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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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五日,上午,晴。

  一辆很破旧的老式轿车,就停在何润卿家楼下几十米开外的一个角落里。

  这个位置,一般不会被人注意到,尤其是很难被何润卿那边注意到。

  郑国昌从门卫那里借了开水冲上泡面,然后一路捧着自己的方便面碗颠颠的跑回来,进车之前,他还特意抬头打量了一眼何润卿家的门,发现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打开车门进去,放好方便面,从包里掏出两根香肠来拿嘴撕开,掀开方便面碗的盖子,扔了进去。

  快二十天了,他吃方便面已经吃到反胃的不行,可是,没办法,还得继续吃。

  身为一个资深娱乐记者,郑国昌干这一行已经是第六年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咬咬牙,还能挺得下来。

  再说了,不吃苦中苦,怎么挣大钱?

  十天之前,像他这样苦守在这个小区门口、乃至小区内的那些娱乐记者,怕不要有十几二十多号人,可是到现在呢,在发现何润卿居然就一直窝在家里,那么多天连家门都不出之后,很快,大家就纷纷走掉了,到现在还在坚持的,就剩他郑国昌自己了。

  于是,郑国昌知道,如果真的有新闻,那么,这个新闻就快要到手了!

  何润卿在索尼唱片待了快六年了,大红大紫,风光无限。尽管最近的两张专辑,销量似乎并不是太理想,似乎她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至少现在,她这位甜歌皇后还是甜歌皇后,还并没有衰落到无人问津的程度。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顶天了说还有一年多的经纪约和一张的唱片约,她却突然跟索尼唱片闹翻了。

  据业内的,何润卿自掏腰包。350万,买断了自己剩余的一年多经纪约和一张唱片约,已经正式跟索尼唱片分道扬镳!

  只要是混娱乐圈的,哪怕是像郑国昌这样的外围娱乐记者,也知道索尼唱片是业界老大,何润卿这位甜歌皇后跟索尼唱片的结合,那是绝对的强强联合。那么,何润卿为什么会突然跟索尼唱片闹掰了?而且。就算是闹掰了,合约还剩最后一点尾巴而已啊,犯得上为了置气就拿钱自己买断自己的合约?哪怕是按照正常思路,何润卿也该把最后的这点时间给拖过去才更合适、更划算啊!

  所以,在郑国昌看来,何润卿突然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突然那么心急的宁肯闹掰也要跟索尼解约,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何润卿着急要跳槽!

  而且,想必要挖她的那家唱片公司,肯定是给出了天价的合约!

  那么,华歌?信达?时代?东方?亚洲?

  可想而知,不管是哪一家,一旦何润卿改换新东家的消息出来,就肯定是大新闻!

  而如果有哪个记者能够提前打探到消息。提前一步公布出来,则必将引爆销量,引起极大关注——报道关注高,报纸销量就高,报纸销量高,记者的提成当然就高!

  整个音乐圈的重量级人物。其实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新闻热点自然也就集中在他们身上,可最近呢,要说还真是有点邪门——甄贞到现在还在筹备她那张已经筹备了快三年的专辑,冯飞飞一贯低调,刘明亮新专辑扑了,很有点没脸见人的意思。五行吾素同理,也是深居简出。赵信夫跟他那个才刚十七岁的小女朋友倒是如漆似胶,但他那个新闻已经炒作了一个多月了,读者们早就疲了、不愿意看了。与此同理的,还有周嫫的复出,炒了那么久,歌迷也好、读者也好,一开始期待度都很高,可一直到现在,愣是没人拍到过她的照片,采访神马的就更不用,据说最近她干脆已经直接消失了,那热度自然是逐渐就降下来了。

  要说最近比较热门的,首先当然是凭借新专辑大杀四方的廖辽,仅仅两张专辑,人家就已经晋升顶级天后,国内歌坛原本的四大天后,在她那吓人的销量面前,也都是不得不自叹不如,可是廖辽一贯深居简出不说,她身上除了销量大爆,别的也的确是没什么新闻点可挖。而紧随其后,最近正大红大紫的黄玉清,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挖,最近这一个月,你打开报纸、电视、杂志,几乎到哪儿都能看见他,这还挖什么?

  所以,郑国昌经过一再分析,最终把音乐圈新闻的下一个爆点,对准了何润卿。

  以他这么多年干娱乐记者的丰富经验来说,这个爆点不出则罢,只要出来,光奖金,就够自己吃一年了!

  要知道,甜歌皇后啊,她在国内歌坛的地位,还是很了不得的。

  很快,估摸着泡个差不多了,他撕掉碗盖,搅和几下,开始吃面。

  当然,一边吃面,他一边还是会忍不住隔一会儿就抬头看看何润卿家的门口。

  三五口面下肚,他有点恶心的不行,拧开矿泉水瓶正想喝口水,一抬头的功夫,却是突然发现何润卿居然出门了。

  这一下,郑国昌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仔细看看,没错,就是何润卿,如假包换!

