商,究竟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还真是有待考察。
另外,大部分人可能都觉得乾隆编著是一项丰功伟绩,可殊不知,乾隆组织编篡的时候,曾烧毁典籍达到了71卷之多。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一个最大规模焚书事件。所以鲁迅先生才会说‘清人篡修而古书亡’。
所以说,把焚书坑儒的大帽子只扣在秦始皇一个人的身上,那确实是有些不公的。
秦震他们正低声的讨论着这些事,前面的羽东却忽然停了下来。而且他还蹲在了地上,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大家见状都围了过去,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可是当所有人都将手电照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羽东不过是蹲在了一堆白骨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顾不解的问道:“东少?这堆骨头和其它骨头有区别怎么着?这地方别的没有,骨头可有的是!你怎么就对这一堆感兴趣??”
羽东指着地面上一具白骨的盆骨位置说道:“这骨盆的外形较宽,骨盆上下口也都比较宽大,盆腔呈宽浅圆状,耻骨弓角度将近100度,骶骨短宽,髋臼较小,闭孔类似三角形。”
“……”
所有人都呆住了,没人说话。
半晌,老顾才弱弱的问了一句:“所以呢……?”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羽东说了那么一堆关于骨头的乱七八糟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是看见了那么多骷髅架子临时起意要给他们大家上一堂解剖课吗?
蹲在地上的羽东这时抬起头看着他们大家,神色认真的缓缓说道:“所以,这具白骨是个女人。”
“……”又是一阵默契的沉默。
秦震看着羽东,一时觉得无言以对。真没想到他竟然对这方面还有所研究!两千多年的骨头架子,他竟然还能看得出男女!秦震是真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夏羽东不知道的?
老顾呆呆的张着嘴,半天才眨巴了眨巴眼睛,回过神儿似的说道:“不是……东少啊……这骷髅是男是女的并不重要吧……?平时围在你身边的那些活着的美女,你都不感兴趣,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可你看你现在这一脸认真的表情……你、你这口味儿也实在是太重了……”
让老顾说的,就好像羽东是个恋尸癖一样。不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恋骨癖。因为这里的骨头也就只剩下骨头了,连个“尸”都谈不上。
可是羽东却并没有在意老顾的不正经,而是站起身,对他们十分认真的正色说道:“如果这里的白骨全部都是当年的苦役,那怎么会有女人?”
“……”这似乎确实是个问题。搬砖运瓦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招百十来个姑娘来干。那这是……
“这是人祭,这里有东西……”墨裳简单的说出了那么一句令所有人都顿觉毛骨悚然的话!
看着秦震他们瞪大的眼睛,羽东理性的分析道:“之前那堆积的白骨由于数量太大而无法辨别,现在看这些较少的骨骸才发现,他们的死法都不一样。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秦始皇就算是再暴戾专横,他也不可能在一个只藏了个宝贝的地方就殉了那么多女子,这根本就说不通。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有东西需要祭祀,而且还是大规模的人祭。”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死法都不一样?这、这都死了两千多年了,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块儿,你还能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秦震无法置信的看着羽东。
羽东四下找了找,然后挑了个合适的“范例”,招呼过秦震对他说道:“你看,这个女人的颅骨天灵盖位置有破损,而且头骨呈黑色。她的死法很痛苦,是在活着的时候,割开头顶的头皮,然后往里灌水银。”
秦震听的不禁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他无法想象在活着的时候割开头皮往里面灌水银是怎样残酷的一种痛苦!
不过羽东说这些的时候,倒是显得很自然。就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法医,看任何死状的尸体都依旧是面不改色、淡定从容。
这时候羽东又指着角落里一堆比较“碎”的骨头说道:“看来这里当初还真是如地狱一般的景象,你看那堆骨头,从骨节的扭曲和分散来看,那是被分成了几块扔进来的。死法应该是传说中的车裂。”
秦震听的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五马分尸这个词,在他的意识里应该只是一个词,没有具体的画面和印象。
还没缓过劲儿来,羽东却又指着另外一具较长的白骨说:“这是个男人,腰椎骨整齐断裂,死于腰斩。大秦丞相李斯,也是死于这种刑罚的。”
秦震倒是听说过李斯的死法,他可是秦朝的大政治家,而且他的政治主张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只不过他在秦始皇死后,与赵高合谋逼死了秦始皇本立的长子扶苏,帮助那该死的胡亥登上了王位。可见,千古一帝又如何?一旦撒手人寰,一切权利就成了过眼云烟。甚至,连自己的王位要传给哪个儿子,都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后来,赵高在咸阳的闹市中腰斩了李斯,并且诛杀了他三族。这也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