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曙色发白时,单飞站了起来,到了荀攸的床榻前。
见荀攸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血丝,单飞微笑道:“早知你睡不安稳,我们连夜赶路或许让你安稳一些。”
荀攸只看到少年清澈的目光。
见少年见微知著如此,荀攸也是心中叹服,“磨刀不误砍柴,单……统领若是能够很好的休息,我们也没有辜负这一晚。”
单飞笑笑,托起了荀攸,见白莲花已备好担架,如前般将荀攸放在担架之内,二人策马取道南行。
从襄阳东北向南,多现丘陵地带。山路九转十八弯,很多路途看近实远。
等过了丘陵后,荀攸见眼前土地已现潮湿泥泞,在担架上道:“单统领,我们和郭祭酒约定的地点不是华容,而是在华容西南二十里左近的湘妃祠!”
单飞对荀攸说的这点改变没什么意外。
和荀攸这种人共事,你不要希望一眼看到他的所有。
人和人不同的。
对于关羽那种人,你可以一眼看到他的大肠头的,关羽就是那种敢抗敢当,一心奔着理想走的男人。
不平则鸣,哪怕鸣了没用还是再鸣!
不鸣不舒服。
荀攸不一样,曹操的谋主,心思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复杂,指望这种人交心交底不是现实的想法。
不过单飞对于这种人的处理方法也简单,你说啥是啥,我想啥做啥。
“荀侯知道去那里的道路?”单飞询问道。
荀攸伤势略好,伸手从怀中取出张地图,颤巍巍的交给单飞。
单飞一看那地图的绘制手段,就知道出自发丘中郎将的手笔,而看到地图上对襄阳东南的云梦泽标注极为细致的时候,猜到老曹对这里注意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留意到地图上将襄阳、江陵、夏口、华容几地的地点清晰的标注,而在华容西南角,的确有个湘妃祠。
地图是炭绘。
单飞凑到眼前看了下,发现湘妃祠标注的痕迹稍重,好像是新绘制上去的。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判断。
单飞心中略有猜测,仔细的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符号。
地图中有几条河流最为显眼——长江、汉水和夏水。
长江在地图最下,汉水算是在华容之北,和夏水交接后远远延展开去,入长江口处就是夏口,亦是黄祖坐镇的地方。
华容在汉水和夏水之间偏汉水之地。而在华容南面,地图的标注明显变少,因为那里均是难测的沼泽地——如沙丘般,不经意就能吞噬无数生命的沼泽地。
就算是发丘中郎将,对其亦有敬畏之心,更难对其详细标注,亦无法标注,只以简单的虚线覆盖。
发丘中郎将虽没有荀攸的算计,但考虑的很是全面,他们不知荀攸会从哪方面去湘妃祠,索性将东南西北四面去湘妃祠的道路都用细线标注,一直引到了湘妃祠。
这是正规军真正做事的方法。
只有倒斗的人行事才会不择手段的挖洞就走,一点艺术含量都没有。
单飞心中对同行的这种严谨的作风赞美了一句。他拿着地图不再困惑,见汉水从北向南弯曲的路段上有个通过标志,知道那里就算没桥,也应该可以通过。
三人先到汉水后,顺汉水南下。果如单飞所料,近标注的地点,有浅滩的地方可以渡过。
如今已是冬季,汉水变浅。若等春潮水涨时,这个地点恐怕就不能牵马经过了。
又过了一日,三人等第三天晌午时分才近湘妃祠左近。
荀攸虽是心急,也不能怪单飞行进过慢。
单飞走的是最正确的路线,用的是最小心的方法。一入云梦泽后,单飞行进速度明显放慢,这里处处都是诡异的树木,长的都和倩女幽魂里的姥姥一样。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姥姥”,而是跟随姥姥的那些小妖。
猛兽、毒蛇、毒虫都让人防不胜防……
如今已是冬季,襄阳还未落雪,毒蛇仍旧有出没的可能。
单飞让荀攸、白莲花都扎紧了袖管裤脚防止意外,他想过赶赴云梦泽,如果有刘表派遣国家队跟随自然很方便,就算他自己前来,也会带点必备品来,偏偏被吕布一搞、曹棺再催,他们三个只能仓促前来。
在单飞看来,这就和三个盗墓贼拿着烟枪、扑克牌就来盗墓一样。
这不科学。
好在他极会就地取材,一路上备了枯藤做绳子、自制竹竿探路、劈了无数竹签子——时而探测地面,时而射杀野兽蛇虫。
三天功夫,单飞虽然没有和钢铁侠一样,毕竟也算乞丐捧个饭碗般有了专业范儿。
但最可怕的还是难测的沼泽,陷入其中很是麻烦。
好在发丘中郎将标注的路线还算有惊无险。
不过单飞不会把性命全部托付在荀攸给的地图之上,他可说是三分参考地图,七分凭借自己的能力带白莲花、荀攸安然近了湘妃祠。
白莲花看着单飞的时候,虽不说话,但眼中的崇拜不言而喻。
荀攸也不能不赞隔行如隔山,司空选中的摸金统领,着实不逊曹棺!
