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队伍里的人很快都回到了公路上。指导员孔文一点人头,少了一个李家兴。孔文着急了,这小李人不见了,连他牵的那匹枣红马也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怕,反正有我和你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爱芬说道。
“是的,姆妈,我们三个人去朝鲜志愿军部队实习的报告批准了。今天一来是向老人家报告一下,二来是作一个辞别。”君兰先说。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电话连还有几匹骡马,可以帮着多带一点粮食,可步兵连队就没有这个条件。在国内打仗还可以就地筹粮,在朝鲜就不可能。美国人有很多汽车运输物资,还有飞机可以空投。我们有汽车本来就不多,再说在运输线上,不少汽车被美国人飞机打坏了。”孔文说的完全是实际情况。
“是的,从小学、中学,一直到现在读大学,我和他一直是同学,可我和家兴吃他的苦头真是太多了。他表面上讲的是‘仁义道德’,可骨子里尽是------。”君兰接上去也说了自己的体会。
家兴的妈妈最近身体确实好多了,因为君兰这三个人学的都是医生,虽然现在没有毕业,但他们在家兴家里,已经“开业行医”了。通过给老人家的详细诊断和用药治疗,家兴妈妈的气喘病近来真的好多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复发了。
家兴在行军的队伍中找到了孔文,说:“报告指导员,我回来了。”
家兴在朝鲜战场上,遭遇到的危险真不少,反过来说,得到的锻炼、考验也不少。同时,对战争中出现的各种情况的应对的能力,也会得到不断的提高。
君兰接着就跟了出去,拦住了王有德说:“姓王的,你什么意思,盯得这么紧。我警告你,到了朝鲜你敢欺侮谷锦绣、许爱芬,或者有什么不轨行为,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起这匹枣红马和饲养班班长马虎啸,两人之间还真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前几次战役虽然包围过美军的几个师,但最后它凭着空中优势,机械化的四个轮子和强大的炮火支援,都突围逃跑了,因此自始至终没有成建制地消灭过它一个整师。这次战役本是想消灭它几个建制师的,但这个目的也没有达到。因此,它部队的战斗力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同时,这个李奇微非常狡猾,他现在每天往后退个二、三十公里,企图引我军深入,再伺机对我部队进行快速迂回、分割、包围。我们当然不会钻进他这个圈套。
“我说我女儿是老教师,看人一向很准,可对这个小王确实是看走了眼!”外婆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文化教员,就是在部队里教当兵的读书、识字的教师。”兰珍姐姐cha上来说。
“还是我女儿说得对,好!你们三人就一人慰劳一个。拿了慰问品,到了朝鲜都给我好好地干事,可不能马马虎虎。”妈妈亲手给每人挑选了一只慰问袋。
孔文到底也是大学生,英语的水平也可以的。他知道这个年轻俘虏的反映,就说:“小李,就给他一块糖,我们同他交个国际朋友。董翻译,你告诉他,希望他今后回到美国,能做一名反战人士。”
“姆妈,你做了这么多的慰问袋是送给志愿军的吧?”锦绣问道。
这是个大白天,在树林里办理移交手续,连里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指导员孔文也来了,他见到来接俘虏的除了董翻译,还有沈君兰,大家都是熟人,所以很高兴。
他非常害怕!因为这些美国兵平时私下里在流传,万一打散了,要是给朝鲜老百姓发现,就可能被活劈,因为老百姓实在恨死了美国人;要是给朝鲜人民军捉到,就可能会被打一顿;只有向中国志愿军投降,不但可以保住性命,不会挨打,还可能得到优待。
交接俘虏的手续很快进行完毕,但是部队还在向前行军之中,所以家兴、君兰两人没有时间畅谈,只能简单地把情况交流一下,就恋恋不舍地分了手。
家兴想了想说:“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一是肯定我军的战役胜利;二是肯定我们干部、战士高度的政治觉悟和英勇作战的精神。同时也必须指出我们存在的一些弱点。”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三人先后来到了家兴家中。家兴的妈妈和兰珍姐姐,都在认认真真地缝制慰问袋,两人已经缝好了十几只。妈妈在用手工一针一线地缝慰问袋,姐姐就在慰问袋上绣花。红红绿绿的慰问袋上,精工绣制,又绣字、又绣花,五颜六色,绣得煞是好看。
张荣说了这些情况后,又对家兴说,要继续努力工作,并且要经得住任何艰难困苦的考验。张荣走后,孔文也对家兴交待了两件事:一是协助做好回撤路上同志们的政治思想工作;二是叫家兴到饲养班马虎啸班长那里,把枣红马备好马鞍牵着走,因为最近连长身体不太好,准备行军路上随时能让连长骑。
接下去他还会碰的什么样的危险和考验呢,且听下回分解。
“小李,你是这样想,开始我也是。我们部队的大多数同志,可能都是这样想问题。我问你,我们每人的米袋、炒面袋装满是几斤?能吃几天?”
