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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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石道内,视线昏暗,让人看不真切石壁上微弱的灯火,忽闪忽现,照得人脸上,心里都乱哄哄的。
    纪婉儿扶着贺敏珍走在石道内,她的步子很小,步伐很慢,完全在是照应贺敏珍。
    这个山中王国,构思巧妙,布局精细,一室带一回廊,九曲十八弯,弯弯精彩。山洞之中有精细的石桥栏杆,假山清泉,也有让人为之侧目,美轮美奂的奇珍异景。格日桑耶把他能寻来的,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一古脑的塞进了山中王国里,用来陪伴贺敏珍,可惜佳人心已死,更不会把那些俗物放在眼里。
    二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才到了贺敏珍的寝殿。
    山洞之中的寝殿,比起红砖绿瓦,气势恢弘的宫殿自然逊色很多,可是跟王庭的大帐比起来,却是一点也不逊色。石床上的纱帐是用月影纱裁成的,褥子是光滑的茧绸,上头的绣工活灵活现,绝非出自常人之手,一床绵缎绣红色牡丹的被子散铺在石床之上,几颗如同鸡蛋大小的闪亮夜明珠被镶在墙上,那莹光宣泄下来,照得一室光辉,实在是异常醒目。再看石床四周,虽然桌椅书案皆是石头所制,可上头摆着的东西,却都是顶好的。莫说翡翠的花壶,象牙的摆件,脂细瓷白的汝窑盖碗,紫砂茶具,黄梨木的梳妆台,就连那梳妆台上头摆着的东西,件件都不是凡品。梳妆台上摆着好几个小叶紫檀的妆奁匣子。里头铺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翡翠珍珠,猫眼碧玺。越看越觉得奢华无比。
    格日桑耶想要打动贺敏珍,几乎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了贺敏珍这儿,无论是铺的,盖的,穿的,戴的,吃的。用的……所用之物,每一件。都是最上乖的东西。瓦那虽然地位偏僻,可是往来商人有办法把大雍最好的绢丝,器具,首饰带过来。格日桑耶不惜出重金,让手底下人去找好东西,还专门设了一间药室,用于摆放各种珍贵药材,补品,好给贺敏珍补身子。纪婉儿初来乍到的,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想贺敏珍真真是尊贵至极,就算是大雍的妃子。又有几个人享受到了她的这种待遇?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这种压制而又霸道得让人无法喘息的尊贵,还真不是谁都能享受得了的。
    “我真是不中用了。走了这么几步路,竟然气喘吁吁的,让季姑娘看笑话了。”
    纪婉儿摇头,“大妃大病初愈,身体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还要多谢你。”贺敏珍只道:“你没来之前。我的身体更糟。”
    二人说话的工夫,从寝室外头走来两名婢女。一个婆子,三人打了温水来,要为贺敏珍梳洗。
    贺敏珍只擦了擦脸,便让三人下去了。
    那婆子刚要说什么,却被贺敏珍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别看眼前这女人病着,身体软绵绵的,可是她的眼神却很凌厉,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气势。只一眼,就让那婆子的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收起心思,老老实实的下去了。
    这些人,说是来侍候贺敏珍的,其实更多时候,她们在扮演着监视贺敏珍的角色。
    纪婉儿何尝不知这一切,只不过贺敏珍身体虚弱,行动不便时,尚没有任人摆布,如今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就更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些人了。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道:“大妃休息一下,小睡片刻,一会儿我来帮您施针。”
    贺敏珍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唇边似有一抹苦笑,眼中的深意万千,不知道怎么的,纪婉儿觉得她似乎有什么感慨似的。
    “季姑娘是大雍人哪里人?”
    纪婉儿因为用了药的缘故,容貌有损,所以一直用长巾包着头,借以掩人耳目,主要的目的是想避开孟启茹。哪怕她到了贺敏珍这儿,也是一直包着头的,所以她的容貌如何,别人根本无从知晓。不过,纪婉儿一直用大雍话和贺敏珍交谈,她虽然没有问过自己的出身来历,想必也猜到几分。
    以往她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就算是有什么交流,也大多是在说病情,一个问,一个答,倒也妥当,可是如今,她怎么拉着自己说起家常来了。
    纪婉儿敏感的感觉到贺敏珍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我是北方人,台州人。”
    “台州。”贺敏珍轻喃出声,“离京城不远呢!”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的思念之情,她离开大雍二十多年了,如何能不想念?
