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眉一去厨房,陈晓鸥坐在她的马扎上看她的东西,越翻越惊讶。
这是一套完整的进、出入账簿,体系条理清晰,账目清楚,字迹工整,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再看她的工资表,基本工资、奖金、加班还有提成,每一项都详细无比,别说她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了,就是让他做他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沈东远正好从厨房出来,他问道,“嫂子是什么学历呀?”
“怎么啦!”沈东远问道。
“嫂子不光字写的好,账目也做的漂亮,我很好奇,就问问。”
一听陈晓鸥夸奖朱海眉,立刻与有荣焉道,“你嫂子是挺厉害,世界上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知道面包店的设计吗,还有那幅画,都是你嫂子画的。”
陈晓鸥惊讶道,“哥你不会是吹牛吧!”
“怎么会是吹牛呢,你说她有什么不会的?”
陈晓鸥走到,厨房门口,“嫂子那墙上的话是你画的?”
朱海眉点点头,“对是我。”
“我说呢,原来是嫂子画的,怪不得感觉这么矫情。”
朱海眉操起擀面杖,朝着陈晓鸥身上砸去,“滚。”
陈晓鸥吃了饭,朱海眉对她自己的东西收尾,他们俩在一边下军棋。
沈东远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朱海眉,如此心不在焉,自然被陈晓鸥杀的落花流水。
陈晓鸥叹口气,“真难有棋逢对手的时候,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沈东远一听来劲了,被你打败也就罢了,怎么还连带着让你奚落一顿,这样可不行,他放下杂念,全身心的投入棋局中,和陈晓鸥正式的厮杀起来。
朱海眉越算越泄劲,平均一天三百多块钱的收入,干了二十六天,一个月的营业额也有七八千块钱,但是你看广告费、水费、电费、电话费、印刷费、原料费,再减去人工费,最后算算就剩下两千三百块钱。
也就是说纯利润才将将的30%,她拿着账本看来看去,电费用的多,情有可原,毕竟机器天天开,但是为什么电话费为什么要这么贵呢?从前她的手机费不过百十来块钱,如今也是百十来块钱,资费高就是不一样啊。
虽然算到最后剩下两千三百块钱,但是现在手中,能有两千块钱就不错了,剩下的是对不上号了。她收拾了一下,都装进包里,第一次发工资就尽早发吧,收拾完起身进了卧室。
沈东远一看,立刻推了棋局,“不下了,不下了。”
陈晓鸥自然不愿意,“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下就下完,怎么能半途而废?”
沈东远又坐下,胡乱的给他应付完了。
“你怎么应付我?”陈晓鸥拉住他不让他走,“再来一局。”
沈东远低声道,“别拉扯了赶紧睡觉去,明天早上你还得早起来去喂猪。”
一听喂猪,陈晓鸥立刻蔫了,扔了军棋,哀嚎一声,回屋睡觉去了。
沈东远回了房间,发现她脸对着墙,身子蜷的跟个小虾米似的,搭了一角被子,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
他对着个大脑勺,有点郁闷,“梅子,你把脸扭过来,咱俩说会话呗。”
“这样也能说,你说吧。”
“哪有对着人家的后脑勺说话的?”
朱海眉往上拉了拉被子,“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睡了。”好久没有这么动过脑子算过账,算了这好个小时还真累。
沈东远伸出胳膊想把她搂过来,没有想到,她却不让他来,“干嘛呀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沈东远歪在她的后脑勺后面,看她乌黑的头发,散落了半个枕头,怔怔的发呆,这是两个人如糖姒蜜般的生活以来,他们第一次闹别扭,这一次,梅子应该是当真生气了。
他给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梅子晚上是我不对,我就是觉得让你出去应酬,我心里不好受。”本来挣钱养家全是男人的事,这一直以来都靠着她,闻到酒味,他心里就不舒服了,再说外面什么人都有,万一动手动脚的,梅子该怎么办?
朱海眉冷然道,“是,你心里不好受,合该和我使性子,我就活该是个受气包。”
沈东远沉默了,确实是他不对呀。
朱海眉听不见他的回声,愈发的心里上火,扭过身子,坐起来,“沈东远,我告诉你,我挣钱我愿意,我辛苦,我也没有怨言,但是请你别拉着脸给我气受。你还觉得委屈,那我事又没办成,还搭上钱,我心里能不难受?”说着说着心里更委屈,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在外面受气,在家里还要看人脸色,这钱挣的忒憋屈的慌!
“沈东远,你必须要学会接受现实,我们这种条件,无权无势,再不付出,将来如何立足?”
听着她话语中的无奈,沈东远惭愧极了,他惭愧的不是担心梅子在外面应酬,而是惭愧的在关荣光和关彤彤的事情上面,他不仅要坚定,而且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梅子说的对,他们没有权没有势,不努力就更没有立足之地。
他看着梅子坚定的面庞,忽然内心一震,好像自从她开始慢慢改变开始,从来都是如此坚定,坚毅的态度,无论她是成功抑或是受挫,从未改变过自己内心的坚定。
他想起来她去卖饭,漆黑又下雨的夜里,她独自躲在平板车下,守着那罐煤气,宁肯淋得自己大病一场,也不让煤气罐受淋。
他想起来做罐头的时候,她直直的站在滚开的大锅旁,哪怕再热,她都一直专注着锅里的汤汁。
还有后来,她在罐头厂上班,天那么冷,住在单人宿舍里面,就是为了能多挣点钱,完成原始积累。
她一个弱女子都如此的内心强大,为什么他却还总是在耍小脾气?
他的眼角渐渐泛红,沈东远,我从内心深深的鄙视你!
“媳妇,那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坚定又深情的说道。
朱海眉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别给我来这一套,说的比唱的好听,关键是要看以后的表现。”
沈东远长腿一伸,光脚下了床,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用军礼起誓,保证我的话不像放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