这儿显得较为安静,树林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开始欢快地在枝头间叽叽喳喳地展翅雀跃。村庄里不少屋顶上的烟囱上,开始向上冒出缕缕青烟。公路两边种水稻的梯田里,冰雪已经融化,稻田里冰冷的水面上闪着淡淡的点点白光。两个小李迈着轻松、快捷的步伐,怀着胜利者的喜悦心情,贪婪地呼吸着这晨间才有的、沁人心脾的、清新飘香的空气,去完成巡检线路的任务。
“昨天听班主任说,大概已经批下来了。”君兰说。
部队往回走的第四天半夜里,又来了一架夜航机,在长长的行军队伍上空来回转个不停。开始,行军队伍没有理睬它,继续往前行军。前面只是传下口令:“注意防空,不要抽烟,拉大距离。”这架飞机,飞呀飞的越飞越低,有时只有几十米高,而且是和行军部队行进的同方向飞行。过了一会儿,这飞机肚子底下的高音喇叭里发出了声音。开头大家也不知道喇叭里在说些什么。后来渐渐地听清楚了,是一个女人在开着国语说:“共军的官兵们,你们的炒面吃完了,你们又要往北走了。”
这个美国兵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张是志愿军优待俘虏的宣传品,家兴接过来看了看,知道这个美国兵的用意。说了声:“OK!”,把宣传品又给李培文看了看。接着,这个美国兵又把另外一卷东西塞到家兴手中,家兴一看是好几张美金票子。家兴连说了几声“NO,NO,NO!”,把美金还给了这个美国兵。
孔文立即说:“小李,你真聪明,我们两人又想到了一起。我俩好好配合起来,既要说清问题,又要把同志们的士气鼓得足足的。气可鼓,不可泄!------”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电话连。在做好思想工作的情况下往回走,大家还是比较愉快的。有的班、排去完成架线任务;有的班、排执行收线任务,收完线就赶上大部队一起行军。大部队仍是白天休息、防空,夜间行军。这次往回行军与来时不同的是,美国人的夜航机跟随在头顶上、不断地轰鸣着。美军的夜航机,大都是B25双引擎的战斗轰炸机,可以扔炸弹、子母弹、扫机枪。它的机身下面据说还有装甲,可以低飞,飞机下面还挂着高音喇叭。
承担主攻任务的部队攻下了大岱峰主峰后,立即向敌人纵深发展。接着整个部队也全部越过了“三八线”,直向南cha下去,追击、围歼敌人。军部指挥机关也全部跟了下去,参加前进指挥所的各个小单位又都归了建制。
“走了,我刚才警告过他,到朝鲜后如果他敢欺侮你们两个人,或者有什么其他不轨行为,回来我会好好地收拾他。”君兰说。
连长就说:老孔,部队行动的事由你先给大家说一下,今晚架线任务我来布置。”
“姆妈,是你不对,都是志愿军,应该一人慰劳一个。”兰珍一说,大家都哈哈地笑开了怀。
第四十六回交接战俘兄弟喜相逢遭遇空袭惊了枣红马
“老马、老马,你不能这样、不能------”家兴的话音未落,那匹白马已经跑得不见了影踪。
家兴原来就认识军部俘虏管理处的董翻译,可他忽然看到董翻译后面跟着的一个人时,不禁一下楞住了。家兴仔细一看,好像是君兰。但又自语道:“这可能吗,是我走眼了?”这两人呆呆地相互瞧着,瞧着、瞧着都认出来了,就热泪盈眶地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姓王的走了?”锦绣问君兰。
起先大家听了,觉得好笑和无聊。但是听了一阵后,不少人感到了厌烦和气愤。有的人嘴里就骂了起来:“臭婆娘,你下来,老子------”这飞机说着、说着就飞远了,但转了一圈又飞回来了,这次飞得更低。那喇叭里没有响声,而是在行军队伍上空,扔下了一串串的子母弹,
马班长曾经教过李家兴怎样骑马,家兴认为听听就已经听懂了,也算学会了。可这位马老师却笑了,说你不去骑几下摔上几个跟斗,怎么可以说已经学会了呢!家兴一听此话有理,就吵着要马班长给他一个实习的机会。老马欣然同意了,就在这次春节后的一天晚饭后,给枣红马和另一匹白马都备上马鞍,来实际练习骑马。在月光下两人来到了一条有积雪的大路上练习,家兴骑上马背就摔了下来,再骑上去又滑了下来。这样一直苦练了三个晚上,才终于在马背上骑住了。
