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之中,刘恒进入十日城,只见城内城外的场景和现世几乎毫无差别,一路走一路看,渐渐安下心来。
清醒和不清醒的虚境中人,能力的确有不小的差距。这差距放在寻常人身上,等若才能减半,严重非常,可要是放在曲慈方、白明泽这些个人杰身上,只是十去一二。而看虚境中的情景,足见曲慈方的才能,绝不止于治理一个区区十日城,即便去了一成两成的才能,也足以将十日城管治得很不错了。
绕着城里走了半天,由于早已是半夜,路上鲜少见到行人,刘恒也只能看个大概,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就此掌控现世双手,缓缓摘下了头上定国古冠。
“不说别的,至少坐可观天下,一朝如梦醒,这一点的确挺好。”
所谓“坐可观天下,一朝如梦醒”,是很多人形容虚境的一句话,十分形象的描绘了虚境中游走天下,回归现世依旧坐在原地的感觉。比如刚才,刘恒在分明在虚境十日城绕了许久,犹自身处城内,可是取下定国古冠回归现世后,他却还是好好坐在自家大帐内,此中奇妙非得亲身体会才能明白,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算了,为求妥当,还是得把曲慈方唤醒。”
坐在大帐里思忖片刻,刘恒轻叹一声,下了决定。
虽说虚境十日城并无不妥,但凡事就怕万一,既然选定了曲慈方,那么做为十日城的主政者,还是完全状态更令人放心。
毕竟别的东西刘恒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十日城是他的命根子,舍不得半点闪失。既然如此,索性也不用多想了,待会还是跑一趟唤醒曲慈方吧。
这事拿定主意,刘恒就不再去多想,转而继续探索虚境。
随后几天,十日城平静如故,各处也是风平浪静,果然如白明泽、邵郡预测的一样。其他地方应该和他们这儿差不多,人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忙着熟悉虚境,适应虚境,并没有传出何处爆发了什么大冲突的消息。
非要说变化的话,就是十日城不远处的军营里相继来了七个陌生人。
这七人到来的方式各有不同,有悄然而至的,有大张旗鼓的,有口出惊言的,总之每一个人都给刘恒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毫无疑问,他们七人就是守信到来的太子旧部。
这七人里武将占了大半,足有五位之多,刘恒二话不说,把他们都安置到了军中,不仅补齐了四个营长空缺,还多出一个营副来。好在而今的万羽卫早已不是原本模样,军士近乎七万之数,一个营长的军权堪比卫尉,这些武将又都不是只看眼前的浅薄之人,自然不会在意身份高低。
尤其这五人里,有两人见到大四就热泪盈眶,令一人对胡少八也是激动非常,这三人对大四与胡少八见面就行大礼,口称军主,看样子似乎原本就是二人部众。
于是仅剩一个营副之位,偏偏被三人激烈争夺,只愿跟随大四或胡少八这等旧主,营长职位反倒无人问津。
至于另外两个将官,听闻也曾是十大虎将中某位的部下,可惜这员虎将终究没有逃过事后清算,三年前离奇暴毙。如今旧人相聚,不见军主,二人唏嘘感慨,百味杂陈。
他们难得重聚,注定有很多话要讲,刘恒自然不会过多打扰,只留下职位任由他们分派,先行叫走了两位文士。
“两位先生,不知想先担起什么职位?”出了大帐,刘恒直接朝二人问道。
刘恒的直接和大气,之前面对那些将官时就让两位文士感受到了,然而如今又是这么单刀直入,饶是早有印象,轮到他们自己头上时还是难免懵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刘恒竟直接到这个地步,下意识朝白明泽和邵郡看去,二人或是面无表情,或是似笑非笑,却都不像要解释的样子。
“将军,赵奕与公孙吉都是昔年太子的近身谋士,无论文治或是武攻都深谙其道。”白明泽只朝刘恒解释了一句。
赵奕是个已过中年的微胖文士,公孙吉则身材精瘦,面生八字胡须,眼神转动就给人一种精明狡黠的感觉。二人听到白明泽的话,齐齐朝白明泽拱手道:“承白掌印厚赞!”
