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
范昭忽觉有些头晕,道:“道长,我是不是不能再喝了?”九觉道:“你成亲后,少饮酒,酒量小了。”阿秀又贴身上来。范昭心惊,道:“道长快教我个法子,让我清醒些罢。”九觉笑道:“这个容易,有三个法子。一,你可以用你独创的太清虚气,将血液里的酒精从汗毛孔排出来,这样,你满身都是酒味。”范昭道:“我看武侠小说中说,可以用真气将酒从经脉穴道逼出来。中毒也是这样排出来的。”九觉道:“那是瞎吹,因为读者喜欢瞎吹,作者就那样写呗。”范昭道:“满身酒味太难受,道长说第二个法子。”
九觉道:“你不是会《一元复始》法吗?其实《一元复始》是上古人修炼玄术,后人不识,只拿来治病,太可惜了。”范昭蓦然清醒,道:“是,如何用?”九觉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按《一元复始》法运行太清虚气,加强五脏六腑的五行运动,加快分解血液中的酒精。不过,你得如厕排泄。”范昭道:“道长说这里有脏东西,茅房我能不去就不去。再说了,如厕回来,一身异味,岂不受人取笑?”九觉道:“嗯,我也省点事。第三个法子就是,你调用宇宙能量,将乙醇分解,和血液里的氧分子结合,生成水和二氧化碳。”范昭喜道:“这个法子好,道长快教我。”九觉道:“不难,你意念集中,按《一元复始》法,在奇经八脉运行宇宙能量,宇宙能量就会自动净化你的身体,所有不符合人体五行的异物异关,均会被宇宙能量转化理顺。”范昭喜道:“有了这法子,以后我就千杯不醉了。”九觉道:“宇宙能量可不是给你干这个用的,你心不诚,意不净,就调动不了宇宙能量。你丹田深处的宇宙能量非常奇异,我师傅的半仙之体,都被它抓伤。”范昭呵呵笑道:“谨遵道长教诲。”
范昭正欲闭目静思,阿秀依偎上来,在耳边软声道:“范公子想是倦乏了,阿秀给范公子解解乏。”范昭一惊,睁开眼睛。黄桂伯看在眼里,以为时机成熟,遂道:“诸位大人、爷,夜已深,我瞧诸位大人、爷都有些乏了,不如请姑娘们给诸位大人、爷松松骨,活活经络,如何?”舒寿一揽金小煜,笑道:“此议甚好,我身上正庠着呢。”阿秀嘻嘻笑道:“舒爷身上痒,阿煜妹子可以挠挠。舒爷心里的痒,阿煜妹子可挠不着啰。”众人大笑。范昭也跟着干笑两声。
姑娘们站起身来,贴身小丫头连忙走过来与姑娘一起搀扶客人。阿秀的贴身丫环叫小嫣,和阿秀一左一右,挟着范昭就往外走。此时,九觉道长看得清楚,聚集在周围的酒鬼、色鬼、贪心鬼、情魔等狐黄妖邪,兴高采烈的准备附体上身。佶山和舒寿的色欲心最重,色鬼轻轻松松便钻入体内。稍后,一个小鬼便钻进金小煜的体内。九觉叹道:“真的是鬼混啊,可惜人自己就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小鬼围着赵沁芳转了转,考虑着怎么附体。另一个小鬼跟着阿秀,想上又不敢上。忽然,一道白光进入阿秀体内,阿秀立即面泛春色,柔声细语:“范公子去到奴家的床上,奴家给范公子做个全身推拿,浑身舒泰。”范昭只觉得头晕的厉害,也没听明白阿秀说什么,昏昏然点了点头。九觉道长轻哼一声,道:“修行不过三百年的小妖狐,居然想吸取范昭的元阳,自作孽,不可活。”
阿秀和小嫣将范昭放倒在床上,小嫣出去取洗漱用具。阿秀抚摸范昭的脸颊,赞道:“肌肤晶莹细腻,比姑娘家的细皮嫩肉还靓,真是个宝宝。”范昭睁开眼睛,瞧着阿秀的狐媚样,灵智一惊,道:“阿秀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阿秀嘻嘻笑道:“宝宝,你正躺在姑娘我的床上呢,你说,做什么?”范昭心中惶惑,脱口叫道:“九觉道长,快来救我。”连叫两声。阿秀一怔,问道:“九觉道长是谁?”范昭闭口不言。阿秀盯着范昭的眼睛,嘻嘻笑道:“九觉道长来了,本姑娘也不怕。你的眼睛这么亮,真想抓出来。”范昭连忙闭上眼睛。九觉道长沉声道:“机会来了。你默想《一元复始》法,调动丹田内的宇宙能量,走奇经八脉,从周身穴道散发出去。”
小嫣端盆清水进来,问道:“姑娘,清水来了,给公子洗个面吧。”小嫣搓洗一张面巾,递给阿秀。阿秀接过面巾,细细擦着范昭的面孔,娇笑道:“真是个美男子,我倒不忍心吸干了你。”猛然,一股热流从面巾传了过来,阿秀如遭电击,尖叫一声,便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范昭一下坐起身,周身散发出浓浓的酒味。小妖狐嚎叫一声,从阿秀身上出来,快速跑走了。范昭晃了晃头,清醒过来,只觉得全身滚烫。九觉道:“行了,你身上的酒解了,那个小妖狐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范昭奇怪问道:“道长,什么小妖狐?”九觉呵呵笑道:“有一只修炼三百年的小妖狐,附在阿秀身上,想盗取你的元阳,刚才被你的宇宙能量重伤,逃走了。”范昭一瞧地上的阿秀,道:“阿秀姑娘没事吧?”九觉道:“没大事,只是脸上擦破点皮,要治愈得一百天。”范昭放下心来,见小嫣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拍了拍小嫣的肩膀,道:“你家姑娘摔倒在地,快扶她起来。”