就这样,向南连续追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天还没大亮,一班战士李培文就来把家兴叫醒了。
这时,家兴才定下惊魂,说:“是的,那飞机往下一低飞,正好在我和这匹马的头顶上掠过,那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加上扔下来的子母弹在空中、地面爆炸的火光、声响,把这马真的惊着了。开头它是乱蹦、乱跳,接着就发疯似地奔了起来。我怎么也拉不住它,但我又不能把缰绳松开,只是死死地拉在手里。于是,我人被拉倒了,又被这马从公路上拖到了这里。”
君兰又回到教室,看到锦绣,就问:“锦绣,家兴给我来信了,有没有给你来信?他已提干了,文化教员,正排级。我说他今后还会往上提,最起码当一个营长、团长。”
现在电话连刚分到家兴手上的慰问袋,里面的慰问信没有时间看,就把糖果拿出来分给大家吃。这个约翰伸手也想要块糖吃,连部通讯员小梁就说:“这是我们祖国人民,慰问咱们志愿军的,你这个俘虏有什么资格吃这个糖果。”
这些暂且不表,回过来再继续说李家兴在战场上的故事。
这时,这个美国兵对家兴说,他实在太饿了,连站都站不住了,要求先给他一点东西吃。连部的几个人正好要吃早饭,就叫这个美国兵在炕上坐下来一起吃。早饭有高粱米饭,还有就是炒面粉、朝鲜酸菜、凉水。这个约翰一看孔文和连长的样儿,就知道是当官的。见不但没有把他当成俘虏,反而还叫他像家里人似地坐在一起吃饭,非常感动,几乎要流出泪水。
“我天不亮就拉‘秀才’一同去巡检线路,这事指导员知道的。”李培文说。
家兴的屁股在马鞍上滑过来、滑过去,实在坐不稳。他人差一点要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累得他浑身冒汗。就在这危急时刻,他忽然想起了老马班长教过他骑马的“马术”,现在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就两脚紧踏蹬子,上身微向前顷,屁股稍稍离开马鞍,两大腿夹紧马肚子,两手不紧不松地抓住马的缰绳,眼睛平视前方。枣红马也开始撩起四条腿,驮着家兴飞快地奔跑起来。
“连长还在司令部开会,我先回来了。部队要往回走,回到三八线以北作短暂休整。”孔文说道。
家兴把情况弄清楚后,向连长、指导员作了汇报。
休息过后,部队又继续行军,向南追下去了。
“真不容易,这段路少说点有六、七十米!人有没有受伤?”孔文既夸奖又很舍不得地说。
这个青年士兵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连连说:“Iamsorry”。接着,孔文把福喜班长和曲排长叫来,交代了怎样对待这俘虏的政策及方法。福喜班长就把这个俘虏领到了班里。
“李教员,你如果这缰绳拉不住就麻烦了。”小梁说。
“姆妈,我们现在也可以算是志愿军了吧,这慰问袋你先慰劳我们一人一个。”君兰看看这些慰问袋,绣得实在太好看了,真的动了心,很想要一个。
“两位小李,这是怎么回事?”指导员孔文好奇地问。
“知道了,指导员,我来活跃、活跃部队,帮助大家消除疲劳,鼓鼓劲头------”家兴说。
家兴说完就召集了电话连的文艺骨干,去做他那个“一路歌声”的工作了。
正巧祖国人民慰问团来到朝鲜,带来了很多慰问品,其中有很多慰问袋、慰问信、各种日用品,还有慰问金。家兴分到了慰问金和慰问袋。慰问袋里还有糖果、慰问信等。
“这哪能行,这是里弄里布置的任务。”兰珍姐姐说。
“小李,怎么回事?”孔文过来后着急地问道。
“指导员,李教员在这里!”小梁大声喊道。孔文,马虎啸,都赶了过来。