  而且,她穿得挺正式,一看就是要出去见人露面的,绝对不是逛街的打扮!

  这一发现,顿时让郑国昌早已疲惫之极的精神又重新鼓舞起来,匆忙灌了两口水之后拧紧瓶盖把水瓶丢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就一条缝而已,悄悄地把剩下的半碗面放到地上,然后又小心地关了门,第一时间抄起自己的相机。

  但是,何润卿似乎很警醒。

  她顶着大太阳站在自家门口,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是在观察有没有记者——暂时的,郑国昌没敢轻举妄动。

  大约也就是一分钟之后,一辆商务车开过来,准确地停在了何润卿家门前。

  搜集过情报的郑国昌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何润卿自己买的一辆商务车,她出个近门啊,出席个活动啊什么的。一般都是坐这个车!

  这就是要来了!

  那边何润卿上了车,车子随后启动,掉了个头,往小区外开去,而这边,郑国昌也是第一时间用力关好了门,发动车子直接追了上去。

  …………

  安北大厦。

  对于娱乐记者来说。这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地方。

  C栋,一楼大厅。

  郑国昌亲眼看着何润卿带着她的经纪人进了空空荡荡的电梯。又亲眼看着电梯停在了八楼。

  然后,眼看电梯停住了,他这才强行压下内心的激动,伸手按下了按键。

  …………

  华歌唱片,副总经理沈青乡,五行吾素组合全体,及经纪人。

  索尼唱片,总经理渡边和一,音乐总监谢铭远。及刘明亮的哥哥兼经纪人刘明辉。

  长生唱片,总经理陈长生,艺术总监杜小明,及歌手周峰、黄迈、林秀峰、刁乙雄等四人。

  亚洲音乐,制作部副经理。

  时代唱片,音乐副总监。

  东方唱片,制作部经理。

  信达唱片。经纪部副经理。

  某某经纪人,某某经纪人,以及某某经纪人……

  半个小时之前,安北大厦C栋第八楼的李谦工作室门前,门可罗雀,但半个小时之后。这里突然就高朋满座。

  哦,对了,没有座,大家都站着。

  因为根本就一个人都没请,大家就是准备自己几个人放挂炮仗就完事儿了的,所以,面对突然而来的那么多贺客。工作室完全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于是,颇为奇特的一幕出现了,一个个在圈内分量十足的来宾,就那么三五成群地站在办公室的办公区,人手一个一次性纸杯,杯子里盛着半杯纯净水。

  就这,能供上人手一杯水,已经不错了!

  工作室里,目前连一个员工都还没有,端茶倒水这个活儿,是黄文华和王靖露在做。等挨个儿给来客们奉上一杯水,俩姑娘就累得一头汗了。

  而李谦所能做的,就是握手、握手、握手……“你好”、“你好”、“你好”……“感谢大驾光临”、“真没想到您会来”、“没有什么准备,实在是对不住,怠慢了”……

  …………

  再见五行吾素,李谦依旧是满面笑容,她们却都有点拘谨。

  李谦已经点头同意了为她们监制下张专辑,甚至双方连合约都已经敲定,就差最后李谦的签字了,可以说,接下来大家肯定会合作了,但是很显然,对于几个还很嫩的,一时半刻间,那种曾经生疏过的感觉,当然不可能说不存在就不存在了。

  所以见了面,几个女孩子都是规规矩矩继续叫“李谦老师”,然后送上几句祝福,像谢冰,甚至干脆就一句话没说,只是打从进了门就盯着李谦看,眼睛明净雪亮,看,看,看……

  反倒是她们的经纪人吴姐,在司马朵朵代表几个女孩说完话之后,就凑过来,一再的套近乎,弄得五行吾素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尴尬。

  幸好,现场仍然不断有人来,李谦要忙着招呼客人,她们才得解脱。

  一个胖子随后来到,而且他一来,虽然李谦和齐洁、廖辽等人都不认识,但谢铭远却是很主动地拉住他,把他带到李谦面前,那胖子也不矜持,满脸带笑地自我介绍,说是叫邹文槐,自称是周嫫的经纪人。

  李谦很客气,自称是周嫫的忠实歌迷,一边认真地打量对方,一边跟他握手,寒暄,并且在对方的邀请下,极其罕见地一口答应,未来如果有合适的歌,会先拿给周嫫看。

  然后,何润卿突然来了。

  现场很多人都特别讶异,看见何润卿出现的那一刻,不少人都把目光转到了谢铭远和渡边和一的脸上——邪门的是,这两位不知道是早就猜到了什么,还是养气功夫实在太好,面对这样略显尴尬的场面,脸上居然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叫不少人有些失望。

  何润卿出了电梯就大步而来,直奔李谦。

  倒是她的经纪人刘梅,似乎是刻意的。落后了几步。

  “谦少你好,我是何润卿,终于见到你了!”

