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了,离春节放假仅剩一周,楚天齐的工作也更加繁忙。他要在这有限几天里,处理一些紧要事务,其安全检查必不可少。
在楚天齐分管的工作,最需要注意的是建筑施工安全和采矿工作安全。由于季节原因,建筑工程施工已经停止,最需注意的是采矿安全了。采矿企业都有**,而且临近春节,安全生产显得尤为重要。
在赵顺陪同下,楚天齐周日去了矿山检查,今天是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由于以前没有分管经历,所以整个检查过程都是由赵顺和采矿企业负责人引领,但楚天齐也要临时抽查一到两项非设定项目。他抽查的这些项目,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曾在省内外有过类似事故案例。在下来检查之前,他已经做过相关功课,对准备临时抽查项目有过专门学习,不但知道了事故成因,也从理论掌握了相关的预防和解决措施。同时,对于其它易发生的采矿安全事项,也做了相关了解。
每到一处矿山,在检查结束时,楚天齐做为主管市领导,都要做指示,发表一些意见,提出相关要求。在讲话时,他力求简洁,有些语句还提前进行了推敲。
人们发现,虽然这个新领导看的多说的少,但讲出的话来都在点,指出的问题也很尖锐、具体,并非完全外行。人们仅有的那一点蔑视,便也消失殆尽。
结束检查,“桑塔纳2000”返回市区。
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接听键:“市长,您找我?”
手机里传来王永新的声音:“你在哪?”
楚天齐回答:“我从乡下返回市区的路,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回去。”
“回来后直接到我办公室。”王永新话音戛然而止。
拿着手机,楚天齐心自问着:市长找我什么事?旋即便给出了答案:肯定是和张燕的谈判。
周五的时候,河西鹏燕建筑公司法人代表张燕门,张燕自称是鹏燕建筑和鹏程投资公司的最大股东。这是楚天齐与这两家公司高层的第一次接触,两人较全面的辩论了一些焦点问题,也较系统的阐述了己方的观点。
在两人的辩论,楚天齐择选几份合同的相关条,引用、的相关条款做论据,得出结论:土地开发合同有垄断条款,应为无效,建筑施工合同有多处显失公平,申请取消。
坦率的说,楚天齐当时虽然讲的理直气壮,但如果真要实现“合同无效”和“取消合同”,极其困难,甚至胜算并不大。
要证明“合同无效”或是符合“取消合同”的条件,首先,必须要经过法院来裁决。一旦到那种地步,对方绝对不会客气,一定会运用各种手段来维护他们的利益。虽然自己代表的是政府,对方代表的是企业,按说自己要强势一些,可事实却恰恰相反。真到那种时候,自己是一人作战,薛涛和王永新绝对不会为了公事而得罪一个厅级领导,他们不会帮自己,其他班子成员也是如此,只要不背后捅刀子,已经是烧高香了。而对方却是政、商两界皆通,势必会利用各种资源来影响结果,来对法院施压,对方社会资源的优势便会显现出来。
其次,即使法院完全公正、公平的进行审理,但己方必要的人证、物证肯定缺乏。尤其要想裁决“无效”或“取消”,法院肯定要求甲方提供受到胁迫的证据,这是证明“霸王协议”和“垄断条款”的前提,否则当时的条款可是双方签字确认,那是双方意愿的体现。法院顶多只是允许修改个别条款,绝不会认定那是“霸王”或“垄断”,那么“合同无效”或“取消合同”的理由不充分。当时合同应该是受到了“权”或“钱”的影响,但这只是推测,并没有实质证据,而且法院应该也不愿往这个方向深究。
再次,目前在全省都没有政府无条件收回土地的先例,法院在裁决时肯定会慎之又慎,绝不会抢着去第一个“吃螃蟹”。再加之他们肯定会受到张氏的攻关,那更没必要去冒险了,甚至会直接驳回申诉。
也是说,即使了法庭,胜诉的可能性也会非常小,败诉的机率反而大增。到了那种地步,也意味着自己主导的这件事完全大败,局面对政府更为不利,而自己也可能早被对方收拾掉。即使侥幸没被对方拿下,但在成康官场也没了立锥之地,在官场和民间也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正因为经办领导可能会身败名裂,众常委才不吝答应了那么多略显苛刻的条件,也才一致把锅甩给自己。
其实在任务落到头之前,楚天齐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这件事确实和自己分管工作关系重大,不把飞天和四海烂尾工程处理妥当,后面的工作非常不好开展。即使勉强推进,也会受到这两个工程的干扰,也会留下后遗症。不但责任使然,市委一班同僚也默契的把这个锅推给了自己,自己是不得不背。
