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过的极慢,分分秒秒,对叶白来说,都是煎熬。
钟离子羽每天都要在自己的元神上剐下一块,照叶白估计,最多一个月,他的元神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位几天前还潇洒俊秀,如同中年一样的修士,如今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呼吸急促,身体颤抖,每剐下一块元神,他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疼痛,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
柳千黛每次取了他的元神,便立刻离开,眼中没有冷嘲热讽之意,只有死亡一般的破碎的悲哀之气。
芳华岛上,除了柳千黛,似乎再没有其他人,面对长天大海的辽阔景色,叶白胸中却郁结难当。
钟离子羽盘膝坐在地上,笔挺的腰身开始有些伛偻,丝丝白色的气流从他的发丝里逸出,他没有施展修炼元神的法术修补自己的元神,只以法力元气维持着生命,每一次的元神分离,都会对他的肉身产生巨大的伤害。
叶白坐在亭边的长椅上,失神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阴冷的元气气息,从树木深处流来,叶白眼中寒芒闪烁。
“小子,你若是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即使你是琉璃的意中人,我也会立刻杀了你。”
柳千黛冷硬无情的声音,从空气中流来,片刻之后,她的身影落在亭中。
叶白倏然站起,眼底闪过凶厉之气,雷霆元气从紫金雷丹中电射而出,而他的神识已经落到了储物袋中的啸月刀上。
“坐下!”
钟离子羽冷冷喝了一声,声音虽然苍老,依旧充满了威严。
叶白目光挣扎了数息,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柳千黛讥笑了一声,说不出的不屑之意,望向钟离子羽道:“开始吧。我还赶着去画符呢。”
钟离子羽微微点头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该解开他的禁制了。”
柳千黛哂道:“急什么,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想出解开禁制的办法,难道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钟离子羽一愕,抬眼看去,只见她洁白如玉的面庞上。神色灰暗,眼中血丝密布,满是疲惫之意。
“多谢师妹!”
柳千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梗着修长的脖子道:“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你,我只不想琉璃伤心。”
钟离子羽微微一笑,眼底有别样的神采流过。恢复了几分以前那种智珠在握的孤绝气质。
钟离子羽再次张口吐出自己的元神,元神已经小了不少,但依旧是完整的人型模样,匕首落下,一条手臂闪着绿光分离出来。
钟离子羽颤抖了几下,脸上现出诡异的潮红之色,没有吐出血来。不过面皮却剧烈的抽搐起来。
叶白垂下头去,不忍再看,一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柳千黛取了钟离子羽的元神手臂,转向叶白道:“小子,过来!”
叶白微微瞥了她一眼,脸现不解之色。
“过去!”
钟离子羽再次道了一声,一言出口,鲜血也随之喷了出来。
叶白呼出口气。缓缓走到柳千黛面前,四目对视,毫不退让。
柳千黛冷冰冰道:“盘膝坐下吧,解开你的禁制之后,就给我滚出芳华岛。”
叶白眉头一挑,余光扫过钟离子羽的瘦削面旁,坐了下来。
柳千黛不再罗嗦。目中射出两道灵蛇样的神识电光,钻入叶白眼中,叶白眼前一亮,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被白雾笼罩。
柳千黛的神识遇上蓝丝缠魂禁的光晕之后,立刻就被弹了出来,而叶白则是头颅剧痛到叫出声来,他敢肯定,此女是故意为之。
钟离子羽仿佛看出什么,眉头一皱,嘴巴张合了几下,终究什么有没有说出口。
柳千黛凤目中没有丝毫情感,蓦然伸出两根食指,放在叶白的额角上,两道细若游丝般的元神之气,从她的指尖探入叶白脑海之中。
这两道元神之气进入之后,迅速凝结成为了一个个复杂的金色印记,融入笼罩着叶白脑海的蓝色光晕。
片刻之后,蓝色光晕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开始消融起来,分离成一点点蓝色虹气。
过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柳千黛额头冒出了一层汗珠,她的手指,突然向两边分离开去,一根淡淡的蓝色丝线,从叶白脑中抽了出来。
柳千黛张口吐出一道元神之火,将蓝色丝线烧成虚无。
蓝丝缠魂禁终于解去,叶白目中一亮,脑中一阵清明,元神再感觉到不任何束缚。
但叶白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脸色平静中带着悲伤,因为钟离子羽的命运已是不可更改。
反倒是钟离子羽,神色再次一松,哈哈大笑,满意点头。
叶白感受他对自己的真切关爱之意,胸中热血上涌,扑通拜倒在地,磕了三记响头道:“多谢义父大恩。”
钟离子羽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微微扶了他一下道:“老夫一生,攻于算计,杀戮成性,更做下无数错事,最终落的孑然一生的下场,临死之前,能够收下你为义子,也算老天待我不薄,起来吧。”
叶白缓缓站起。
钟离子羽看着他的英挺模样,欣然点头道:“你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挂念我,你既然立志修道,就需一心一意,攀上道途的最颠峰。”
叶白闻言,脸色一怔,神色渐渐冷静下来,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站住!”
冷眼旁观的柳千黛,突然止住了叶白,神色古怪道:“你不想救他了吗?”
叶白瞳孔猛然一缩,淡淡道:“你是什么意思?”
柳千黛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琉璃曾经回来过一趟,又失魂落魄般的离开了,我很担心她,在你义父剐完最后一块元神之前,你若能帮我把琉璃找回来,我就饶他一命。”
叶白忙道:“师姐去了哪里?”
柳千黛道:“就在葬神海,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葬神海有着特殊的情感,不会跑的太远。”
叶白眉头大皱,抽了一口凉气,葬神海的面积,至少有着十来个古垣山脉那么大,要在这里寻找到一个人,几乎等同于大海捞针,最关键的是,留给钟离子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机会和绝路也没有多少区别。
柳千黛瞥了他一眼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你滚吧。”
叶白转头看向钟离子羽,钟离子羽不置可否,只是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他。
叶白目光渐转坚定道:“我答应你,我去把她找回来!”
柳千黛梦幻如雾的眸子盯着叶白,魂断神伤道:“小子,琉璃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是最纯粹的,也是最深邃的,是最自由的,也是最禁锢的,是最洁身自好,也是最自甘堕落的人,但她仍然是我的女儿,你想救你义父,就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叶白一楞道:“葬神海那么大,师姑总该给我点线索吧?”
柳千黛露出一个心碎的笑容道:“青楼妓院,邪地魔窟,哪里最肮脏最污秽,你就去哪里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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