  …………

  李爸李妈待在人群外围,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王靖露忙这送了一圈的水,然后就走到他们身边陪着他们,同样满脸惊讶。

  哪怕李谦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可能在三十分钟之前,今天来的这那么多人。李谦都是不认识的,因为每进来一个人,几乎都是齐洁先负责接待,然后才介绍给李谦。

  可是,没有通知,没有邀请,人家却居然齐齐上门恭贺。

  尤其是,据廖辽那个,这里头有好几位都是在圈里跺跺脚就要震三震的业内大腕!

  看着看着。李爸就叹口气,笑笑,脸上的皱纹,不知不觉就渐渐舒展了开来。

  但是,看着李谦和廖辽不住脚地穿梭在人群中,跟那些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谈笑风生,王靖露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知不觉就严肃起来。

  …………

  “润卿姐你好你好,我还记得你欠我的那顿饭,正想着攒攒肚子,回头哪天饿狠了就去找你讨债呢!”

  “你要讨债啊?我随时欢迎!咱们不下馆子,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菜怎么样?我的手艺可是很好哦,保证原汁原味的湖南菜。够诚意不够?”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你别吓唬我!我可没资格让你给我下厨!……啊,刘梅姐你好,真的是,感谢你们能来,本来是没准备打扰大家的,知道大家都忙。但是……嗨!哎呦,别,别,别,刘梅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嗨,就是一点小误会,老曹就那个脾气,你们也知道,火星子溅上去就炸!这样,润卿姐,刘梅姐,你们呀,也别在意,好不好?回头我跟老曹说说,这有什么的?一点小误会而已,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大家一讲一过,这一篇就翻过去了,好不好?我?我没事儿,嗨,那才多大点事儿,早忘了,其实老曹也就那一阵没想开,过了后儿,他特别后悔打那个电话……”

  …………

  电梯门打开,郑国昌走出来。

  看清面前何润卿跟一个年轻男子面对面交谈的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就是连拍了好几张,但片刻之后,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都没等齐洁发现不对之后过来问他,他自己就先注意到了门口那个招牌——李谦工作室?

  跟一楼大堂标的铭牌一样,看来没走错,就是这里。

  可问题是……这是什么地方?

  李谦?谁?

  何润卿?李谦工作室?

  齐洁走过来,看看他手里的相机,客气地道:“先生,我们这里禁止拍照,请问您是哪位?”

  郑国昌看看她,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说:“呃,我是……那个,咱们这里今天是……开业?”

  齐洁打量他一眼,似乎有点明白了对方的职业,但还是点点头,“对,开业!”

  郑国昌心里顿时就涌上一抹失望的情绪。

  尼玛,开业!

  虽然不知道这个李谦工作室是做什么业务的,但何润卿会来祝贺,估摸着跟音乐圈也离不了多远,可问题是,何润卿这个级别的大咖,顶天了也就是来祝贺一下呀,她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家刚开业的小工作室,就跟索尼唱片那样的业内巨鳄闹翻?

  不是跳槽,仅仅只是出席个小活动,那就没有新闻爆点啊!

  郑国昌犹豫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赶紧闪人,免得被发现是在跟踪何润卿,以后就不好跟了,但一扭头的功夫,当看清了此时站在工作室里面的那些人,他的眼睛却是突然瞪大了。

  我靠,这李谦工作室什么来头?

  廖辽,何润卿,五行吾素……

  喂喂喂,那个不就是谢铭远?行业内的老大呀!

  呃,那个,我靠,那不是刘明辉嘛!刘明亮的哥哥兼经纪人啊!

  还有,我靠,那个应该是周峰!号称是新生代小天王的啊!廖辽的同门师兄!

  还有还有,那是周嫫的经纪人邹文槐啊!这胖子,一向自称是位于上镜头的底线要求之下,简直太好认、也太熟悉了!

  哎,哎,这不对呀,何润卿怎么跟谢铭远聊一块儿去了?咦?那难道是索尼的老总?渡边和一?呃,双方居然还有说有笑?拜托,你们不是刚闹掰吗?你们不应该默契地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算避不开,不应该也是横眉冷对吗?

  我擦,那小伙子是谁?长得倒是挺帅,不过,看廖辽跟他的那个亲密劲儿,我靠,靠,靠,不会是廖辽的男朋友吧?

  这新闻,这爆点,大了去了!

  以一个从业六年的娱乐记者的节操保证,郑国昌这一眼扫过去,充其量用了三秒钟,就已经把现场那么多人几乎给犁了一遍!

  然后,他又微微愣了片刻,随后就拿起照相机。

  咔嚓!

  一只手遮住了镜头。

  正好这时,旁边的一个电梯门打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嗯,楼下的物业管理发现今天来八楼的人突然有点多,害怕出什么事儿,就赶紧派两个保安上来问问,看需不需要帮忙。

  巧的是,他们刚一上来,就被用上了。

  “保安,来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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