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面反驳惟功这样身份的大员,林绍勇自忖是无法办到的事,而且在惟功的盯视之下,连迂回也不可以,只能躬一下身,答道:“这是正办,都司衙门明日出榜办理此事。”
“如此甚好。”惟功笑吟吟的,环顾左右:“林都司与林指挥听说是同胞兄弟,果然都是深明大义,通晓事理,本将坐镇辽阳,需仰赖辽阳都司与定辽六卫的地方很多,诸位,还望协心同力,助我为朝廷,镇此一方。”
“请总兵大人放心。”
在场众人,俱是齐涮涮躬下身去。
……
……
林家两兄弟被惟功夸赞的时候,林绍忠这个老三也在路边,眼看就要追出三十里地之远了。
他没有想到,李家决心如此之大,自己刚提亲不久,这家人便举家出逃,而且看来是城门一开便走了,现在是午时左近,已经走出三十里开外,纯粹步行的话,简直是在拼命。
林绍忠虽然残暴粗鲁,浑身散发着凶残的气息,但他并不蠢笨,李家不可能走往复州之外的第二条道,也不会想到,自己心里放不下,隔不久就来查看,又断然带着骑兵来追。
一般的逃户,不会有这样的待遇,除非是沿途被盘查,不然的话,多半还是能逃掉的。
李家逃的坚决,林绍忠追的也是不遗余力。哪怕是骑在马上,一想起李家那大丫的长相,还有凹凸有致的身姿,林绍忠心头便是一团火热,小腹下也变的坚硬如铁。
若能将那小妮子抢回府中,予取予求,为所欲为,想想亦是难忍。
是以不论如何,他要将李家一家人追回!
“千户大人,前头有一家子人,似乎很象。”
“什么?”林绍忠大喜,振臂喝道:“加把劲,追上了老子今晚给你们好酒好肉造个够!”
“何必今晚?”那个开口的骑兵小头目谄笑道:“前头就是樊楼,大人要赏饭,就在这里好了。”
樊楼附近是一个小小集镇,地方不大,酒楼有好几家,还有一些茶铺子和普通的商行,这里是往耀州的分界线,往甜水站堡和宽甸地方,往前头的鞍山驿,这里都是分道的地方,而且风景秀丽,城中有一些官绅家族在这里建了几处别业,公子哥儿们喜欢到这里来寻欢作乐,打猎游戏,所以发展出了这么一个小镇子出来。
“果然在这儿。”远远看到独轮车和李家一家人,林绍忠小腹间一阵燥动,感觉浑身都热气上涌。当下哈哈大笑,挥鞭打马,急驰而去。
李佑一家子确实是乏透了,清早出城,推着车带着四岁的小娃儿,还有这么多行李,奔出近三十里地,实在是累的不成。一家人在这里看到有茶棚子,两文钱一碗粗茶,好歹能解渴,就便儿在阴凉地方歇息一番,喘口气,待一家人听到马蹄声响,看着大狗熊般骑在马上飞奔而来的林千户时,李佑手中的茶碗“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这可怎好……”李佑媳妇手也是抖起来,整个人在原地转着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
“爹,娘,养育之恩,女儿来世再报吧。”
李大丫也看到了林绍忠的身影,她的俏脸变的苍白无比,这一瞬间,她的眼中显露出决绝之意,看了看茶棚的柱子,这个少女就打算去以头碰柱,哪怕是死,也绝不能屈从。
“何必着急呢,这位姑娘。”
“那群人来追你们的?”
“嘿嘿,没事,有我们。”
“老子要看看,有老子在,谁敢为非作歹?”
李家一家子吃茶的时候,茶馆一边有四个骑马的军人,似乎是在西边林子里打猎刚出来的模样,马屁股上吊着一头傻狍子,还有几只黄兔子,几只山鸡,收获似乎不错,几个青年军人也是一副兴高彩烈的模样。
他们在茶棚另一角拴了马,四个人大声说着笑话,然后叫老板上茶,上点心。
一看到是正经的边军,茶棚的老板就苦了脸,但又不敢不伺候,辽镇不论是哪一部份,军纪都是出了名的差,这四个人虽然穿着的军服模样怪异,但从佩带的武器和战马的形态来看,当然不是卫所的那帮子军鬼,这茶棚老板自己就是定辽中卫的人,哪里能认不出来这四位是正经的军人?
