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家护院赶过来之后,带队的特务司军官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取出一个铜笛,用力吹响。
尖锐的笛声高亢入云,几息过后,众人就听到沉重的跑步声响,军号声此起彼伏,显是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唐志大面若死灰,走到近前,看着那军官道:“难道总兵大人就不念我早早相随,一同创业的情份?真要使我唐家灭门吗?”
特务司军官看了唐志大一眼,说道:“唐东主现在知晓厉害了,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阻止?”
“族中众人不知高低上下,齐声并口……”
“很好。”那军官阻止唐志大继续说下去,态度十分强硬的道:“既然如此,我等正好替唐东主省心。上头交代,唐东主没有过深涉入此事,不必抓捕。”
此时唐家众人也知道厉害,看看有不少镇兵已经到了门前,唐志中状若疯狂,大声向护院喝道:“你等受我唐家高薪聘请,现在立功的机会到了,替我们打出一条生路来,护到辽西,每人赏银一千两。”
“这厮怕不是疯了。”护院之中有不少辽西过来的,但多半还是辽阳本地人,上一次锦衣卫之变以后唐家和各大商家,还有商会在内都雇佣了不少能用火器的本地人,多半是受过农兵训练又没有民兵身份的,高薪请了过来当护院,这时听到唐志中的话,有个辽阳本地的顿时就将手中火枪一扔,笑骂道:“莫说我们不是镇兵一击之敌,就算能将就打上一场,也不能替你唐家与辽阳镇对抗。”
辽阳本地的都是有样学样,纷纷将枪扔了,高举双手走在两边,蹲在墙下。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知道是要命的事,只有辽西来的不知深浅,看到辽阳这边纷纷丢枪,脸上还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们的枪留在手也是烧火棍子。”一个辽西人吐口唾沫,开始骂起人来。
“所有人,放下枪,两手抱头,蹲下!”
现场的情形变的十分混乱,特务司的人拥着唐志大往里,同时分出人手看住了唐志中等人,唐家宗族的众多人和护院围在外围,有人想护住唐志中几个,更多的人被指派向外,挡住从门外涌进来的镇兵。
镇兵赶过来的应该是近卫第一营的燧发枪手,并没有长矛兵和披甲战兵,一水的打理很好的长枪,从形制和外观上都比唐家的火器要先进的多,带队的军官是一个司把总,看到唐府护兵还在乱哄哄的举枪过来,便是厉声喝令。
“第二次机会,放下枪!”
场面很乱,第一次喝令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这个把总开始第二次喝令。
有人想放枪,有一些悍勇之辈,特别是前一阵在工厂参与殴打工人的却是态度死硬,并没有放下枪来。
“开枪!”
把总没有问第三次,这一次原本就是接到了可以开枪的命令,按照现在的情形,开枪也是在情理之中。
枪中骤然响起,第一轮便打翻了十几个辽西护兵,鲜血涌出,大门到第一进庭院的中间很是开阔,枪响之后,很多人开始没王蜂一样在庭院中间乱跑起来。
有辽西兵想还击,对面的镇兵便是继续开火,枪声陆陆续续响了几十响,最终打翻了二十来人,看着一地死尸之后,再死硬的人也不敢再扛着了,有枪的全部放下枪来,唐家的人更是早就趴在地上,战战兢兢伏着头,闻着刺鼻的血腥味,根本没有人敢抬起头来。
“剩下的持枪护院全抓起来。”
特务司的人开始按名单抓捕涉及重案的唐家人,将人抓齐后,又将投降的护院全部捆了,一共抓了三十余人,所有人都是面若死灰。
“唐东主,底下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临行之际,特务司的官员对唐志大道:“底下该怎么办,务必要想清楚了。”
唐志大知道特务司的首脑宋司正是总兵官同村好友,底细最靠的住信的过,其余的官吏,中层以上全部是顺字行出身,最信的过才放在特务司,此时说话未必就是自己的意思,可能是总兵官的叮嘱,他头脑一阵茫然,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了下来。
……
……
李福通还不知道唐家的事,他已经递了辞呈,还订了一辆大马车,预备到中左所乘海船下海,到江南一带游历一番,避避风头。
如果唐家无事,那自然最好不过,可以回来履行前约,唐家和李福通合作很深,其中的利益纠葛不是容易切割开来的,加入唐家之后,很容易一年捞上几万银子,比起现在的俸禄分红多出十倍。
李福通已经决心抛开旧日的团体,谋求自己的新发展了。
可惜他的发展之路在未开始前就停止了,朱尚骏领着公安司的人已经等在他家门口,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家人都被拦在了门前,看到李福通,朱尚骏一脸厌恶,挥手道:“拿下他!”