掌印?
刘恒还是头一次知道白明泽原本在太子身边的职位。所谓掌印,掌的东宫大印,任何自太子发出的指令都需要盖上印章,才算名正而言顺,能坐稳这么重要的位置,还能受人尊崇,足见白明泽的厉害。
邵郡则含笑道:“既然如此,你二位不若重行旧事,继续辅佐将军好了。”
赵奕与公孙吉互视一眼,又齐齐道:“既然邵掌笔有命,我二人自无异议,还盼将军莫要嫌弃我等才疏学浅才好。”
原来邵郡是掌笔。
掌笔官,手掌批朱、代太子亲笔等等一应文事,同样只有太子最信任的亲信才能担当。
刘恒笑容热盛,“能得二位相助,我荣幸之至。”
二人闻言,神色越发自然,很快进入状态,询问起了日后安排。当下刘恒讲出了他们的谋划,二人听后陷入沉思,片刻后公孙吉点点头道:“这等谋划既出自白掌印和邵掌笔,自然极好。”
赵奕则接口道:“虽无错漏,只是在下听后有些草率想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指教。”
白明泽和邵郡隐晦地互视一眼,似是已经猜到了赵奕想说什么,然而这当口不好阻拦,邵郡只能微微耸肩,含笑道:“赵兄但说无妨。”
“既然将军欲为圣争大劫而非眼前太子之争,那么与其铺开局面,不若化零为整。”赵奕朝众人拱拱手,清朗道:“太子之争与圣争大劫,虽说同样需要增强实力,但太子之争更重于疆土军功,自然需要开疆扩土,若为了应对圣争大劫,扩张就显得有弊无利了。”
他又朝白明泽和邵郡拱手,以示敬重,才继续道:“当然,不是说白掌印与邵掌笔谋划不佳,只是在某看来,扩张不如守成。若是扩张,势必节外生枝,惹得参与太子之争的周遭势力心生误会。反之以少张城和目鸣城为筹码,将两城换做更急需的东西,让云将军、皮将军他们齐聚十日城,我十日城便是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足以稳如泰山。”
“你仓促想出的计策,白掌印与邵掌笔岂会想不到?”公孙吉呵呵笑道:“然则我们若是摆出守成之势,才会让各方将我们当做大敌,反酿祸端。再者困守于一偶的弊端,不需要我多说吧,若没有足够地盘,如何养得起这许多兵马?若只为守成,来日各方实力远胜于我方时,如何应对?”
赵奕眸光微闪,要说什么,公孙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抢着道:“是以如今,我们便是志向不同,也得与其他皇室子势力同流合污,最是显得寻常,来日才越是理得顺。”
似是从公孙吉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赵奕眼珠转了转,朝众人拱手道:“公孙兄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欠妥,叫诸位见笑了。”
“能在这么短时间拿出别的考虑,足见赵先生真心,更是才思敏捷,谁又能笑话你呢?”刘恒笑着圆了场,随后认真道:“而且赵先生的确给我提了醒,待得将来,必须让诸军随时做好即刻撤军的准备,一旦确定圣争大劫将至,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力量集中到一座城池里,才能尽最大可能抵御大劫。”
听着这话,换做公孙吉诧异看向白明泽和邵郡,白明泽毫无表示,邵郡则隐晦的朝他摇摇头,领着他们两个齐齐拱手,“得令。”
刘恒见状回了个礼,略显遗憾地道:“可惜了,本来刚刚听了赵先生一席话,我只觉分外靠谱,谁想还有这许多隐患。不过这计策真真提的好,拜托诸位先生将此定做备用计策,也通盘告知曲知县那边,毕竟各方兵马齐聚城中的情况迟早会发生,还得靠他早做准备。”
“得令。”
四人又齐齐应道,随后就目送刘恒走远,他们则返回军帐商议详细计策。
刘恒是要去进行众人分派给他的差事,每日去虚境将士们中间做一做礼贤下士的样子,以此来不断增加他在现世将士们心中的威望。
四人回去路上,赵奕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疑问道:“白掌印,邵掌笔……”
不等他把话问出口,邵郡就笑道:“赵奕兄,世上可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现在是这样,将来未必还是这个想法,你说是不是?”
