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梅看不得林子航跟妻子腻腻歪歪的样子,嘲讽两句后,发现最禁不住的人反而是秦雅芙,只得闭了嘴,借口忙碌,放过了他们。
回到病房,林子航躺好后,有些心虚地望着秦雅芙,很怕她翻脸,好在没等他开口,秦雅芙用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轻叹一声:“你呀,就是太能胡闹,我知道你是真疼,可也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林子航一看秦雅芙没生气,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你出了一身的汗,趁栾姐不在,我去打点儿水,回来再给你擦遍身子吧。”林子航有点儿小洁癖,秦雅芙每天至少得给他擦洗一遍,只是前两天,栾丽不怎么出去,秦雅芙便把他的被子支起来,慢慢擦拭,难得今天她不在,秦雅芙只需要锁上房门就可以了。
“好吧,你又不肯给我换房间,别扭死了。”林子航皱着眉头叹气,他刚开始的确是抱着亲民的想法,顺着妻子的心思也就罢了。
可后来林子航才发现同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生活在一个空间里,诸多的不便不说,最让他难受的就是跟妻子连个亲近的举动都不能有,总是被秦雅芙严词拒绝,他也明白她的意思,怕引起栾丽的伤心事嘛。
只是这时的林子航再想换房间就成了奢望,秦雅芙早已绝了那个念头,她现在彻底沉溺于照顾两个病号的职责当中,哪个都舍不放下,任他说破天也不肯了。
秦雅芙去开水房打水,由于是在一个大罐里烧水,离水开还有几分钟时间,她便跟着其他来打水的人站在一边等候。
医院每天早上和下午会有工人在固定时间里往各病房送水,至于其他时间想要用水,就得自己来开水房了。
由于今天上午已经把热水用得差不多了,下午的送水时间还没到,秦雅芙就先打一壶回去,等到工人送水时还可以再存点,晚上也就够用了。
这个时间来打水的不光是病人家属,因为天凉,大家用热水的频率要高些,医生护士们也经常会来。
现在,秦雅芙前面就站了两个不认识的女医生,她们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因为距离比较近,这两个人也有些大咧,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她们的谈话大半都被秦雅芙听去。
“昨天我们还说竞聘常务副院长的事呢,我们科的老主任,内二科的张主任,外三科的王主任,那都是最有资格的人物了,大家都觉得副院长应该从这三个人当中选出来吧?”其中一个身材偏胖的医生一脸的理所当然。
“是啊,我也这感觉,不过好像有传言说是外一科的冷梅也要参加?是不是真的?”另一个很瘦的医生附和道。
“没错,我们也听说了,所以才奇怪,你说她那么年轻,当上主任就够让人不服气的了,明明副主任赵子乐比她年龄大,经验丰富吧,可怎么就轮到她的呢?”胖医生看起来很是不屑。
“当初她刚当主任时,说法就不少,想不到这才多长的时间,人家又要上升一步了!”瘦医生明显是羡慕嫉妒恨的腔调。
“唉!她不就是有后台吗?”胖医生的语气里掺杂着不甘心。
“不管人家是什么后台,倒是咱们比不了的。”瘦医生叹了口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嘛……”
“话不是这么说,要说先天条件,咱们没得比,要是后天的嘛……可就不好说了……”胖医生故意省略后面模糊的意思。
“那倒是,这个不比也罢。”瘦医生明显气馁。
“嗯,她不光豁得出自己,也真是会做事,你看过她现在垫付住院费的那个患者吗?天天拉着脸子,对谁都不理不睬的样子,我都怀疑是不是她特意找来的……”
“别瞎说!”瘦医生打断胖医生越发无所顾忌的猜测,往左右看了看。
开水房不是很大,里面站了十多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好在都是病人家属,个个愁眉苦脸,或有相熟的人小声说话,或有像秦雅芙之流谁都不认识谁,便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间,等着最后一分钟快点到来,看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言论。
“可话又说回来,她的这个方法倒是不错,比直接给领导送礼还好使呢,不是说医院在评估时,还有参考患者意见一项吗?”瘦医生愈加压低了声音。
秦雅芙表面上装着漠然的神情,可心里却替冷梅气愤,想不到不管什么单位都会有这种势利小人,自己做事不够努力,成绩不佳不说,还见不得别人表现出色,平白无辜地给人家泼脏水。
当秦雅芙愤愤不平地回到病房时,栾丽已经回来了。
