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射春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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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来了!”

  “是乌疆陪先生来了!”

  “先生!”

  ……

  不知谁最先发现了刘恒和乌疆,高兴喊了一声,引得整个人群都随之轰动,纷纷聚拢过来。X

  凝望那一张张真挚的笑脸,刘恒能感觉到身边乌疆的紧张和不自然,可见还是没有渡过心里那道坎。

  “不用管我,就是自己走不动了,来这边休息休息,等你们一道下山的。”刘恒笑着道,把人群又轰散开来,自顾自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下,观看他们练习弓箭的情况。

  “这个大骗子!”

  虽然身体情况糟糕,刘恒耳力却没有减退太多,从嘈杂人声里还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冷哼,不是牙芽还会是谁?

  “真不知道那骗子给这些家伙灌了什么**汤,居然都把他当成新的先生了,一个个怎么这么好骗?”牙芽正和女伴叽叽喳喳说着,不时狠狠瞪向刘恒,“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我跟你们说,很快我就会揭破他的真面目!”

  她刻意压低声音,以为瞒得过刘恒,显然不知道刘恒耳力有多么敏锐。不过听到这种小姑娘赌气的话,刘恒自是一笑了之,哪会跟她计较。

  射春赛是庆春节上最大的节目,牵扯到所有少男少女的心,所以不只没有上工的同龄人几乎都来了,连刚刚回村过节的照仲熙也来了。

  他架不住玩伴们起哄架样子,取出自家弓箭也参与其中。毕竟是与乌疆并称村中双星之人,他一出手就格外引人关注,即便刘恒都为之侧目。

  明显看得出来,他幼年时还是打过一些底子的,然而荒废这许多年过去没有继续习练,底子再好也废了。于是他一箭射出去,可谓偏了十万八千里,惹得人群寂静片刻,哗然声与哄笑声并起。

  这个结果,让照仲熙自己都摇头苦笑,并不介意玩伴们的嘲弄和奚落,倒显得很是大度。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他们要是知道照家老大你再进一步,足以驭物横天,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远远胜过他们引以为傲的弓射小道,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子?”眼见照仲熙朝这边走来,乌疆就笑着替他打了圆场。

  照仲熙苦笑依旧,“哪有你说那么简单,倒是你,十有**会比我先跨出那一步了。”

  乌疆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却大呼小叫,硬是叫乌疆过去传授经验,乌疆都不知道该如何推脱,只得给照仲熙和刘恒说了一声,快步去了。

  见照仲熙特意来到刘恒身边,任谁都看得出来照仲熙想跟白先生说点私话,所以都很识趣,没人过来打扰。

  “白先生连弓射之道都懂吗?”

  虽然目视前方,照仲熙却朝刘恒轻声问道,言语中依旧透出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敌意。

  刘恒同样没有看他,“算是略有涉猎,要说真正练手,倒是从未有过。”

  “没想到白先生也有谦虚的时候。”照仲熙终是侧目,眸光锋锐,“看来白先生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不知何时才想离去?”

  他还是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然而这次,刘恒并没有再以言辞交锋,沉默片刻忽而淡淡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在庆春节过后就会离开吧。”

  照仲熙呆愕当场,只因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刘恒竟会给出这么直接的回答。

  “这样,你想必就能放心了吧?”刘恒含笑问道。

  “啊!”

  照仲熙却是措手不及,思绪都有些乱了,“在下,在下并没有逼着白先生赶紧离开的意思,只是,只是问一句而已,白先生不必这么急的。”

  刘恒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这套弓箭赠给我吧。”

  照仲熙心神从未这么木然与混乱过,听刘恒提起,下意识就把弓箭送到了刘恒手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刘恒笑容更浓了,轻轻抚弄着手中弓箭,感受那滑润与坚固并存的手感,话锋立时转了,“相比这个,我想问问别的事。”

  照仲熙总算有些清醒过来,“白先生还是想问今朝年岁是吗?”

  “不。”

  谁想到刘恒今天,好像打定主意不按常理出牌一样,又给出一个出乎照仲熙预料的回答,“反正是快走了,这个问题也不急着知道答案了,反正过几天总能明白。我想问的是……”

  他顿了顿,侧头凝望照仲熙,“角斗场,一样是陈家的产业,对吧?”

  照仲熙倏然瞪圆了眼睛,呼吸骤停。

  陈家,就是雇佣众多村子里所有青壮劳力的老雇主,让他们一代复一代的投身于苦力大业,甚至觉得习以为常的那个儒门世家。刘恒虽然不清楚陈家在儒门世家中算是什么层次,但是既然姓陈,那肯定不是圣人世家了。在刘恒看来,只要不是圣人世家,不管陈家是顶级世家、一流世家或是二流世家,本质上就没有么太大的差别了。

  什么丑恶权贵的谎言,骗得过众多村民,却哪里骗得过刘恒?

  同样,对于外出求学的照仲熙而言,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白先生,你是,是怎么知道的?”照仲熙再没了之前的镇定,不敢和刘恒对视,紧张扫视四周,发现没人留意两人的交谈,这才松了口气,紧张反问道。

  刘恒撇嘴道:“只要对江湖略有了解的人,好像都不算多么难猜的事。”

  照仲熙神情急剧变幻,随后面露痛苦,“白先生是觉得在下很虚伪也很无情,是吗?”

  不等刘恒回应,他自顾自往下说了,“是啊,别说白先生,就算是我自己,很多时候都想不通,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明明知道真相,知道陈家丑恶的真嘴脸,却任其继续坑害村子,还要摆出一副对村子多么在意的模样,白先生一定觉得我就是个伪君子。”

  “是,我就是伪君子。”照仲熙咬牙切齿,喘息都粗重起来,“但我有什么法子,难道把真相告诉村民们?可是,然后呢?倘若不知道真相,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即便被陈家欺压,日子总算还能过得下去。倘若知道真相,村民们闹腾起来,就是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你知道吗?”