如果地图不差,他们离湘妃祠已不足里许。
常人若近地头的时候,都会放松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前行,单飞反倒更缓了速度,目露沉思之意.
白莲花倒是不明所以道:“单大哥,有什么意外?”
单飞看向了荀攸。
荀攸亦是眉头深锁,“单统领,有点不对。”
见单飞沉默不语,荀攸没有再卖关子,他知道这时候大家交流最好直接点,“这次是郭祭酒带人到此的,单统领应知郭祭酒的为人,以他的能力,有人近湘妃祠十里左近,他都会清清楚楚。”
单飞知道荀攸的意思。
在黑山一行,他单飞已经见识了郭嘉的实力。郭嘉看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但他早把一切准备的极为周全。
都说郭嘉是曹操的奇佐,但真正能出奇制胜、而且百战百胜的人靠的就不是投机,而是周全精准的计算。
你了然,才能如庖丁解牛般来那么出奇让人叹为观止的一刀。
不然的话,你始终不过是拙劣的老千——赢一时痛快,输时把命都赔进去。
郭嘉是奇佐,得曹操、荀攸佩服的人,他带人在此,没道理不如行军作战般留意周边的动静,如今单飞他们近了湘妃祠,郭嘉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一个推断是领队的人不是郭嘉。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郭嘉那面出了意外。
单飞和荀攸为人虽不同,想的却是大同小异,荀攸忧心道:“郭嘉难道出了意外,可那怎么……”
“可能”两个字被荀攸硬生生的咽下。
他也不是说废话的人,他们眼下不是在做梦,既然出现了问题,就要开始考虑应对的方法。
可能不可能等解决完再说。
“眼下怎么办?单大哥?”
白莲花见过郭嘉,不过从未有过交道,她对郭嘉、荀攸都不担心,唯一考虑的就是单飞的决定。
“我去看看。你们……”
“不行。”白莲花不等单飞说完,截断道:“大伙同进同退。”
单飞略作沉吟,感觉在一起最少可避免更多的意外。点点头,单飞策马向西南行去,思索道:“荀候,有件事我挺奇怪的。”
“单统领尽管问,我若知晓,绝无不说的道理。”荀攸干脆道。
“地图上的湘妃祠是后来加上去的。好像你们初始决定要汇聚的地点不是那里?为什么?”单飞问道。
荀攸微有惊诧,没想到单飞从地图居然看出这个细节,不过他亦不隐瞒道:“单统领,你也知道,对于选址方面,我并没什么意见。”
他在某些方面,还是遵循专业人士的意见,“这个地点是郭祭酒让人通知我等的。通知我的人只是道——郭祭酒说此间有事发生,可能和云梦秘地有关,因此带人在这里等候我等,具体什么事情,他说难以只言片语言明,甚至他也不能解释,既然如此,他就不想误导我等。”
单飞沉吟片刻,知道荀攸在这种时候没必要隐瞒。
“荀候可知道湘妃祠祭奠是谁?”
荀攸略有讶然,暗想单飞如何会问这么个简单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认真道:“湘妃祠祭奠的自然是湘妃。不过湘妃不是说一个女子,而是指两个女人。”
见单飞静静倾听,荀攸接道:“传说中上古尧帝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做娥皇,另一个叫做女英。尧帝禅位于舜帝后,感觉到舜不错,顺便将两个女儿一块嫁给了舜。”
“她们都很喜欢舜帝?而且能和睦相处?”白莲花突然问道。
荀攸感觉这个问题奇怪的不得了。
他是士族中人,虽说有人的确是一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哪怕是帝王之家也有这般人物。不过在如今这年代,人口稀少,女人又和资源一样,在他眼中,优化配制很是重要。
娥皇、女英嫁给舜帝,在荀攸想来就是政治联姻,和爱情无关。
女人嫁个好男人、安稳过日子就好,哪管许多?
爱不爱、能不能相处都不是他关心的因素,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才是他荀攸经常分析的事情。
心中奇怪,望见白莲花认真的在等他的答案,荀攸认真思考片刻道:“应该是喜欢的。因为传言舜帝太过辛苦操劳,一次南游巡查民间疾苦时,病于苍梧。娥皇和女英闻讯,一路追至洞庭君山,听舜帝驾崩,抚竹而泣,悲极而亡,不是至情至爱,恐怕做不到这点。”
白莲花“嗯”了声,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时出了神。
荀攸见白莲花不再发问,回到单飞的问题道:“然后传说两女化作了湘水之神,之后被刘向的称为湘妃,后人为表达对这两个忠贞女子的敬仰,建祠堂记念,这就是湘妃祠的由来。”
单飞听完后才道:“湘水入洞庭,眼下在长江之南?”见荀攸点头,单飞又道:“我听闻在洞庭君山东南有一湘妃祠,那是理所当然。可眼下在长江之北的茫茫云梦泽中,为何也有人建立个湘妃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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