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江南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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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江南风起云涌范家积善成德

  再说富贵闲人范昭,万事不愁,除了棋友们下棋玩乐,就是去找陈慧显聊陈家盐行的事,悠悠哉过了一个月。

  这日午时,范老爷、范昭和许管家一桌吃饭。范老爷道:“昭儿,如今儿媳出了家,你无妻室,爹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范昭漫不经心的答道:“父亲,孩子不是已经娶了梅儿了吗?”范昭微笑道:“梅儿要守父孝三年。再说梅儿是二房,算不得正室。昭儿,你年过二十,却无妻室,终归不是个办法。”范昭皱了皱眉,道:“父亲,孩儿现在不想娶妻,就等梅儿三年好了。”范老爷呵呵笑道:“爹说的这门亲事,你一定满意。”范昭心一动,问:“父亲说的是哪家小姐?”范老爷乐呵呵道:“就是嘉兴平湖张庆嘉的千金张朝仪。爹看张朝仪四德俱全,有旺夫之相,若是娶过门来,必是佳媳。”范昭想了想,道:“父亲,孩儿一直当张家小姐是妹妹。”范老爷微笑道:“昭儿,夫妻本是一体,时间长了,恩爱自然有了。”许管家道:“是啊,少爷,老朽看得出来,张小姐很喜欢少爷。少爷蒙冤入狱时,张小姐曾经力劝其父写书信给马县令,以证少爷清白。少爷,张小姐有情有义,恩情不可不报啊。”

  范昭默然。范老爷问:“昭儿,你觉得张小姐如何?”范昭道:“张妹妹聪慧美丽,自是不必说了。可是,父亲,孩儿现在真的不想娶妻。”范老爷叹口气,道:“昭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和你许叔都老了,一直盼着你能早日娶妻生子,延续范许两家香火。”许管家哽咽道:“老爷。”范昭低头想了一下,道:“爹爹年届四十,何不续弦,再给孩儿添上几个弟弟妹妹?”范老爷道:“昭儿,我命中只得你一子,即使续弦,也不可能了。”

  范昭见父亲言语相逼,心忖父亲必不肯续娶玉娘,遂道:“爹爹,孩儿觉得玉娘很好,苦苦等了爹爹十年光阴。如果爹爹肯迎娶玉娘过门,孩儿婚事就由爹爹作主,不再复言。”范老爷凝视范昭半晌,问:“昭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范昭道:“爹爹,孩儿以前任性,硬娶了陈家妹妹,做出不孝的事情。如今孩儿明理了,不想再使爹爹伤心。爹爹若是续弦玉娘,孩儿就有了娘亲,孩儿将来拜天地时也不会有缺憾了。”

  原来,范昭(许时今)作了两个打算:一是范老爷不肯娶玉娘,自然不能再逼自己娶张朝仪为妻,自己静静与梅儿渡过剩余的九年时光,想办法减少家庭牵挂,避免乾隆二十四年自己穿越回21世纪时的揪心痛肺;二是倘若范老爷娶了玉娘,玉娘应该能给范老爷添上一男半女,这样,将来自己穿越回去时,就不用担心范老爷了,另外再想办法处理好自己和张朝仪、梅儿之间的感情事,大不了学陈慧殊和秋儿,跟随一觉道长出家,完美结束自己的大清棋情之旅。

  范老爷不知道范昭的算盘,一时无言。许管家轻咳一声,道:“老爷,老朽觉得少爷言之有理。如今朝廷不借机追究范家,说明当今皇上已经完全放心我们了。玉娘虽然牵涉吕留良文字狱,但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朝廷已经作出处理,况且玉娘对老爷痴心一片。老爷,是时候迎娶玉娘过门了。”范昭开口一笑,道:“对啊,爹爹不可辜负玉娘的深情。如果爹爹肯续弦玉娘,孩儿的婚事,就由爹爹和玉娘作主。”范老爷缓缓道:“好,就这样说定了,明儿一早,我亲自向玉娘提亲。许诚,你寻个黄道吉日,用大红花轿,吹吹打打,迎娶玉娘进门。”

