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广场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往后门走……”
秦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空荡荡的车厢中间,扶住把手。公交车缓缓在站头停下,秦风大步跨出,用很青春年少的节奏跳到台阶下面。
大中午的,偌大的广场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连不远处建筑工地也暂时停了工。那是一片住宅楼群,十几幢二十多层高的楼房已经初具雏形,外体结构基本上快完工,但边上叠得老高的塔吊机依然还挺立着。从前世到现在,秦风一直都很好奇这些塔吊机是怎么一点一点堆上去,然后又一点一点拆下来的。可好奇归好奇,他却一直没百度过。由于造房子的原因,江滨广场周围看起来有点脏,地上到处可见车轮压过的泥浆的痕迹,大多数已经干了,少数还没干的看起来就是一团团灰色水坑,对比之下,周围的空气也显得灰蒙蒙的,那些随意堆在路边没人清理的渣土垃圾,更是把整个空间弄得逼仄而压抑。
“活该经济上不去,什么市政管理水平……”秦风嘀咕着,横穿过马路,来到东门街前。
秦风记得上回来这里的时候,他和苏糖都还没正式开始交往。那次是过来见施克朗,跟他商量店面装修的事情。这一眨眼,不但苏糖已经没羞没臊地开始主动帮他洗|内|裤了,而且连自己的店铺都要被拆了。秦风走在依然破烂的街中,心里免不了感慨时光如飞、岁月太快。
他仰起头,东门街上方的电线还是像一年前那样,杂乱地缠在年老失修的木屋屋顶上,长长的青石砖上的青苔同样精神抖擞,脚踩在上面必须小心翼翼。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让秦风魂牵梦绕的那家专卖鱼丸面的小面馆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卖牛肉丸和猪油膏的小店,秦风暗叹一声,无可奈何。
继续前行。走过那间小子格调很浓的红酒吧,秦风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
屋里很吵,电锯正在切割什么东西。
秦风推开门,正巧见到头戴报纸帽的秦建国。大喊了一声:“爸!”
切割机的声音慢慢停下,几个工人朝着秦风看过来,秦建国也转过了身。
“哟,小秦老板来了!”站在工人中间的周易,表情谄媚地大喊道。
秦风对这货没什么好印象。两辈子惟一一次参赌,差点就被这货不靠谱的推荐搞得灰头土脸,要不是靠黄秋静扳回局面,天晓得当时会是什么结果。
秦风嗯了一声,走到秦建国身边,随口问道:“狼哥今天没来?”
“他今天在别的地方盯着,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最近装修生意好。”周易插话回答。
秦建国这才慢吞吞接着道:“人家小施现在也是老板了,总不能每天都来盯着,这里有我看着也一样。”
秦风点点头。又问:“装修得怎么样了?还得弄几天啊?”
周易又赶着抢答道:“管线全都铺好了,剩下的东西最快一个星期之内就能搞完!再晾上半个月,5月底之前肯定能开张!”
“辛苦各位师傅了,周哥,等这边的活完了,我请大家吃饭。”秦风客套说着。
周易连声答应下来。
秦风穿过小院子,进了屋里面。
这边的房子,是半个月前和王艳梅聊过之后的第二天就选下来的。
骨子里既小资又文青的秦风,其实早就有在东门街开一间店的想法。想来等过些年这边变成小资文青聚集地,店铺的生意绝对差不多。
这间房子保留了东瓯市的传统建筑建构。进门是个小院,房门正对院门,屋子共两层高,上下加起来一共四个房间。总建筑面积大概在150平方左右,和十八中后巷的宽敞明亮没法比,但放在东门街,也算得上是“大门大户”了。秦风拿自家住的房子当抵押,向银行贷款200万,全款买下了这间屋子。王艳梅反正也是为了秦建国。自然也没意见。
秦风在屋子里上下走了一圈,厨房、卫生间还有楼上被隔得很小的几个包厢挨个看了一遍,感觉油漆味闻得脑仁生疼了,生怕得癌症赶紧跑出来,来到离院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才稍微大口地吸了吸气,对秦建国道:“爸,这边都快装修好了,你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你倒不如回去陪陪妈。”
秦建国没听出秦风的一番好意,反倒觉得当着外人面被儿子教育有点挂不住脸,语气生硬道:“爸自己心里有数,你赶紧上学去,一节课80块,迟到了人家也不退钱。”
秦风反正也就是随口说说,呵呵一笑,赶紧逃也似的奔出了院子。
走到车站,见时间还早,秦风干脆打了辆车,直奔市二医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买了个表面看起来很光鲜的果篮,晃晃悠悠来到住院楼,熟门熟路坐电梯上到19楼,门一打开,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秦风闻声一惊,还当是王安挂了,飞快几步走进病房,却见谢依涵正抱着王安满脸激动。
秦风走过去放下果篮,问谢依涵道:“谢老师,我舅舅怎么了?”
“你看……”谢依涵拉着王安站起来,泪流满面道,“他今天能站直了!”
王安扶着谢依涵,同样是哭得眼睛通红,见到秦风,更是泪眼哗哗下来,但说话还是口齿不清,一张嘴就挂下一大滩口水。
秦风嘴角猛抽两下,赶忙拿起边上一块布擦过去,谢依涵愣了两秒,倏然尖叫起来:“啊——!这块布是给他擦屁股的!”然后手忙脚乱把王安放下来。
秦风还有点转不过弯:“擦屁股?”
谢依涵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大便完了不是要洗屁股的吗?刚刚护工才给他洗过,这块布是晾在这边的。”
秦风拿着布的手瞬间僵硬,再扭头一看王安,只见可怜的便宜舅舅脸色发绿,刚才那激动若狂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得半点不剩。
秦风深吸一口气,道了一句:“舅舅,最近看过你小屁屁的人不少吧?”
王安嘴里呜呜作响,一行热泪滑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