“朱尚骏,我可是顺字行出身。”李福通道:“你要想清楚了。”
“这话留着和总兵大人说吧。”朱尚骏没有理他,两个公安司的士兵立刻上前将李福通擒住,李福通桀骜不驯,拼命扭动,一个公安司的兵上前用枪托在他腰间重重一打,李福通顿时跨了下来,脸上额头露出黄豆粒大的汗珠。
“你掉队了。”朱尚骏看着两眼怨毒的李福通,突然道:“你已经远远落在大人身后,也落在中军官和各司的长官身后,连辽阳镇的中下层军官都明白,本镇前途远大,跟随大人,必有远大前程。你为着一点绳头小利,把自己卖的一钱不值了。”……
……
十余日后惟功自边墙外返回,入了夏,归途却是无雨,不论边墙内外都是一样,老天爷已经渐渐显现出小冰期的特有的天气状况,冬季多雪苦寒,春季夏季少雨干燥,沿途看来,新屯堡水利不配套的,种下去的粮食也是收成堪忧,最多依靠关外肥沃之至的地力保障口粮,想丰收自是不必想了。
好在这一类的情形并不多见,多半的屯堡都是先建筑生活区和公共区域,然后就是水利工程,这些都是事前由建筑司统一修筑完毕,然后才会由新移民进驻,接下来的配套工程和农田牧畜池塘等工程,才由新移民慢慢完成。
在松嫩平原很多适合的地方,很多中心堡都以种植棉花为主了。
在蒸汽机没有成型之前,扩大产棉区,提高棉花出棉率,同时多以水源地修筑工厂,多造纺机和织机,这是惟一的解决之法。
未来十年之内,可能辽阳的纺织品会销往半个中国,二十年内,会销往日本南洋各国。
若是几十年后,坊锭能达到过百万锭甚至数百万锭,未来二百年内,中国纺织品与英国的羊毛纺织品争雄天下的局面就会形成。
不过那时候惟功也见不到了,他的一口吃不成胖子,能初步的占领市场,打出固有的产品形象和固定的销路,使未来几十年后中国能凭纺织品大量赚入黄金白银,这就算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了。
入城时,镇军中高层和近卫第一营第一司并侍从室侍卫司,加上各司中层以上,数千人一起出北门迎接。
张用诚的神色很是有些紧张,虽然各项事物还算顺畅,但出了昌盛厂和李福通的事件,无论如何也是给向来十分和谐的辽阳内部平添了几分阴影出来。
周晋材,周思进,陶希忠等一群军方大佬和郭守约李达等营官主将都面目严肃的站立,待惟功过来,这些军官领头,所有在场的军人都是打了个敬礼。
各司出来的士兵们都是举枪敬礼,士兵们不知道高层之间的事情,一个个脸上都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孙承宗眼中隐隐有些忧色,徐光启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最近惟功的布局大家都看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兵官将民政事务大权是放下来了,首当其冲的其实是张用诚,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划定责权之后,别的人反而好办了,不象以前,大家政出多门,颇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惟功先向士兵们回了个军礼,然后向各人点点头,面露一丝微笑。
看到他的脸色不坏,不少人就很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看着众人,惟功道:“这两年看似无事,实则我看朝廷诸多政务军务皆有失措处,我辈武人,无事最好不过,一旦有事,朝廷但有用我等处也无可说得,我辽阳镇虽大半事物多半是靠自己,然则朝廷也是一年几十万粮食给咱们,好歹得将这钱粮银子的情份给弥补了才是。是以辽阳政务多半要托付给用诚等各司,多积累钱粮用度,为我辽阳下一轮的大扩兵多做准备。诸君此时失我心思,务必要与中军精诚合作,本官绝不希望再有内部不和之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