在接到这个任务后,楚天齐想了种种方案,也假设了各种结果,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杀手锏,那是对方的背景。鹏燕和鹏程公司分明是张氏企业,背后是河西省凉河市委书记张天凯,这是鹏燕和鹏程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这两家公司的软肋。
当然,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拿这个说事,这多少有违官场潜规则。尤其自己这么一个副处级,要以这种方式挑战正厅,那更是官场大忌。官场人会把自己视为危险分子,唯恐避之不及,甚至预除之而后快。如果要拿张天凯与这两企业的事威胁对方,那是一把双刃剑,而且很可能在未伤到对方筋骨的时候,自己已经彻底倒在剑下了。
正因为这是一把双刃剑,楚天齐并不打算随便使用,只把这个话题看成核武以做威慑,即使使用的话,也仅是一种讹诈。因为央纪委只规定,省、地级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不准在该领导干部管辖业务范围内,个人从事可能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经商办企业活动。规定也并未讲厅级领导子女绝对不能经商。虽然不打算随便使用,但万不得以情况下,也不妨一试,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一个副处,相对于正厅,是“无鞋”。
正是因为有这些考虑,楚天齐才动用经济手段,用收回鹏程地块做砝码,逼*迫张鹏飞现身。结果张燕来了,以鹏程和鹏燕公司最大股东身份来了。她来了也好,省得自己和那个渣子张鹏飞见面。
在和张燕的谈判,如果张燕不是拿自己前途说事,不是她扯出官场的东西,楚天齐也不会点出有关张天凯的事。既然对方以此威胁自己,楚天齐也自然说出了一个听到的消息——张天凯正在争取副省级,这个消息他是听陆娇娇说的。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因为两年前张天凯争副少失败,如果这次再不成功,以后没机会了,他想张天凯全家族应该都会重视的。
楚天齐在点出“正厅升副部”的事后,在观察张燕的反应。他发现对方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显然果有其事,看来自己是歪打正着。他当时不禁暗暗自得,但事后内心也多少感觉不光彩,不过随即他释然了: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何况张鹏飞也没少背后使坏。
从周五的谈判看,虽然什么成果也未达成,对方只留下了“一月为限”的约定,但谈的还算坦诚,最起码看到了希望。对于对方来说,自己提的条件确实苛刻,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不能接受,能接受多少。
在那天张燕走后,楚天齐本来也想过是否要向王永新汇报,但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只是和对方见了一次面,没有任何实质成果,没什么好汇报的。而且他也不想把谈判的详情讲给任何其他人,他担心这些详情会扩散,对最终处理此事未必有好处。他也明白,张燕到来的事,王永新肯定会得到汇报,薛涛也会知道。所以他这次下乡做安全检查,既是工作需要,也是为了躲避书记、市长询问此事,过几天也淡化没人再提了。
不曾想,市长还是来了电话。楚天齐觉得,应该肯定是要询问张燕门谈判的情况,市长总不会主动说拨款的事吧。不过今天还真得找机会说说款项的事,见市长一次不容易,尤其春节前更加不易,何况那边还等米下锅呢。本来想着周三再找,现在他才意识到,周三恐怕已经有些晚了。
……
一路都在想着事情,只到汽车停在政府楼下,楚天齐才收回思绪。
从汽车下来,楚天齐走进办公楼,直接到了王永新办公室。
看到楚天齐进屋,王永新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紧紧盯在对方身。
被对方看的有些不自在,楚天齐坐到对面椅子,问道:“市长,什么事?”
“你又下乡了?”王永新答非所问。
什么意思?楚天齐不禁纳闷,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从昨天去了,检查矿山生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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