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会谈远没有刘长水之前预期地那么长久,瘦猴意外地抛出他幕后老板的信息,直接让刘长水失去了与他交谈的兴趣。
似乎是印证了这一阵子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传言,有来自暗处的巨鳄和他们龙腾集团盯上了同一块肥肉,而此刻,作为半个东道主的刘长水却在这时处于与整个莲花市几大势力的对立面,优势早已变为了不堪的劣势。
他向瘦猴表达了想要求见他口中的老板,兴许是被一系列焦头烂额的事情冲昏了头脑,又受到这个消息的打击,以至于让刘长水在说话时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那种骨子里对瘦猴的轻视表现得极为自然,仿佛是理所应当一般。
这种前后失据的落差,反倒是让瘦猴心中的快意更添了几分,但表面上他却装着一副好似喜怒于色地表情,十分地冷然道:“刘总经理想必是会错了意,我的老板只是向我发出了承包那块地的指令,后续的事情在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之前,我是不会做出一点改变的,至于我们的老板,可不是谁想见就能够见到的!”
一个混混,一个不久前还完全能够被他操控命运的瘪三,此刻却堂而皇之地用这种蔑视地眼神看着他,刘长水只觉得胸中有股子郁气在不断地膨胀,耳中仿佛能够听到因为愤怒而急切加速地心跳。
但他必须要忍下来,忍下来,他在莲花市这几十年,从未意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他会这样压抑着他的情绪。
终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憋屈,愤怒甩去,刘长水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盎然,“我就是提出个请求,不知道侯先生是否可以帮着我转达,请示一下?”
刘长水并未发现,其实在这短短地第一次会面之中,他已经不止是输了一筹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甚至是他自己的情绪走向,都是完全由对面那个瘦削的男子掌控的,即使这个男子一点都不掩饰他的心情。
“请示那就不必了!”
瘦猴挥了挥手,刘长水刚刚按捺下的表情又出现在他那张老脸上。
“老板从来就没来过内地,我所受到的命令都是通过电话来达成的!”
刘长水的眉头终于又重新皱了起来,这种手法,完全是一种玩票的性质,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奇效,刘长水对于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幕后人物隐隐有了一丝恐惧。
瘦猴看着眼前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喜欢这种能够随意操纵他人心情的游戏了,“所以这块地在我得到新的命令之前是不可能转让出去的,不过,我们老板之前就说过,若是哪一天我和您碰面,让我对您说句话!”
刘长水抬起头来,看着意气风发的瘦猴。
“我们老板说了,‘我们郝家根上难得出个从政的小子,老人家心里就都想帮衬着一把,可不想让他早早地收场喽!我们都老了,未来是年轻人的!’”
刘长水的瞳孔迅速地放大,他终于抓住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的那一个点。
居然是那个叫做郝跃飞的区长,从未被他看在眼里的那个乡下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纵使心中有着一千一万个不信,但似乎只有因为这样,他所面临的形势在一瞬间就急转直下才能够说得通。
郝跃飞那个来自遥远之地的奥援,才是使力的巨手!
一直到瘦猴离开,刘长水也没有从这种出乎意料地震撼之中走出来。
而瘦猴瘦削的脸庞上笑意虽然消失了,但却带着几分轻松,几分快意,以及一分来自于他内心的迷茫。
在与郝俊的接触之中,他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学到了少年人身上的一些特点,忽悠!虽然他不清楚郝俊要让他说出这样一个事情的用意,但显然作为幕后人的少年,很清晰地掌握着刘长水的态度和情况,甚至猜到了他的反应。
这样近乎如妖孽的十七岁男孩,实在是不得不让他生出多少年都让他从未有过的畏惧之心。
其实,说到底,孙老三,瘦猴都是一类人,他们原本就一无所有,或者说是被整个社会所排斥在主流之外,依靠着可怜的阴险或者是暴力活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孙老三和瘦猴是被别人敌视的一类人,而包含在深处的,不明显的郝俊的接纳,甚至隐隐的帮助,都让两个人开始慢慢地转变他们活着的心态。
表过不提,刘长水在瘦猴离开之后,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串联起来的一张网,一切都解释地通了。
郝俊虚构的这样一个人物,在刘长水的脑海里被刻画成了一个与郝跃飞一家有着极深渊源的香港大资本家,拥有着雄厚的实力,深厚的人脉以及让人恐惧的智慧,最让他忌惮的是,这位大人物似乎对郝跃飞出奇地庇护!
正因为未知,才更容易刻画,更容易让人去相信!
刘长水从未怀疑,瘦猴所说话的真假,因为他不相信这个混混会有能力和胆子与他较量,他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区长敢于和他面对面的叫板,他更不相信,被他绑架的莲花市政府会顷刻间翻脸。
种种的不可能,才有了那个大人物的可能。
振奋起精神的刘长水不停地思索着,理清了脉弱,他才能根据此作出应对,此刻的他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叱咤莲花市商界的风云日子,脑海里格外清晰起来。
办公室门外骤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紧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
秘书小刘拿着一个信封交给了刘长水。
刘长水打开一看,只是几张写得满满的A4纸,不过只是看了几眼,刘长水就满脸的惧色,他按捺住心中的震骇,急忙将小刘呵斥出去,随着紧紧关上的办公室门,他的呼吸也越发地急促起来。
他一个字也不愿意漏掉地细细地阅读着,只是随着视线的下移,他的眼神就越发地阴沉。
信纸上详细地记载着一些他不为人知的事情,其中的一些甚至是能够让他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虽然纸面上的东西没有证据,不能够说明什么,可以说是子虚乌有,但一些事情实在是描述地太精准了,仿佛亲眼看着他所作所为一般。
写信的人可能掌握着非常重要的证据,他刘长水不敢赌,一点都不敢。
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要抓住这个威胁他的人,这是赤裸裸地恐吓,他刘长水绝不容忍他的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只是信尾的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经理,一报还一报,这是给你的一点点利息,不过这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老人家不屑用之,只当是消遣消遣则好,放心吧!”
若是熟识郝俊的人必然能够看出来,这最后一段用手写的话,字迹里带着他苦练书法许久的一点点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