这子母弹先是“母弹”,必必叭叭地在空中爆炸,然后“子弹”降落到地面,再在地面上爆炸。这“子弹”里面装的像是铁珠子,一炸开就向四面散射伤人。所以这子母弹,大家也叫它“扫地穷。”虽然行军队伍遇到了突然袭击,但大家还是很镇静、很敏捷地往公路两旁散开,等这夜航机飞走了,子母弹爆炸完后,再继续赶路。
“这个月的25号我们先到学校集中,30号到部队报到。什么时间去朝鲜就不知道了。”君兰说道。
约翰拿到糖果后十分感激,表示愿意做这个朋友。
大部队在继续往南追击敌人,军部还是随后跟进。行军路上,电话连一班可多了一个人,就是这个美国兵。第一天夜里,他空着两手紧紧跟在李培文身后走着,一步也没有拉下。到了第二天夜里行军,走了有二十来里地,他就找李培文,比划着手势。李培文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把家兴叫来翻译。原来美国兵是说,他见到大家走得很累,他不好意思空着两手走,要求也给他扛拐子电话线。
“任务完成往回走时,我和李家兴就看到这个家伙把枪高高举起,跪在公路上,我们就把他带了回来。”李培文得意地说。
“‘秀才’,走,跟我一起去巡检线路。”李培文把家兴叫醒后拉着他一起去巡检线路。
“是的,这缰绳我说什么也不能放。我喜爱这匹枣红马,如果一松手,马跑了,这黑夜里,到哪去找。马跑掉了,我怎么向马班长交代;再说连长、指导员的行李、文件都在马背上,我就是被拖伤了,这马的缰绳也不可以松手呀!”
巡检线路结束,天还没大亮,两人就在公路上往回走。忽然见到在前面一百来步处,隐隐约约有一个高高的物体在移动着。是什么东西!是黑熊?两人紧张了一阵,再往前走,只见那动物突然低了好大一截。家兴把手枪掏了出来,把子弹上了膛,举在手中。李培文也马上从肩上卸下了连发卡宾枪,并且‘喀啦’一下子拉上了枪拴,端在手中。两人闪到公路的两旁,慢慢往前kao上去。到了跟前,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人。再往前走几步,完全清楚了:只见一个美国兵跪在公路中间,两手把步枪横托着,高高举起,举过了头顶,没有说话。
孔文和家兴正说得投缘和起劲之间,各排的排长都来了,连长和张荣也到了。众人就围着指导员周围坐了下来。
“李教员,是马受惊了?”老马班长也问家兴。
君兰收到家兴从朝鲜战场寄来的第二封信,看了以后很高兴。家兴在朝鲜不仅立了功,还提了干,真是为之庆幸。第二天,君兰一到学校马上找到爱芬,把家兴的信读给了爱芬听,爱芬听了自然也很高兴。
第四个晚上,一轮明月当空高挂,照耀着地面上闪烁着银光的白雪。家兴和马老师骑上了枣红马和大白马,家兴在前老马班长在后,慢悠悠在大路上向前走开了。走了几里路来到一条大河边,就折回头往连部走去。走了百来步,老马说:“走得这样慢,天亮也回不到连部。小李,来,催马加鞭,走嘞!”马虎啸这一扬鞭,那匹白马撩起四条腿,飞也似地朝回家的路直奔而去。
通讯员小梁连忙往公路的东侧找去,在一个村庄口、老百姓的小园子前看到了家兴。只见那枣红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家兴刚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还牵着马的缰绳,好似惊魂未定。
“我儿子当了老师,又教人识字,这了了我的心愿,老师应该算是人才了吧。我们家兴现在是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人家又称我是光荣军属,叫我光荣妈妈。想象这些,我睡梦头里也会笑醒。”家兴妈妈的高兴劲是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这是干什么?这是美国的一个青年士兵,看来个子很高,他跪在地上也比两个站着的小李矮不了多少。但这个美国士兵,在战场上以举手投降的标准姿势挡在面前,难道真的是投降?家兴示意李培文,把美国兵手里的“八发步”,就是美国人最新式的、可以装八颗子弹的步枪拿了过来。然后做手势叫他站起身,又叫李培文对这个美国兵的上上下下搜了身,但没有发现有其他武器和刀具。