  宴后,范昭回到房中。月香端来一盆清水进来,范昭一边洗脸一边问:“月香,红儿还没有回来吗?”月香道:“没有,估计是给少夫人和三夫人留着了。”范昭点点头,道:“一莲师太不许我见娘子和秋儿,只好让你们去了。红儿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应该有什么消息吧。”正说着,红儿快步走了进来,面带喜色,道:“少爷,喜事了,喜事了。一莲师太前日新收了三个女徒弟,少夫人和三夫人不用再起早辛苦煮饭了。”范昭喜形于色,道:“好,好,这个消息好。红儿,你回来这么晚,想必和二位夫人说了许多话吧?”红儿微微摇头,道:“没有。二位夫人很忙呢,做完早课,吃完早粥,行‘五观’,然后去禅房入定。婢子等了好久,到了午饭时才跟二位夫人说上几句话。”范昭问:“都说了什么?”红儿道:“少夫人说她现在是空门中人,叫婢子以后不要打扰少夫人修行。”范昭心情一黯,问:“少夫人没有说到我么?”红儿低头小声说:“没有。不过,三夫人有话传给少爷。”范昭目注红儿,静等下音。红儿瞧了一眼范昭,小声道:“三夫人说,佛经念多了,心中平静祥和,渐不思人世烦事,盼少爷早日挥慧剑,斩断情丝,脱离情痴之苦。”范昭长叹一声,跌坐床上,喃喃自语:“一夜夫妻百日恩哪,哪能说忘就忘的。”

  后书房。

  凤落尘呈上刀狂剑笑的密信,范老爷看罢,递给许管家。许管家看后,道:“老爷,想不到九阳会和扬州的万里红山庄还有关系,这水深不可测啊。”范老爷微微颔首,道:“万里红山庄原本是扬州八旗营地将官的休闲之所,据说是康熙帝九贝子胤禟所建。雍正四年,胤禟死于囚所后,万里红山庄几易主人,不见败落,却日渐兴旺。目前庄主周元通卧病在榻已近十年,山庄事务由封总管负责。我们范家和万里红山庄素无瓜葛,封总管为何要对付我们范家呢?当真蹊跷。”许管家道:“老爷,周元通虽然无官无职,但是万里红山庄培养的扬州瘦马天下闻名,所以,许多达官贵人都是万里红山庄的熟客,周元通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扬州并无八旗驻军,只有一个绿营。当初九贝子胤禟建立万里红山庄,一为自己娱乐,二为结交奇人异士,一直为雍正所忌。如今,万里红山庄的生意遍及江南,座上客早已不是扬州绿营的佐领了,而是江宁和杭州等地的八旗驻军副都统,和正二品以上的大员。老爷,莫非是我们范家的生意和万里红山庄相冲,所以封总管才设局发难?”范老爷默默想了一会,道:“许诚,你分析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万里红山庄的主要生意是依靠军队贩卖私盐,而我们范家从不涉足盐业。我想,即使生意上有冲突,也不至于要封总管动用江湖组织九阳会来对付我们。封总管在想什么,目前无从猜测。”

  凤落尘道:“老爷,花如意和玉娘在秘密给万里红山庄培养瘦马。”范老爷道:“这事我知道。花如意和玉娘只是给扬州丽春院培养瘦马,赚取酬金,丽春院再把瘦马送至万里红山庄。花如意和玉娘不是封总管的人,这一点可以确认。落尘,你速传信给刀狂剑笑,要他们设法混入万里红山庄,找出封总管对付我们范家的真正原因。”凤落尘接令退下。

  许管家问:“老爷,这事还要继续瞒着少爷吗?”范老爷道:“嗯。目前,昭儿的婚事最大,不能让昭儿分了心。我明天上午就去向玉娘提亲,事成之后,写信给嘉兴张庆嘉员外,请他出席我的婚宴,敲定昭儿和张小姐的婚事。”许管家道:“老爷想得周全。半个月前,老朽持老爷的书信去面见张员外,张员外对少爷赞不绝口,却不肯马上答应结亲之事。”范老爷道:“张员外老于世故,虽然他张家与我范家门当户对,但是,朝廷对我范家的态度,张员外势必要考虑。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张员外已经向朝廷和宫里的人打听消息了。如果张员外肯亲自出席我和玉娘的婚宴,则昭儿和张小姐的亲事无忧矣。如果是张公子替父出席,我们就不要再向张员外提亲了。”

  许管家笑道:“当初老爷使少爷去太仓看望外公,交待过嘉兴时务必拜谒张员外,怕是另有深意吧。”范老爷微笑起来,道:“许诚,什么都瞒不过你。当初儿媳向我请求出家,我见儿媳意志坚决,就请亲家母子来劝说。唉,奈何儿媳心意已定,无法挽回。我老了,你也老了,不能不为昭儿的婚事操心哪。”许管家道:“老爷说的是。倘若少爷娶了张小姐为妻,少爷赌棋输给张小姐,作了张小姐书僮的羞耻,一并洗刷干净了。老爷行事如施襄夏行棋,算无遗策。”范老爷道:“这不重要。张员外在宫中有路子,倘若张员外肯联姻,就证明皇上已经完全放松我们范家了,所以,我才看重这门亲事。”