  照仲熙近乎低声咆哮,“我曾经去查探过相关的往事,结果都是以整村人全部灭绝而告终,没有任何差别,无非找的借口大同小异罢了。白先生是了解江湖的,肯定知道儒家有多么强大,陈家又有多么强大,您觉得单凭我们的力量,真能把这天翻过来吗?做不到的,我想尽了所有办法,都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么一天一天欺骗自己。”

  听着他自说自话,刘恒能体会到他的痛苦。知道真相对于他绝不是好事,只是多了一个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包袱,不知压抑了多久,却越压抑越是沉重。

  刘恒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理解和宽慰。

  而照仲熙,好像把压抑很长时间的郁气给宣泄出来不少,喘息片刻,总算渐渐平复下来,“叫白先生看笑话了。”

  “没有这一说,都是苦熬之人,谁会笑话谁?”刘恒一笑置之。

  照仲熙长长吐了口气,“要想为村子解开困境,实则的确有一条路,就是我能强过陈家。”

  他眸光闪烁,锋芒再度乍现即收,“只要我能扬名于儒家,乃至营造出不下于陈家的声势,就足以让陈家投鼠忌器,即便不能换来村子的解脱,也能让陈家收敛许多,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刘恒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我不怕难,就怕没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行。”照仲熙笑了,“这事情反倒激励了我,让我更能吃苦更加好学,如今在学府里已经小有名气,照这么下去,成算会越来越大,迟早有成功的一天。再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要耗尽我一生,结果能让村子日后脱离苦海,我就觉得这一辈子很值了。”

  刘恒看他那充满信心和朝气的模样,就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对于照仲熙,只能说其心可嘉,但有一点错了,就是还对儒家抱有幻想,这在刘恒看来,其实颇有些可笑。

  能够外出求学者虽少,然而天长日久下来,这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倘若事情真能如照仲熙所想那样,为何在他之前,从没听说过成功的先例?

  再看陈家,敢于放人外出求学,如此无所顾忌,摆明了根本不惧这方面的风险。人家根本不怕事情被人发现,根本不觉得外出求学者能翻出多大的风浪,而且真就没有出过差池,有这等底气,足见陈家有多么厉害,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

  照仲熙知不知道这些?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好像没什么差别。因为换做刘恒处在照仲熙的位置上,不出意外的话,同样只有这一条路走,没有更多的选择。

  “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刘恒笑笑,宽慰一句,再没多说。

  接下去的时间,照仲熙也再没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和刘恒闲谈打发时间。刘恒明显差觉得出来,或许因为前面倾吐衷肠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刘恒言之凿凿过完节就要离开,照仲熙对他盘问的意图和敌意淡化了很多。

  在这期间,刘恒边和照仲熙闲谈,边留意一群大小伙热闹腾腾地攀比弓技,边盘弄从照仲熙手中硬要来的弓箭。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日头偏西,即便还有不少人意犹未尽,也只能收拾东西下山了。

  被一群人送回族长家,进门后牙芽重重哼了声,除了端来晚饭时把碗搁在刘恒面前,再没理会过他。

  少女心性,刘恒向来不大放在心上,吃完饭和老族长闲聊片刻后就回了屋,待到夜深人静时又悄悄出了屋,再度来到柴房。

  这次,小白胖同样没给他好脸色,一见到他来了转身就要离开。

  “再辛苦一天,日后我定会好好犒劳你!”

  听了这话,小白胖只回应他一个白眼,翻身顺着庞大妖尸麻溜而行,转眼消失在了墙头。

  “都会翻白眼了,也不知跟谁学的。”刘恒嘀咕一句,又开始熟稔地生火开灶,把妖肉成块切割出来。待妖肉下了锅,他蹲在灶边,却没急着修炼,或是配给修炼的秘药,而是拿出白天到手的弓箭开始比划起来。

  “说起来,的名字里明明带有一个弓字,明摆着和弓箭之道有着不浅的渊源,我竟从没真正研究过。”刘恒叹气,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曾经忽视了多少东西。

  一提到,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与之相关的某人。

  他莫名其妙重新活过来,可传授他的老鬼,却不知如何了。反正当时用术法切断与老鬼的联系后,老鬼重新化作一卷竹简,本是早被他远远抛离,醒来却发现不知何故,居然又出现在他的怀中。

  然而自他醒来,竹简就安静如死物一般,加上他神魂虚弱非常,老鬼不给他任何回应的情况,他竟连老鬼如今是什么状况都一无所知。

  这同样是他如今最挂心的一件事了。

  “是把好弓!”

  “算上今夜补充的气血,明日射春赛上,应该能攒够一箭之力了吧?”刘恒尝试着开弓,却因为如今体内气血太过缺乏,根本不敢真正尝试,只能做个预估,“反正我横竖是要离开这村子的,早晚并没有多大差别,不如顺便帮他们凑一个名额得了。”

  从听说角斗场一事后,刘恒就准备自己接下这事了,至于什么角斗场有去无回的话,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刘恒哪会放在心上。

  估摸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他收起弓箭,正要生起另一边灶火开始熬制秘药,耳畔忽而听到一声娇叱。

  “好呀!总算被我逮个正着了吧?”

  都不用回首,刘恒几乎都能猜到牙芽面上会是什么表情,或许带着得意,或许带着愤怒,“我就说这两天怎么总感觉有别人动过锅灶,今天特意跑来一看,果然是你这个大骗子!居然趁夜里偷吃报恩的人送来的妖肉,你也好意思!简直无耻!不要脸!”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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