家兴的妈妈听了这个消息,还是蛮高兴的。她对三个人说:“家兴在朝鲜前线立了功,区民政局和里弄干部,敲锣打鼓送来了大红喜报。前天又接到家兴来信,说领导提拔了他,当什么教员------”
只有从南面几十里外的地方,偶尔又几下隆隆的炮声,断断续续地传到这里。
“老同学,看你说哪去了,我绝对是一片好意,没有一点坏心。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坏,你们都误会我了。”王有德自我辩护说。
第四天,听说军部俘虏管理处的英语翻译上来了,孔文就叫家兴把这个美国兵交给翻译。
“当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把我记在心里就够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实习的事学校里怎么说?”锦绣问君兰。
“一早打哪弄来这么一个年轻的美国兵?”连长也觉得不好理解地问道。
正在这时,李培文把那美国俘虏押了过来,家兴就把这个俘虏转交给董翻译。可这个约翰就是不肯走,说这里的人太好了。董翻译就告诉这个美国的年轻人,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对俘虏的政策是:交枪不杀、优待俘虏。我们是最讲人道主义的军队,这里当兵的是这样,到上面的俘虏管理营里,也是这样。俘虏营里住的、吃的各项条件都比这里好。礼拜天还可以做祷告,平时还组织战俘打篮球等等。董翻译这么解释后,这个约翰才表示愿意跟董翻译走了。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着,地面上的物体在快速地往后移动!这骑上快马的感觉实在太神奇、太美妙,使人太过兴奋了!明亮的月光下,家兴好似凯旋归来的勇士,跨下了战马。连长、指导员、曲排长、福喜班长、通讯员小梁、小王,还有马虎啸,都围了上来,和家兴握手,表示祝贺。电话连的人大部分都会骑马,但是对家兴这白脸书生也能跃身马背,都认为确非易事,值得庆贺!马虎啸对家兴眼下的评价:可以算一名合格的驭手了。所以今天他把枣红马备好马鞍交到家兴手里,还是比较放心的。
家兴告诉张荣,前几天见面时因为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现在自己已被提了干、入了党,还往家里通过信,母亲也带信向张荣问好。张荣听后很高兴,并勉励他今后要继续努力好好地干。
“我姆妈现在思想可好哩,这次政府号召捐献飞机、大炮,她把自己已经藏在箱底几十年的一付赤金耳环都捐了出去。”兰珍姐姐笑着说道。
“我们三个人是一起到的沈阳。锦绣和爱芬留在沈阳志愿军野战医院,我就进了朝鲜,分在兵团俘虏管理处当实习英语翻译。今天得知董翻译要到电话连接美国俘虏兵,想想肯定能见到你大哥,所以要求一起来了。”君兰说了他们三人和今天怎么会来这里的的情况。
“不是,绝对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真切切的李家兴!君兰,你来朝鲜有多少时间了,锦绣和爱芬在哪里?”家兴眼眶里的泪花在滚动着,望着君兰问道。
刚吃好中饭,家兴在树林里防空、休息。他躺在山坡上想着个人的事情,想着妈妈、姐姐,又拿出锦绣的照片细细地端详着。突然,拿在手里的照片,被人从背后猛地抽走了。他就着急地问:“谁?”掉过头一看,是通讯员小梁。“你这小家伙,把照片快还给我。”
“你们几个人这样就不对了,都是老同学,再说上门总是客,今天把人家弄得也太尴尬了一点。”锦绣的母亲用劝说的口气说。
“完全可以,但有一条,你现在不能到处给我去小广播。”
今天家兴的妈妈见到三个人又一起来,看来像是有什么事情,就问:“今天你们三个人好像有什么事?”
