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偷眼打量,就见这老者体魄略壮,那气势不负庞字之名,庞大如山,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但如果细细看去,才能发觉这老者其实身材不算多么魁梧,须发黑白相间,感觉好似已近花甲,偏又给人一种还在壮年的感觉,叫人无法分辨他究竟多大年纪。
这位身居高位的老者显然没摆架子,极力收敛着自身霸主气息,很是平易近人。奈何身为霸主,再怎么收敛也无法掩饰那慑人气度,就算没有霸主气息遮掩,也无人敢朝他直视。
刘恒也只偷偷看了眼就匆匆垂目,不是心悸胆怯,纯粹是论功大长老气魄太逼人,多看一瞬都目涨头晕,再多看一瞬息,恐怕双目都会爆裂开来。
尤其刘恒这样悟读灵心灵体,一目不忘,观察入微远胜旁人,瞬息接受的内容实在太细密繁杂,更觉得难受。
“虽说同为霸主,但这位圣地论功大长老恐怕比蛮厨子或周游老先生都要强大得多。”
随着刘恒境界渐高,反而更能体会霸主的恐怖,这就好比蝼蚁不知山高,唯有一山方知一山高,是同样的道理。身为蝼蚁,看哪座山都是高山仰止,却不知道哪座山更高,只有山与山之间,才能知道对方高到何等让其敬畏的地步。
当年的刘恒,面对蛮厨子或周游老先生等霸主就好似蝼蚁比之高山,如今勉强能算是从蝼蚁变成了小山头,已经能隐约感受到霸主的“山高”了。
唯有接近,才更生敬畏。
相比蛮厨子或周游老先生,这位圣地论功大长老身上气息似乎更为复杂玄奥,才会在他刻意收敛气息的情况下,还让刘恒看一眼都如此难受。
单论气息,的确是这位圣地论功大长老更强些。只不过如今的刘恒相比霸主依旧太弱小,连霸主实力怎么划分都还不甚清楚,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差距有多大了。
“好好好,都是天之骄子,我百灵英杰,这精气神,看着就叫人喜欢!”论功大长老和颜悦色,笑容爽朗,“如龙应该和你们说过了吧,那咱们就别废话了,由本座为你们护法,抓紧时间赶紧按排名入池。”
“是!”
众人齐声应诺,等宁如龙将入池的规矩为众人讲述清楚,他就当先跃入这方火池,浑身没入下去,很快只剩下一个轮廓。
身入惊雷烈火之中,饶是众人早就水火不侵,见到这场面依旧会生出本能的惊悸感来。但在众人灼灼注视下,宁如龙周身发出嗤嗤的轻响,有缕缕青烟冒出,却连衣布都不曾损毁分毫,叫人啧啧称奇。
见到宁如龙以身试法,安让无恙没入池中,众人也不再矫情,按大比排名鱼贯而入,李卫、祝真观、金展、童易真……
原本众人谦让,准备让刘恒跟随宁如龙先进火池,但被刘恒坚决推拒,只说谨守规矩才让众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见到这一幕,王庞眸光微闪,似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对刘恒多了几分关注,却是似笑非笑,没有多说。
“怎么……”
等轮到刘恒时,他大步龙行迈入火池,就是一惊。因为这神秘古池中又是电光又是烈火,看起来格外的暴烈,但真正没入其中,却只觉如在琼浆之中,浑身温热舒泰。隐隐有微麻的感觉直入身心,反而更有种仿佛浑身通透了的感觉,更觉难言的舒爽。
“好像是那些细微的雷电,直接钻入我的体内,不拘内力、魂力、意志之光,竟都无法阻挡分毫。”刘恒惊奇暗道,“不过好在并不伤人,反倒雷电所过之处,骨肉皮膜、内力、魂力和意志之光,都像是有杂质被雷力泯灭了一样。”
“还有……那舍命诅咒!”
