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哪里还需她来多费唇舌?唐彪和兄弟几个眼见一道白影没入崖下,又见鬼眉纵身相随,料到前者必是池凤卿无疑。救主心切,早就连衣靴也不及除下,便接二连三地扑到崖边,跃进了水里。
池固伦也指挥着王府侍卫赶紧下崖救人。又见红袖疯癫般地折向小径,不由追在身后问道:“你又做什么去?”
“我不会水,下去寻舟子捞人!”红袖头也不回,径自沿着小路半走半滑,跌跌撞撞地往崖下的水岸边疾行。
“你没见这揽镜台上没人么?必是早叫凤卿清了场了,你又去哪里寻舟子?”池固伦见她脚下打滑险些摔倒,一把搀住那胳膊,“别慌,这么些人下去救了,没事的。”
红袖怒目而瞪:“你和池凤卿到底是不是兄弟?!鬼眉也说同你交情不错,原也是唬人的么?我怎么见你一点也不着急?!”
池固伦顿觉冤枉:“等你找了舟子捞人,只怕早就晚了。你没见他们的身手比行船更快?你这么关心则乱的,再出了岔子,恐怕还得劳人分心来救你。纯属添乱!”扶她站稳后又道,“不如随我去那朱楼上瞧瞧,先备下炭盆、姜汤,等人救上来也好用上。”又嘀咕道,“这鹏城里不识水性的也没几个,倒叫本世子碰上一位!偏还比那会水的闹腾,只管撒了两条腿像个瘸腿鸭子似地往下扑,亏她还知道自己是个旱鸭子。”
“我是担心他们不会水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寒毒?动作慢些,就算淹不死,那也......”红袖朝他又吼了一句,自觉底下的话不太吉利便没出口。探头朝崖下张了张,果见两府侍卫,一堆的人在连瑶湖上扑腾,料想应该无碍。遂又狠狠瞪了池固伦一眼,没好气道,“你说的炭盆、姜汤在哪儿?还不快走!”
且说池凤卿摔下崖来,半空中便已调整姿势,以匕前行破冰,然后直身入水,将高空坠湖的冲击力减到了最小。入水一刻,又闭眼深深吸足了气,到了水下并无大碍。他今儿并非一心求死,自然,也不是为的要和鬼眉搏命拼个输赢。没入冰下,只觉那水比外头还温暖几分,不由想起鬼眉偏了方向又强卸了大半劲道的一掌,心内苦笑不已。竟是想替李家、凤家,先还些债给她也不成么?
再说鬼眉。跟在后头跃下连瑶湖,却并没有找准方向,又不曾顾及姿态,便在距离池凤卿前方一丈有余处,狠狠砸破冰面,摔进了水里,一沉数尺。耳鼻灌水,手脚撞击疼痛不已,胸中又因逆转真气憋闷的厉害。这一入水,竟是周身不适,一时居然拖不动吸水变重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段。
冰下水温即使比那外头的积雪略高些微,终究也是刺骨寒冷。一旦内外尽湿,鬼眉便觉得如同幼年时被那变态的乔老鬼掷进池子里一般,先是手脚僵化,接着,肚腹间犹如一颗冰魄寒珠打旋乱转,左突右顶寻不着出路似的搅得肠胃打结。跟着,又是一阵剧烈紧缩后随即犹如内丹炸裂,那股刺痛腑脏的寒意便急窜向四肢百骸,竟是比连瑶湖的冰水更加蚀骨。
面临险境,一时顾及不了池凤卿,心内未免急。又思及今日诸般,皆因那池厚德昔日种种,难免担忧之中夹生一股怨气。更兼想起了那乔老鬼,怨尤之上再添几分恼怒,顷刻心火大盛。求生**加上诸般情绪,鬼眉潜藏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渐渐便被撩拨催,后腰处顿时开始灼热烫,竟将蚀骨冰寒冲淡了不少。
虽然冰火交加并不好受,好歹却是手脚能够动弹自如了。一觉身体能力复苏,鬼眉当即凫水上行,挨着冰面下探寻池凤卿所在。而此时的池凤卿,也隐约想起,似乎方才另有重物紧随身后砸进了连瑶湖。不由心下一惊,也划动四肢找起鬼眉来。
“那里!那里!人在那里!”
下水营救的众人见池凤卿冒了头,立刻放弃浮浮沉沉不得方向地搜寻,直奔目标而去。
池凤卿见四周或远或近地一片水花翻腾,却偏偏不见鬼眉的身影,情急之中再度沉入水下,弄得众人大为惊慌。复入冰层下,借着透入水中的薄薄微光,四下里焦急张望。终于,模糊看见前方有一处薄冰忽隐忽现地泛着异彩,而那光晕之中,恰是一团熟悉的艳红,便尽全力急游了过去。
两下相逢,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说话不便,二人便借由池凤卿手中的匕破冰,相携前行,然后在众人的救护下游向水岸。
有惊无险地脱了困境,池凤卿想起方才一刹那所见的异象,又见鬼眉眼底此刻仍有些未曾褪尽的赤色,犹疑问道:“方才......你......你的眼睛......”
“没什么,大约是叫水给腌着了。”
池凤卿想了想,遂也没再追问,同她一起登岸。
池固伦和红袖果然为众人备足了炭火和姜汤,一见二人出了连瑶湖,便将人赶紧地带入朱楼,分头驱寒。
一进房间,红袖便催促鬼眉赶紧脱下湿衣,将自己的雪裘和棉袄与她暂时换上。然后看着她一气灌了两碗**辣的姜汤,又围足了炭盆,才一边烤着衣衫,一边开口问道:“你那寒毒可曾悉数尽解,有碍无碍?”
鬼眉勾唇笑笑,看着她渐渐转回红晕的小脸道:“你不是说我与一众孩子都不一样么?就那老鬼的一点微末伎俩,奈何不了我的。况且,幼时都没能把我怎么样,如今哪里还会有事?你放心吧!”
红袖仔细打量她的尾来去几回,确定她并非出言糊弄自己,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濡了濡唇,犹犹豫豫道:“池凤卿,他......”本想问,是不是池凤卿心存不善,又想起亲眼见着两人落崖的先后,便问道,“他今儿约你来这里做什么?方才又生了何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