“怎么要往回走,怎么回事?这个仗往南不是打得很顺利吗?为什么不再乘胜继续追下去!”家兴对往回走似乎觉得不太好理解。
锦绣跟着说:“君兰是去志愿军部队当英文实习翻译,我和爱芬是到志愿军野战医院当实习医生。”
家兴又问:“后来你们三人见过面吗?”
虽然家兴在读书时英语学得还可以,但真要当场翻译,还真着了难。幸好加上上海人的“洋泾浜”,配上眼神、手势,比比划划,折腾了好一阵,最终和李培文一起,总算把一些基本情况搞清楚了。
排长们都走了,孔文又要张荣对这次战役的总体情况,谈一点看法再走。张荣没有推辞,简单扼要地谈了一些个人的看法。
“李教员真了不起,人没伤着就好。来,把缰绳给我。”老马班长以既佩服又关心的口气说,并把缰绳接了过去。
“希望你把尾巴夹夹紧做人,不要一肚子尽是坏水!”可君兰还是警告了有德。
“米袋装八斤、炒面装十五斤,一个人最多吃一个星期。”家兴一面想一面说。
“这你放心,为首长保守机密,这是当通讯员的第一责任。”
于是,君兰和锦绣又约了爱芬,在教导处找到了班主任,得到的消息是报上去人,名单都已批准了。君兰到东线兵团当英语实习翻译,锦绣、爱芬到志愿军野战医院当实习医生,后来补报上去的王有德,也一同批了下来,也去志愿军野战医院当实习医生。实习时间是一年,从1951年3月31日算起。学校集中是3月25日,30日前到部队报到。从到部队报到之日算起,一律享受部队连级干部的待遇。实习期满,再回到学校办理毕业手续和分配工作。
这个美国兵哪会吃这炒面粉,用手抓了一把往嘴里送,结果往外喷得一塌糊涂,连他自己的面孔上都是炒面粉。大家都笑了,约翰也笑了。家兴对约翰说,我们现在是拿手里所有的最好食品给你吃的。
好长时间,两人才松开了拥抱。君兰说:“家兴大哥,我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孔文就拿了一只碗,盛了一碗红颜色的高粱米饭,给了这个美国兵。但他一看这几个当官的和家兴他们吃的是白色的面粉,认为可能白的要比红的好吃,就用手表示想要吃炒面粉。孔文明白这个美国兵的心思,就要家兴用碗也倒了一些炒面粉给他。
孔文把部队要往回走的理由给大家讲清楚后,连长又把今晚的电话线路架设任务也作了布置。孔文要张荣也给大家说几句。张荣说,两位连首长都讲明白了,他就不说了。
“回来得真是时间,小李,部队下午已经走了三、四十里路,还要向南追五、六十里路,可能要走到天亮,一定会越走越疲劳。”孔文边走边说着。
“慢,让我好好地欣赏、欣赏。”小梁拿着照片看了又看,一面笑、一面说:“太美了,真是个大美人。你的福气太好了,从哪里找到这样漂亮的姑娘。说真的,仗打完了回到上海,一定要领我见见这位未来的嫂子!”