这舍命诅咒因为寄存在体内太久,竟像是生出了灵性,越来越妖异,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难缠,所以刘恒才会为此头疼不已。而这时候,雷光火力一并倾没下来,仿佛猛兽入境,惊得诅咒如同惊弓之鸟,刘恒甚至都能感觉它们惊惶的骚动。
惊起一滩鸥鹭。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刘恒很是满意,总算见到了彻底解决舍命诅咒的希望,于是一个鱼跃,猛扎进了火池中。
他却是自己见不到,他进入火池的动静远超前面几位,不仅青烟更盛,嗤嗤声大作,好像周围的真骨雷火都因他的进入而沸腾起来。见到这奇景,众人面露惊色,心思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鸣明目光闪烁,紧随其后一跃而入。
进到池中,视线变得模糊扭曲,只能勉强见到其他人的轮廓,刘恒看了几眼,就找到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开始运转功法。
不多时,他就感觉身旁有人陆续落坐,斜瞥了眼见到果然是鸣明,撇撇嘴懒得多看,专心修炼起来。
由皮膜发肤到骨头血肉,温润火力和酥麻电力越来越强势,在他体内策马奔腾,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只留下最纯净的骨肉和力量,一应杂质不断被泯灭,然后化作青烟随着真骨雷火散出体外。
而舍身诅咒,显然也被默认为杂质一类,被真骨雷火四处追杀,如若丧家之犬般,看得刘恒满心的愉悦。
这诅咒,实在困扰他太久了。
它匿藏或是逃逸起来,连蛮厨子或是师父都没有办法,刘恒自己更是很难发觉,但在真骨雷火面前根本没用。真骨雷火就好像这些邪异或杂质的天敌,所过之处,统统诛灭,毫无道理可言,直让人觉得霸道绝伦。
困扰刘恒这么久的舍身诅咒,就这么一点点被诛灭,无处可藏,无处可逃,成片成片地化作青烟。
刘恒仿佛都能听到它们哀鸿遍野的声音,却也让刘恒觉得身体一点点舒泰起来,似是层层枷锁被接连破去,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
“顶多半个时辰,这舍命诅咒就该被彻底告别了。”
想到这里,刘恒愉悦之余,难免生出唏嘘,“说来要不是因为它,我恐怕只会在宗门闭关苦修,哪里可能像现在这样会遍英杰,活得如此精彩?”
这么说起来,反而还要感谢它一声呢。
“谢了。”刘恒暗暗叨念,嘴角却是莞尔一笑,“不过,咱们还是永别吧,再也别相见了。”
没有人留意到,他拢在袖中的手,一手抓牢小虫一手抓牢神秘头骨,极其用力,就为了不让它们瞎跑。
神秘头骨自然不必多说,身处奇物真骨雷火之中,它又是老毛病犯了,想要扑出去对这奇火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至于小虫,它自幼生长在那奇异水潭里,来到这似曾相熟的环境立刻激动上头,恨不得出去好好怀念一下。
这俩个家伙,刘恒哪里敢放他们出去瞎跑,自然一手一个都给死死攥住了,都开始后悔把它们带进来了。
“这破头骨是没办法,早知道就该把这小家伙找个地方藏好,至少也能少一桩麻烦。”
正被这两个麻烦鬼弄得焦头烂额,刘恒忽然觉得周围有一丝不寻常,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面前游过!
他瞬间头皮都炸开了,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里面,还养着什么活物?!
他倏然睁眼看去,却没有见到任何异物,正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不经意间却见到旁边鸣明有些不对劲。他看似和别人一样,都在专心修炼,但因为离得太近,刘恒却能见到他袖中双手似乎动作频频,在暗中做什么小动作。
“有意思。”
刘恒若有所思,隐隐猜测到他的怪异感觉和鸣明大有关系,“难不成他又在谋划什么?这真骨雷火里养着什么宝贝,却被他惦记上了?”
与此同时,刘恒双手里神秘头骨和小虫都突然发力,挣扎的力道更强了,让他倏然眯起了眼睛。
“一定有宝贝!而且非同小可!”
能让神秘头骨这么大反应,刘恒找到丁乐儿这凰骨武身时都没有这么剧烈,可见这宝贝怕是比凰骨武身还要非凡。只是,为什么小虫的反应也这么激烈?
可惜身处真骨雷火中,很多感知都被蒙蔽,刘恒根本发现不了这宝贝到底在哪,什么模样,是什么东西!