苦脸归苦脸,点心和茶水却是一定要上的,好在这几个人也不凶恶,自己寻了桌子板凳,一边喝茶一边低声说笑,偶然有一句半句落在人耳里,也是叫人听不懂。
李家一家子过来的时候,四个青年贼眉鼠眼的一直看李家的少女,弄的众人一阵阵担心,边军强抢民女的事还当真不少……好在这里是通衢大道,这四个青年也就是偷眼看看,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这叫众人松了口气。
就在这风云突变,李大丫要碰头自杀的时候,四个青年军人一起跳了过来,有人拦在大丫身前,然后四个人你一语我一句,风格不同,却是很明显的将这事揽了下来。
这么一耽搁,二十个骑兵轰隆隆狂奔而至,将这不大的茶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行商,过路的,没事干的,都给老子滚蛋。”
林绍忠老猫戏鼠般的看着李佑,再看看国色天香,身段诱人之极,全身喷薄着少女诱惑的少女,终是感觉不虚此行。
这一瞬间,他几乎有将大丫正经娶进府里,拿她当正经妾侍对待的想法。不过,他知道这件事根本行不通。他的老婆是查家嫁过来的,查家虽不如祖家和李家,也是辽东的旺族,他妻子又是格外的嫉妒心重,抢回来的女子玩弄一阵没事,要是想留下来,准保打翻醋坛子。林绍忠什么人都敢惹,独独不敢若自己那个河东狮,眼前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也就只能玩弄一阵,最终的下场,估计还是送到青楼。
随着他一句话,茶棚中的行商和路人们赶了奔了出去。
这一队骑兵,都是穿着棉甲,有几个还穿着铁鳞甲,神情凶恶而彪悍,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将领的亲兵或家丁,这样的人,不是普通的百姓能够招惹的。
“嗯?”看到有四个青年军人将李家少女护在身后,林绍忠眉头一皱,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谁的部下?”
他心念一动,紧接着又道:“是不是辽阳镇兵?”
“没错。”
这种场面,诚恳朴实的张猪儿,市侩精明的麻登云,前纨绔子弟朱尚骏都不在行,前市井混混郭宇悍然出场。
先答一声,接着昂着脸又答说道:“你他娘的又是谁的部下?你的上官没教过你无事不得扰民?你们纵骑于大道,包围茶棚,胁迫平民,你他娘的要做什么?”
“你想找死?”
林绍忠大怒,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比郭宇高了一头,居高临下,怒喝道:“你这小军看不出来老子是几品官,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同我说话?”
“看见了,不就是个五品千户?”
郭宇脸上一脸的不屑之色,伸手在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铜牌,笑道:“给你看看,这官职,我们辽阳镇还真的不怎么看在眼里。”
他虽只是个队官,不过腰牌上清楚的写着是通州卫第五千户所千户,姓名,所在卫所,身貌,清清楚楚,十分详细,当然不可能是假冒的。
“哼,通州卫……想不到京卫的官爵如此冒滥。”
林绍忠一脸的不舒服,他的千户不是世袭来的,他家的世职是大哥的,他和二哥都是凭大哥的抬举和“战功”获封官职,不过当他发觉眼前这二十左右的黑脸少年居然官职和自己一样时,就忍不住悲愤起来。
“你是京卫千户,我们辽阳都司的事,请你少管。”
对方官位和自己差不多,林绍忠也不客气,他的眼睛还是盯着李家的少女,不可能放弃。
“你老子我管定了,怎么样?”
郭宇还是一脸邪气,他知道怎么激怒人。
“你他娘的真的要讨打?”此时最严重不过的无非就是被人辱及父母,郭宇自称老子,对林绍忠这样脾气暴燥的人来说,已经是难忍之事了。
“老子想教训你这便宜儿,怎么样?”
“给我动手,揍他们这些外来的混帐。”林绍忠怒气冲顶,立刻挥拳向郭宇打过去。
跟着他的要么是林家的家丁,要么也是林绍勇都司的亲军,当然是听令行事,所有骑兵下马,往郭宇等人冲过来。
李佑一家吓的呆了,连刚刚一心寻死的大丫也是圆睁妙目,眼神中满是迷惑之色,她弄不清楚,为什么这四个青年军人,要这么护着自己一家人,而且一心要和这些辽阳都司的战兵动手打架。
“来的好!”
郭宇哈哈大笑,林绍忠虽然身量高大,看起来骇人的很,如同一只狂暴的狗熊,但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头熊罢了。
行动迟慢,拳头无力,到处都是破绽。
就算他当年也未必打不过这家伙,何况在营中已经练了这么久的武。
沉腰,拧拳,右腿前冲,冲拳!
“砰!”
拳头打在林绍忠腰眼的时候,打的这个大家伙狂叫起来。这一拳,实在是打的他太痛了。
郭宇并不停手,继续拧腰,发力,再一拳。
这一拳打在下意识弯腰的林绍忠的鼻梁上,咔嚓一声,鼻梁肯定断了。
林绍忠眼前一黑,顾不得再寻找敌人,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
但郭宇的第三拳又选择打腹,寻找胃囊所在,这一拳再下去,林绍忠如同一只大虾米,蜷缩在地上,不停抖动,人动弹不得了。
这就是舍人营练出来的拳术,不讲花哨,套路,如同长枪出刺一样,只讲究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