他被打散后就一直躲在一个山洞里,既没有东西吃,更没有水喝,又冷得要命,真是饥寒难耐。今天早上,他怀里揣着志愿军的传单,出洞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中国人?他的运气还不差,正好碰到了这两个中国兵。
家兴还想用英语和他多说几句,但不知说什么好,就没多说什么。这时,李培文就做做手势,意思叫美国兵在前面走。这个青年美国士兵就高举起双手,乖乖地在前面走着。两个出去巡检线路的人,回来时在路上拣了个“外快”,押了个美国俘虏回来。
“小李,李家兴!李家兴!”孔文就高声喊了起来。
“我什么时间成了首长,别拿我开心,快把照片还给我。”
“姆妈,这你就偏心了,只想到儿子,就想不到我这个------”锦绣说着可脸红了起来。
家兴向宋班长说了这个美国兵的要求,班长听后同意了,也就给了这美国兵一拐子电话线,让他扛了跟着行军。到了第三天夜里,这个美国兵又要求给他两拐子线扛着行军。有人说他半路上跑了怎么办?曲排长笑笑说,跑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是收的美国人的电话线。结果第三天行军,他扛了两拐子线,还是紧紧地跟在李培文身后走着。
“好了,抓也抓回来了,就当桩政治任务来处理好它。”连长听了汇报,想了好一回儿后说。
“这我知道。”孔文也说。
锦绣领着君兰、爱芬到了家,一进门就见到王有德坐在客厅里,正在和母亲说着话。锦绣一见王有德就来气,没有理睬他,同爱芬到楼上去了。王有德觉得很尴尬,就立起身说:“锦绣姆妈,就说到这里,我告辞了。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锦绣的。”说着就往外走。
话说这家兴入朝作战虽然时间不长,而进步很快,不但了功,还入了党、提了干。但同时,肩上的责任也重了,将会面临更大的考验。这暂且不表。再来说说上海这一头的情况。
家兴问张荣:“部队现在追的是那一股敌人,往什么方向追下去?”
这且不说,现在来说这战场上出现的新情况。
这时天已大亮,电话连的人都已起身,大都到这个村子西面山坡的树林里防空去了。只有连部还有几个人,孔文和连长两人刚从老百姓家中出来。见两个小李押了一个美国兵来到了驻地。连长、指导员非常惊奇。
张荣说:“部队现在追的敌人是美军24师。敌人已经向南退了几十里了,现在我们是在向加平、春川方向穿cha下去。”
“是的,我除了祷告天主,保佑志愿军平平安安,还做了几个袋袋,里面装点糖果,慰劳、慰劳在朝鲜保家卫国的勇士。”妈妈兴趣十足地说。
妈妈和姐姐把手里的活计停了下来,听说三个人马上要去朝鲜实习,妈妈就问道:“去实习多少时间?啥辰光动身?啥辰光到朝鲜?”