赵奕一怔,若有所思。
“还有,如今已是重新开始,过去的称呼就不必再提了。”白明泽转而说起这件事,“以后直接唤我本名便是。”
公孙吉赶忙道:“白掌印何出此言?我等至始至终对掌印与掌笔由衷敬服……”
邵郡却也郑重打断,“老白所言极是,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岂能混为一谈?况且咱们如今已投了新主,再这么常用旧时称呼,即便新主同样大度,但总显得太不合规矩不是?”
赵奕和公孙吉隐隐约约明白了,都认真答应下来,随后一行四人再没提及这些事,一本正经商议起备用计策来。
“今时不同往日,不只我们言及这些小事,关键还在于此番太子之争以外,还有个更不容忽视的圣争大劫。”白明泽道:“圣争大劫,必然比太子之争更为凶险,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壮大军力,还要努力提升各自修为。”
“白……白兄所言极是。”公孙吉闻言肃然道:“圣争大劫,才是真正的大劫难,若是稍有应对不周,便是天崩地裂。我等修为放在前次太子之争里面,算得中上流,在大夏朝野也算够用,然而无论放在这次太子之争还是未来的圣争大劫里,都显得不够看了。”
他们四人曾经就是学士境巅峰修为,如今距离太子遇刺已过去四年之久,却仅仅有两人晋升到大学士,公孙吉、赵奕还差临门一脚。
这修为弱么?
遍观朝野,无论封疆大吏还是朝堂重臣,十有**就是大学士境的修为,唯独六部尚书、三公九卿与左相右相这些个超品大臣才是霸主境修为。他们这个年纪已成为大学士或学士境巅峰,无论才情、学识,绝对都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自然不能算弱。
然而,强么?
如今和他们同台竞技的人物,不再局限于一个大夏,而是整个天下最顶尖的雄才人杰。跟这些人一比,即便他们不乏自信,也不得不承认,压力如山。
更何况这太子之争相比那圣争大劫,绝对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且看圣争大劫里面,连霸主都可以说自身难保,他们这点修为就更显得不值一提了。
是以想到这些,四人都觉得沉重压力扑面而来,既要顾好这太子之争的局势,更要努力提升自身修为,哪一点都不能懈怠。好在他们并非庸才,不会被重压吓退,只会越发激起他们的斗志,一个个更显认真起来。
“不单单是我们自身,还要算上所有人,每一个人。”邵郡把玩毛笔,徐徐道:“尤其那些新招入伍的将士,要练出气血才算能派上点用场,我真不知道,为何老白你和大四会信誓旦旦,声称三月就够。”
“因为将军曾传下一门名为的上乘功法,所需药材十分常见,进度更是奇快无比,早年间做过尝试,最普通的成年男子都能在三个月内修炼出气血。”
白明泽淡然回应,不理会三人的惊诧,继续道:“所以,你们尽快统计好所有人修行所需的物资,我好早做准备。”
……
在军营里好好转了一圈,基本无论新兵还是老兵都见过一面,这就花费了小半天,刘恒刚要回去自家大帐,忽而听到军营一侧传出骚动声。
“这是现世还是虚境?”
直到现在,刘恒依旧不太适应两个世界共存的情况,往往难以很快分清,索性不再多想,掌控两个世界的身体齐齐朝骚动声传来的方向大步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