    纪婉儿不知道她是何意,故而没有说话。
    “我离开大雍的时候,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三十初头的年纪,却也正是好时候呢!”贺敏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如今我已经老了,成了这副模样。”
    纪婉儿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出声道:“大妃还年轻呢,这头发,日后我再想法子帮您恢复,会好起来的。”
    凭心而论,五十岁上下的贺敏珍并不显老,除去她那一头因毒而白的华发外,她的面容是年轻的,脸庞饱满而有光泽,完全不像是一个晒不到太阳,一身病痛的人该有的容貌,若不细看,你几乎看不到她的眼角和唇边的细微皱纹。从这方面讲,老天是厚待她的,贺敏珍看起来,比顿珠大妃年轻不少,已经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初头的样子。
    贺敏珍摇了摇头,“容貌有什么打紧……”
    纪婉儿一愣,越发觉得眼前这人神秘得紧。
    就在这时,贺敏珍突然抬头,问纪婉儿道:“季姑娘认识犬子?”
    “啊!”纪婉儿轻呼一声,不明白贺敏珍怎么会这么问。随后她记起,那日六王子突然造访,二人打了个照面……
    难道仅仅是打了个照面,贺敏珍就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不成?
    纪婉儿不信,她故作镇定,轻声道:“大妃怎么会这么问?确实,在此之前我见过六王子几次,也是六王子把我从达达尔带到王庭的。这,应该就算是认识吧!”
    “是吗?”贺敏珍玩味一笑,头一次露出一个生机勃勃的表情来。
    纪婉儿一呆,竟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秦黛心的样子。
    不可能,一定是她眼睛花了。两个人年纪不对,出身经历也不同,长相更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若说像,只怕也是气质方面了。
    贺敏珍虽然上了年纪,又被体内的毒折腾了这么多年,可是她身上却依旧有股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很乐观,也很自信。
    纪婉儿有点看不懂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这么多年以来,她真的一直坐以待毙,甘于囚禁,默默的做着一个不争,不媚的大妃吗?
    “行了,你下去吧,我听你的,小睡一刻。”
    纪婉儿回过神来,微微施了一礼,转身出了贺敏珍的寝殿。她沿着昏暗的山中地道走着,三拐两拐的,总算是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小石室。这间石室与存放药材,补品的仓库毗邻而居,倒是方便了她用药。
    只是,贺敏珍那玩味的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纪婉儿一头栽在石床之上,双眼瞪着石洞顶发起呆来,这个贺敏珍,不是寻常之人啊!难怪格日桑耶会在她这里栽那么大的跟头,她身为九爷和六王子的生母,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纪婉儿有点难以消化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她索性闭起眼睛休息,不再去想方才的事,她全心全意的准备着,一会儿替贺敏珍施针,毕竟那人是自己好姐妹的准婆婆,怠慢不得啊。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歇息了的贺敏珍却突然从石床之上坐了起来,她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眼中竟含着泪水。
    “景儿……”她做了恶梦,梦到才五六岁的慕容景,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双目涣散无神,血却不住的从他的身上淌出来……
    贺敏珍轻叹出声,她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梦到过慕容景了,人都说梦是反的,她既是梦到了景儿的不测,想他此时应该是平安的吧!
    贺敏珍无限失落,每次看到恪儿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景儿,想着他是否安好,是否也会偶尔记起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娘。
    他对自己,是怨是恨?
    还是根本已经不记得了?
    贺敏珍缓缓闭上双眼,有泪水悄悄滑落,滴在富贵天成的蝶戏牡丹的绸缎被子上。
    格日桑耶囚禁她,不想她知道外头的一切,何尝不是怕自己过度关注大雍,关注她的儿子呢!
    想到慕容景,想到高坐龙椅的那位,贺敏珍心里阵阵发紧。
    格日桑耶为何要宠爱恪儿,别人不知,当她也不知吗?恪儿并非他亲子,可他却待他犹如亲生,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慕自己吗?
    贺敏珍冷笑一声,别人不知格日桑耶底细,当她贺敏珍也不知吗?Q
    ps:三八节快乐啊!恕恕这里的天好灰暗,还我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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