  许管家微笑道:“老爷,老朽打听到,张员外原本不肯,但是张小姐执意要嫁,张员外拗不过,只好请来媒婆和算命先生。媒婆和算命先生说少爷和张小姐的八字相合,是阴差阳错的金婚。张员外遂托人向宫里打听消息,只要打听结果不是太坏,这门亲事结定了。”范老爷微微一怔,道:“许诚,这事你可没做对,怎么能打听别人家里的私事呢?你忘了‘君子坦荡荡’吗?”许管家老脸一热,说:“老爷,老朽知错了。”范老爷道:“人这一生啊,一命二运三风水四德行五努力。一莲师太告诫我们,昭儿是有大富贵的,顺其自然最好。”

  翌日,范老爷去了唐风乐艺坊,向玉娘提亲。玉娘喜出望外,不断用香帕抹泪。范老爷道:“玉娘,这十年来苦了你了,我也有不得己的苦衷啊。”玉娘道:“老爷,玉娘早说了,能给老爷弹弹曲,陪在一旁,玉娘就心满意足了。”范老爷眼眶有些湿润,道:“月底二十七就是黄道吉日,玉娘,你如果没有意见,我们的亲事就定在二十七日了?”玉娘道:“一切由老爷做主。”范老爷微微颔首,说:“好。还有十四天的时间,我们好好合计,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乾隆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范老爷大操大办婚事,用八抬大桥风风光光把玉娘迎娶过门,宾客盈门,自不必细表。唐风艺术团名闻天下,团长花如意带着四大名花演艺贺喜,一连热闹了好几天,当然,没少赚银子。范老爷最关心的事,也有了圆满的答案。张庆嘉偕儿子张朝宗前来贺喜,答应了范张联姻之事。范老爷趁热打铁,在张庆嘉临行前落下了聘礼,定下名分,至于迎亲过门之事,来年再行商议。

  一时间,范老爷续弦娶妻,范少爷定亲张家小姐,在江阴传得沸沸扬扬。月城观音庵,如慧(秋儿)把范张联姻的消息告诉如一(陈慧殊),如一低诵一脸平静,道:“师妹,范小施主有了很好的归宿,不正是你我所愿么?!”如慧双掌合十,低诵一声“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养心殿。

  乾隆站在书案前,面对三尺宣纸,凝思要写什么字。陈进忠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江阴密报。”乾隆道:“念”。陈进忠打开密折,念道:“吾皇万岁……”“捡重要的念。”乾隆打断陈进忠,道,“朕说了多次,念奏折时繁文缛礼一概免了。”陈进忠道:“是。奴才遵旨。”陈进忠快速看了一遍奏折,道:“皇上,密折上说范晔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娶玉娘为妻,并和嘉兴张庆嘉的女儿张朝仪结为儿女亲家。”乾隆道:“哦?有这样的事?”陈进忠道:“皇上,范昭的正房和丫头出家仅一个月,范晔就急着给儿子定亲,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乾隆略一思索,道:“范晔是想早点叫范昭成亲生子,延续范家香火。这说明,范晔的心已经老了。”陈进忠小声道:“是,皇上说的是,奴才想多了。”

  乾隆提笔,挥毫一写而就。陈进忠上来一瞧,是“唯吾德馨”四个字,恭声道:“皇上,这四个字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奴才细观每个字,可以说是洗练达观,气韵流畅,丰姿绰约,端恭和顺。尤其是这个‘馨’字,笔力遒劲,形神俱美,实为四字之首啊。”乾隆哈哈一笑,道:“唯吾德馨,好。当年皇玛法以仁德服人,饶恕了范承德的叛逆之罪。范家知恩图报,克己复礼,大行善事,赈灾救民,多次替大清朝稳定了江南局势。皇玛法一念之仁,成就了范家,也稳定了江南。只要江南不乱,大清朝无忧也。”

  陈进忠道:“皇上,朝廷赋税三分之一来自江南,江南稳固繁荣,大清朝就有使不完的银子。”乾隆微微颔首,道:“说的好,去年金川成功平乱,多亏扬州盐商捐输一百万两银子保证了军饷。扬州盐税约占全国盐课六成,朝廷赋税二成余。朕登基三年,即秘密起驾扬州,是为扬州盐税重要。”陈进忠道:“皇上,恕奴才多嘴。十二年前皇上只去了扬州,如今大清国力鼎盛,物阜民丰,已是盛世景象,皇上何不效仿圣祖皇帝,御驾南巡?”“御驾南巡?”乾隆心中一动,道,“好主意。陈进忠,你以前说过,咱们驾临范家,叫范晔给朕请安,哈哈。”陈进忠阴阴一笑,恭声道:“皇上英明神武,恩泽四方,御驾南巡,是江南官民的福气。”

  乾隆瞧向窗外,见纷纷扬扬落起了雪花,喃喃道:“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开始了。”陈进忠道:“皇上,这雪花大如鹅毛,估计只一会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乾隆感慨道:“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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