眼见鸣明面上似乎溢出一丝惊喜,刘恒心下一凛,“看样子,快被他得手了。”
他琢磨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嘴角微勾,取出两条碧龙缠丝水草分别把神秘头骨和小虫给绑住,然后悄悄放了出去。
这碧龙缠丝水草本来是珍稀至极的灵药,奈何到了刘恒手里却常常被他当做绳子用了,说来也是叫人无语。
“成与不成,只当试试吧,总之给鸣明找点麻烦也好,省得亲眼见他再次得宝,可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抱着这个心思,刘恒嘿嘿暗笑,面上如同鸣明一样正儿八经,却是丁点都看不出来他在使坏。
神秘头骨和小虫这两个家伙早就难以抑制了,此刻一经自由就如脱缰野马般蹿了出去,很快隐没在真骨雷火里没了踪影。
刘恒只能感觉手中碧龙缠丝水草迅速窜出,赶紧在这头又接续上一长段,然后又是一长段。他暗暗估量下来,它们怕是跑出不下十丈远,都能跑到鸣明面前去了。
正在他有些担忧的时候,碧龙缠丝水草总算静止下来,只是隐约有些颤动从那头传过来,却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暗中打量着鸣明的神情,就见他渐渐露出些许不耐烦,随后变成焦躁,再等一会就变得惊疑不定起来,四面八方环顾,很有种疑神疑鬼的样子。
见到他这副模样,刘恒总算安下心来,悄悄拽动这边草头,只希望那两个家伙能明白他的催促之意。
“差不多就行了吧。”
要说担心,更多还是担心外面那位深不可测的圣地论功大长老,就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谁知这一扯,一边碧龙缠丝水草突兀松动,垂落下来,刘恒倏然大惊,“小虫的线怎么断开了?出了什么问题?”
心里焦躁之下,他拼命扯动另一端,只盼先把神秘头骨给拽回来,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再行决断。好在这一头没松,却是十分难以拽动,被刘恒咬牙狠狠拖动回来。
眼见神秘头骨的轮廓渐渐从真骨雷火中浮现,隐约见到头骨上方还有个小身影,凑近了见到是小虫,刘恒总算松了口气。
等到了近前,他就见到神秘头骨顶着小虫归来。小虫个头竟然又缩小很多,从巴掌大小变得只剩指头长短,而且看起来病怏怏的,比刚把它带出葬龙秘境的样子还要糟糕,仿佛奄奄一息,见状刘恒敢落回去的心又猛然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刘恒心里大急,赶紧去拎起小虫,“是不是又乱吃什么东西了?”
小虫贪吃的毛病太大,见什么都想吃两口,但它那胃口又出奇的好,吃什么都是安然无恙,所以刘恒才会安心把它放出去。可是如今见到这样子,刘恒难免心生懊悔,后悔自己掉以轻心了,也是格外心疼。
谁知刚摸到小虫,刘恒就是浑身剧震,手掌连带手臂的皮肉都瞬间全部炸开了!
“这雷火之力!”
好强!
小虫身上不知为何,居然生出一股狂暴至极的雷火之力,连他堪比中品宝兵的体魄都毫无抵挡之力,瞬间就皮开肉绽,焦糊剧痛,威力大得让刘恒惊骇。
“怎么回事?”
刘恒咬牙忍耐着阵阵剧痛,惊疑望向小虫和神秘头骨。
小虫的异变,唯一的见证者就是神秘头骨,可惜神秘头骨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刘恒也是心急则乱,自己醒悟过来也是苦笑,默默把神秘头骨抓在一只手中,然后咬牙,又重新把另一只手狠狠握在了小虫身上。
“一定是吃了什么鬼东西闹的,叫你长点记性也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东西!”刘恒嘴上骂着,心里却疼得不行,任由这狂猛的雷火之力把自己手臂乃至半边身子炸得惨不忍睹,就是不松手,只为帮小虫分担一些痛楚。
不知过去多久,忍耐雷火之力的煎熬总算停下,小虫双目紧闭,浑身干瘪,不知死活。刘恒大半身子皮焦肉烂,不成人形,赶紧为小虫和自己敷上深潭灵水,只盼望着小虫能赶紧好起来。
这种情形下,刘恒早就顾不上鸣明了,却不知鸣明惊怒四顾,面容越来越狰狞,心里疯狂咆哮,“谁!到底是谁?谁偷了我的东西?”
他能察觉池中的宝物也是巧合,上次入池就惦记上了,这次岂能还放过大好良机?
所以事先他准备充分,都感觉把那东西勾引出来了,谁知突兀就没了后续,让他左等右等,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倏然醒悟。
“娘希匹的,被人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