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知道？天天这么闹着，她不要脸，咱还要脸呢！”子琼说
“反正我是不跟他了，等他一回来，就跟他退婚！”子梦说。
“忙完秋收，天气就冷了，该上冻了，看来今年是不能打院墙了……”芙蓉道。
“明年再说吧，”子琼道，“总算是有个自己的窝了……”
“今天，我在打谷场上遇到三疯子（三疯子，李林山的大舅妈）了，她主动帮我收粮食，不再是当年那个见谁都咬的疯狗了……”子夜闲话道，“我瞪了她一眼，没给她好脸子，我忘不了她当年欺负咱们的日子……”
“她老汉子不再是大队书记了，她抖不起风来了，开始溜舔（溜舔，方言，献殷勤，溜须拍马之意）咱们了……”芙蓉道，“你这孩子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都过去的事儿了，还记着愁呢？”
“我忘不了她张牙舞爪地欺负咱们家的日子，”子夜道，“亏她还是李林山的大舅妈，就冲这一点，我更忘不了过去的结……”
“没那么当长辈的，作为舅舅，他当大队书记，咱们不指望沾他的光，但也不能仗势欺人呀！欺负的还是自己的外甥……”子琼道。
“我还记得他带人把你家刚打起来的院墙推倒的事儿，这是舅舅该做的事儿吗？”虽然已经是往事，子夜想起来还是很气愤。
“当时，他不给李林山房基地，我就闹到乡政fǔ了，乡政fǔ把你们学校旁边那块地方给了李林山，我让李林山先打院墙，他大舅不让他占那块地方，因为他已经把那块地偷着卖给王家昌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让李林山接着打墙，他就带着人把院墙给推到了……”芙蓉讲述着当年的往事。
“小时候，您去合作社给我去买打虫子药，我在您身后跟着，大姐的同学也在合作社，正在显摆他的手表，我就端详他的手表，三疯子的那个混世魔王儿子蛮横地从我手里把表夺了过去，我怕他摔坏人家的表，咱赔不起，就跟他要，她儿子就骂我，我回骂了他一句，三疯子就打我，您说了她两句，她就扑上去抓您……”子夜回忆道。
“那阵子我身体不好，浑身发软，好在她个子矬，我也没吃什么亏，”芙蓉道，“她挖破了我的脸，我揪下他一绺头发，她也没占着便宜……”
“我还记得刚刚上学那年，李林山他二舅的老丈人占了咱们家的地，把咱家种的土豆秧都给犁翻了，您找李林山他大舅评理，三疯子让您去找华国锋……”子夜笑道。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记得？”芙蓉笑道。
“当年的屈辱，我不会忘记。”子夜道。
“你这孩子，心太重！”芙蓉道。
“当年，李林山的后爹掌管着磨面房，不给咱家磨面，我和您背着粮食到邻村去磨面……”子夜道。
“他们不管李林山，我管他，见咱家过得红火，就眼红了，”芙蓉道，“说白了，他们都指望李林山给他们当免费的长工呢，以前，他们啥也不管，连顿饭也不给他吃，见他长起几根毛来，想沾点光，又沾不着，就找茬……”
“现在，这些亲戚都贴上来了，见他有辆马车，认后儿子的来了，认外甥的也来了……”子夜道，“凭什么？我忘不了他们欺负咱们家的日子，我就是不想睬他们！”
“老闺女说的对，咱就不睬他们！”海林道。
“毕竟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芙蓉道，“咱也不能阻止李林山跟他们来往，都过去的事了，计较不了那么多……”
“你们那是没骨气！”子夜不满地说，“我就是不高兴李林山和他们家的人来往，当年，他没吃没喝的时候，那些亲戚在哪里？当年，他们是怎么欺负咱们家的？往事儿历历在目，我可忘不了！”
“跟他生那个闲气没用，”子琼道，“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想管他了，管好孩子就行了……”
这晚，一家人唠得很晚。
海林的牙齿开始松动，常常牙疼得抱着头在屋里转圈。每到吃饭的时候，家里的空气就特别紧张，生怕海林会突然发火摔碗筷。子梦总是在开饭前先把给海林预备好的菜用筷子戳乱乎，免得海林因为咬不动而大发雷霆。这天，海林估计饭菜晾得差不多了，就习惯性地坐在自己特定的马扎上吃饭。他把饭菜放进嘴里，试着咀嚼了几下，还是那么不得劲儿，他又勉强吃了几口，松动了的牙齿要命般地疼起来，他那腔莫名的邪火顿时就迸发出来，“啪”地一声，无辜的碗筷被他撇在了地板上，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抱着半个脸满地上转圈……碗碎了，饭洒了一地，筷子被撇出去老远，屋里的空气异常紧张，静得连呼息声都能听得到。堂屋的门敞着，院里的母鸡看见地板上的饭菜，不知趣地跑进来觅食，被海林一脚踹出去老远，那只鸡还算幸运，没有丧命，但惊魂未定，嘎嘎地叫个没完。子夜非常不满父亲的做法，但是她敢怒不敢言，默默地一粒一粒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子梦放下自己的碗筷，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地板上的碎瓷片和饭菜，之后，又给海林盛了一碗，用筷子捣乱乎，递给海林，海林也觉得自己的火气发得没道理，忍着牙痛吃了碗里的饭。
“哎，这口破牙，害得我老跟你们发火……”海林歉疚地说了一句。
“你一个牙疼，就跟我们发这么大的火，真不知道你过去是怎么当兵打仗的……”芙蓉道。
“这能跟当兵打仗一样？你疼一个试试？”海林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能要命……”
“去让医生看看吧？”子梦劝道。
“你爹这一辈子最怕见的就是大夫。”芙蓉道。
“这几颗摇动的牙都掉了，就好了，我镶一口假牙，省得老跟你们发火，害得我闺女天天给我捣饭……”
“捣饭能费多大事儿？”芙蓉道，“我们怕的是你跟我发火……”
“以后不跟你们发火了。”海林笑道。
“你那个臭脾气，稍不顺心，就发火、摔家具……”
海林歉疚地笑了笑，家里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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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中国乡村女人的隐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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