秦雅芙努力平复情绪,笑着问栾丽去了哪里。
“身体感觉舒服些了,就去外面走了走,呼吸下新鲜空气。”栾丽笑得苦涩,这让秦雅芙怀疑,她这趟出去可不像是呼吸下新鲜空气那么简单,只是又问不得。
“外面挺冷的,你出去得多穿些,身体刚好点儿,若是再折腾出点别的毛病来,冷主任还得跟你多操心。”秦雅芙因为心里窝着火,说话忘了禁忌,可话一出口,脑袋就清醒过来,忙掩饰,“哦,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没事,你不用解释,我再糊涂,好坏还是分得清的,我明白你是好心,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是冷主任的拖累,不过不要紧,我正在想办法凑钱呢。”
栾丽虽说不在意,但脸还是微微发红,垂下头苦笑着说:“我在这里打工也有段时间了,总还是认识几个姐妹,大家正帮我凑着呢,就是工资都不高,一下子也拿不出多少来……”
“其实钱也不是特别多,我们的工资还好些,不如我们先帮你还给冷主任,哪怕咱们以后再慢慢算,省得她那里不好交待。”秦雅芙小心地跟她商量。
以秦雅芙的工资待遇,拿出几个月工资应该也够替栾丽支付药费的了,要说栾丽没钱到连这个手术费都凑不齐的程度,其实秦雅芙刚开始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就至于一个小手术就困难成这样的?
不过,通过这几天接触,听栾丽偶尔提起,秦雅芙才知道,就像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大山里来的人们一样,她的家乡就是一穷二白的山村,村里几十年出来她小叔子那么一个大学生,全村人凑钱把他送进大学校园里,家里为此欠下债务,再加上之后的学费、生活费等等开销都得想办法赚钱,所以她同丈夫带着年幼的孩子来了城里打工。
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农民工的寄宿学校里,夫妻两人身无长技,无以为生,只好出卖苦力,结果她丈夫有一次在工地干活摔伤了腿,到现在走路也不是很利落,包工头只赔了很少一部分医药费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拿着那笔钱,她丈夫也没舍得再给自己的腿花费,而是一次性寄给弟弟做学习之用了。
栾丽为照顾丈夫,便不去太远的地方上班,给她家附近的烧烤店穿肉串,等她丈夫好些了,也跟着去她去工作,赚得虽不多,总算能将就着生活下去。
只是想不到那天栾丽突然胃疼得受不了,她也是太坚强,一直不肯去医院,最后疼到休克了,才被房东发现,催着她丈夫把她送来。
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已经阑尾炎形成穿孔,这样一来,多遭了不少的罪不说,手术费用也更多了。
所以,冷梅说栾丽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遇到这些麻烦也就罢了,关键还是在于栾丽丈夫的一去不复返让人着急。
栾丽倒不认为自己丈夫是那种因为交不起钱就把自己扔下的人,只是担心他去哪里筹钱,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她向来要强,不肯对外人说出自己的苦楚。
“不用,还是那句没什么用的话,谢谢你,雅芙,你和冷主任都是好人,你们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我现在只求能把欠你们的钱还上,至于你们对我的关怀,我真是还不上啊!”
说着话,栾丽的眼泪便落了下来,这是秦雅芙第一次看她哭,这个女人性格中带着山里人的质朴、单纯、实在,同时又过于的倔强和要强,那种强烈的自卑被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所掩饰,于是不了解的人就会说她太矫情,看谁都不顺眼。
“栾姐,你想多了,咱们能够住到一间病房本就是缘分,我相信以你的为人,一定做过更多不计回报的事,所以,你还是安心养病,等好利落了再出院,老话怎么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没准儿哪天我们还有事求到你身上呢。”秦雅芙故作轻松地安抚道。
“唉!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事求我,只想着我那傻丈夫快点回来,总得给我个交待吧。”栾丽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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