“指导员,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明白了。我国古代军队打仗,就有一句名言,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我们部队里的人经常在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军队打仗,没有了粮食怎么能行?我们第五次战役,是四月二十二日发起的总攻,今天是二十九日,正好是七天。部队原来随身带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家兴是一面算着粮食帐、一面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三个人都说有事,又都没有在家兴家吃中饭,而是挑了四只好看的慰问袋。姐姐又给每只袋里都装进了包括针线包在内的大把的什锦水果糖和别的东西;兰珍姐姐还写了张纸条,放在了给家兴的那只慰问袋里面。然后,三人告别了家兴的妈妈和兰珍姐姐后,直奔锦绣家而去。
“什么事?”家兴擦了擦眼睛问。
又走了十几里,部队就在公路边原地休息十分钟。家兴趁说唱组正在为同志们鼓劲的时候,没有坐下休息,而是朝前走了一段路,
“妈妈,我开始也认为这个王有德人还不错,对人也挺和气的。可两年同学做下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人。这个人真是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外一套。”爱芬以很真切的语气说。
王有德没再回话,只是摇着头苦笑着走了。君兰仍回到客厅,锦绣、爱芬、外婆也都从楼上下来了。
“这个王有德真讨厌,怎么老像魔影似地缠着我不放!”锦绣很气愤地说。
“两个小李,就按连长的意思办吧。但是要按优待俘虏的政策行事,李教员,这事就交给你俩来处理。一是要给他吃饱肚子,二是不许打骂、侮辱他,三是不能给我们自己造成伤害。目前先把他放在一班,行军时把他带着。等俘虏管理处上来,就转交给他们。”孔文也把任务和政策向两个小李交代明白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回来吧,回来吧。我的孩子。”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说个不停。
锦绣见母亲被大家说得没有了面子,就转了话题,把学校批准去朝鲜实习的事说了一遍。说完问母亲:“对女儿要说些什么,女儿一定牢记在心------”
“好吧,一起去。”家兴说着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把腰间的皮带束束紧,皮带上的手枪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然后往枪套里装好。又去跟指导员孔文说了一下,两个小李就出发了,走到了公路上。
“照片还给你就还给你。”小梁把照片给了家兴,又说:“李教员,快到指导员那里去,连里召开紧急会议。部队晚上要行动。”小梁一边说一边走,通知各排的排长去了。
家兴在山上树林里的一块平地上找到了孔文,就问:“指导员,开什么紧急会议?连长呢?”
“部队只好回去,等休整、补充好了再来。对了,小李,你好好想想,现在该怎么配合我做好连队干部、战士的思想工作。”孔文说。
家兴听后想把这个意思翻译给这个俘虏知道,可是这个“慰问”两字怎么也翻译不出来,他英语的功底到底还差了一截。还是正宗的两位英语翻译,对这个俘虏说了关于慰问的事:是中国人民对自己的英雄儿女参加朝鲜的正义战争所作的流血牺牲,进行的慰问和关心。这个约翰听了,知道他不配享受这个慰问,没有资格吃这个糖果,感到很遗憾。
向南进攻的部队突然停止了下来,正在等待新的作战命令。
在司令部的行军队伍中找到了张荣。
这个年轻的美国士兵是美国加利福尼亚人,十九岁。去年秋天从家乡学校里征兵到了朝鲜,分在陆军第二十四师的一个战斗连队。他叫约翰,史密斯,现在是上等兵。三天前,他所在的一个排,守在一个山头上。中国志愿军的大炮打到他们头上时,这个排就乱了套,又经中国兵一冲,这个排死伤了一大半,剩下的弟兄们就把他丢了下来,四散逃命。
这三个年轻的大学生,虽然是去实习,但去的地方是朝鲜战场,也是去保家卫国,确实是非常光荣!
“没有。”君兰很失望地答道。
“李教员,你不是会讲些英语吗,你和李培文一起,先把这个美国兵的情况弄弄清楚,然后看看怎么处理。”孔文把这任务交给了李家兴和李培文两人。
君兰看到这慰问袋,想起了家兴的妈妈叫自己带的慰问袋。就对家兴说:“妈妈叫我带给你的、她老人就家亲手做的慰问袋,因为今天来这里走得匆忙,忘了带来,下次有机会见面时再交给你。”
“你们马上要到朝鲜去,带一只去,见到家兴给他,算是姆妈对他的慰问!”妈妈要给儿子一只慰问袋。
这时天刚有点亮,志愿军的大部队,还在公路两旁的村庄里休息。这是一条从北朝鲜的平康通向南朝鲜的金化的一条公路,呈南北走向,在“三八线”附近。朝鲜的山脉大部分是南北走向,这一带基本是丘陵地,有山也不高,是波浪似的起伏地形。这条公路就随丘陵起伏地势,向南一直延伸了下去。从军部通向主攻师的电话线,就顺着这条公路边向南架设。
“你两个人拣了个俘虏回来,应该受到表扬。但我们是军部机关的连队,弄了这么个美国兵,真是个累赘,谁来处理他呢?”连长有点怕麻烦的味道。两个小李听后互相看了看,感到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