范昭走出阿秀的房间,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回去了。”九觉道:“章志明正在阿月姑娘的茶厅等你。”范昭奇道:“章伯伯这么快就完事了?”九觉呵呵笑道:“不是。章志明是这里的常客,只与姑娘坐谈闲话,并无其它。”范昭惭愧,问道:“其它人呢?”九觉道:“黄桂伯带着两个英国朋友回去了。那个佶山,呵呵,他的大夫人派人来催,最早走了。”范昭想起舒寿,问:“道长,我的朋友舒寿呢?”九觉道:“他一个凡人,管他做什么。”范昭心一沉,道:“我叫他哥哥,不能不管。”九觉道:“他没大碍,鬼混而已。”范昭道:“不行,我得拉他走。”九觉道:“他正在兴头上,你突然闯进去,坏了他的兴致,只怕他不认你作兄弟了。”范昭迟疑不决。
九觉道:“常人的事就是这样的,道魔同在。你找个好机会,善言相劝,他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你也对得起‘朋友’二字了。凡事不可强为,否则,你可能就做下坏事了。”范昭奇道:“我好心劝他不被妖邪伤害,怎么成了坏事?”九觉道:“他不相信,你就不能勉强。人选择什么,是人自己说了算的,你不能代替别人强为之。其实,今晚的事,你真得认真反思一下。”范昭不懂,问道:“道长,我反思什么?”九觉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若是不随波逐流,怎么会招来小妖狐?”范昭脸一热,道:“人情难却啊。”九觉道:“人就毁在‘人情’上。”范昭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九觉道:“你说‘不来’,真能做到,贫道佩服你。贫道觉得,你能做成章志明那样,就无大碍了。”
范昭道:“道长去看看那只小妖狐,可不要引来一窝妖狐向我寻仇。”九觉笑道:“你是烦贫道了吧?其实呢,那只小妖狐道行再高些,就不敢奢想盗你元阳了。你身上的太清虚气已经练至中层,一般的妖邪是不敢轻易接近你的。不过,你说的对,贫道是得去追踪一下那只小妖狐。”范昭被九觉识破心意,脸一热,道:“防患于未然。小妖狐的事就拜托道长了,务请道长作个了结。”九觉不再回话。范昭去到阿月房内。阿月正与章志明品茶,见范昭独自一人进来,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章志明一脸轻松,道:“少东家,马车已经备好,咱们走吧。”
范昭与章志明坐进马车。范昭问道:“章伯伯,这一晚,黄桂伯得花多少银子?”章志明想了想,道:“估计得四五千两吧。”范昭吓一跳,道:“这么多银子呀!”章志明点点头,道:“黄老板请了五个姑娘,都是惜红院里当红的姑娘,身价贵啊。除了阿英姑娘外,黄老板应该预付其余四位姑娘过夜的银子。单赵姑娘一夜的身价就得上千两吧。”范昭道:“寻常三口人家一年十两银子足够了。赵姑娘的过夜身价相当于一百户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章志明呵呵一笑,道:“那一千两是交给老鸨的。客人想玩得体面,还得另外打点。其实呢,留不留客得看赵姑娘自己的意思,赵姑娘不想留客,老鸨也不敢强逼的。”妓院的这个规矩范昭是知道的。范昭道:“赵姑娘每月上交老鸨的银子足数,老鸨就不会为难赵姑娘。”章志明道:“嗯。惜红院就是一个销金窟,多大的家产也经不起挥霍。少东家能及时抽身,我真为老爷高兴。”
范昭道:“我观冯梦龙著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杜十娘也是花魁般的人物,与李甲同居一年有余,花费不过千余两银子。怎地惜红院的花魁如此之贵?”章志明笑道:“如今西班牙银元大量涌入,银两不值钱了。另外,小说中写有:杜十娘从良时,怕没有十斛明珠,千金聘礼。那鸨儿如何只要三百两?足见,杜十娘的身价是很贵的。只是,杜十娘真爱李甲,当李甲是未来夫婿罢了。赵姑娘学杜十娘却难,若能‘老大嫁作商人妇’,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归宿。”范昭道:“冯梦龙的本意,怕是警醒世人应重‘信义’二字。人有贵贱,信义无贵贱。李甲与杜十娘海誓山盟,却不如一个贪财老鸨守信,枉为读书人。”章志明笑道:“少东家这句话若是被赵姑娘知道了,赵姑娘必引少东家为知己。”范昭面一热,道:“章伯伯,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再去了。”章志明道:“少东家才说‘信义无贵贱’,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范昭道:“赵姑娘八面玲珑,断不会学杜十娘。”章志明道:“少东家,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赵姑娘是值得尊敬的。”范昭微微一愕。章志明又道:“少东家留在广州府时日可能不多了,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