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惟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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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惟恐天下不乱

  在离开福建巡抚衙门,回到下榻的客栈之后不久,张溥就悄悄换了衣裳出来,在福州城内转了几个圈,确认了自己身后无人跟踪之后,才悄悄离开大街,潜入小巷,最后七拐八拐地钻进一所僻静的宅院里。

  刚刚走进宅子的大门,就有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的壮汉迎了上来,“……张公子,事情如何了?”

  “……哎,果然不行啊!邹维琏那老儿冥顽不灵、颛臾怯懦,只顾着自家富贵,宁可得过且过、姑息养奸,却全然忘了国家大义和社稷安危!真是让我辈正人君子耻于与之为伍!”

  张溥摇头答道,满脸的鄙夷与不屑,“……我辈若是想要他舍生取义,出头内惩叛镇,外攘髡贼,看来是不成了。为天下黎民之福祉,我辈也只有痛下决心,不顾身后毁誉,就此采取断然之策……”

  “……呵呵,早该如此了,张公子,我就说邹维琏那老儿指望不上!”

  这个黑脸大汉冷笑着答道,而聚集在此处宅院内的数十人也纷纷应是。仔细看去,其中三教九流各色打扮的人等都有,但以面目凶悍的厮杀汉子为多,甚至还有许多身材矮小、梳着奇怪发髻的日本武士……

  ——此前,闽南郑家被“澳洲人”攻灭之时,虽然郑芝龙兵败授首、家眷子嗣死于非命,但仍有不少郑氏余党流窜在外,伺机报复,其中既有郑家族亲、嫡系旧部,也有不少郑家招募的日本浪人。

  后来,由于福宁军的大力清剿,以及“澳洲人”的海上封锁,这些郑家残党在闽南实在站不住脚,只得逃窜北上,被前任福建巡抚熊文灿陆续收容,之后又被新任福建巡抚邹维琏接手,将这些与福宁军和“澳洲人”有血海深仇的郑家余孽,编为“抚标”两营,希望借重他们来对付随时有可能扯旗造反的福宁军。

  最初的时候,郑家残党以为得了巡抚的支持,自己报仇有望,一度异常兴奋。但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出邹维琏只想维持现状,敢与羽翼丰满的福宁军为敌,更无心为郑家复仇,不由得大为泄气和愤懑。

  接下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这群一心只想着报仇和夺回往日富贵荣耀、其它什么都不顾的前海盗,后来居然跳过邹维琏,直接跟复社和东林大佬们搭上了线,接下来又遇上了张溥这么一个跟三教九流都有交情,并且极度胆大妄为的领袖人物……于是两边很快一拍即合,很快便勾搭成奸,开始图谋“大事”。

  除此之外,在座的另一批日本人,其来头居然更是奇葩,乃是被德川幕府派来中原的秘使——原来,在当年征伐长州惨败之后,德川幕府也渐渐知道了长州藩的“明国外援”是怎么回事,开始尝试着想要断绝长州藩的外援,于是就派人带着大笔金银和若干好手,渡海到明国这边来活动,想要从内部对付福宁军。

  可问题是,这帮幕府使者在大明境内两眼一抹黑,纵然有金银想要行贿,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反而一连几次上当受骗,闹得很是灰头土脸……幸好,这些幕府使者最终还是走了好运,一边不知怎么地联系上了复社领袖张溥,另一边通过几个郑家下属的日本浪人的关系,跟福州这边的郑家余党接上了线。

  不过,虽然这两拨人眼下坐在了一处,其实各种矛盾很是不小——幕府使者自持身份高贵,看不起郑氏的丧家之犬;而郑家的粗汉子也看不得这帮倭人在福建地面上指手画脚、拿腔作势……好在如今还有共同的敌人存在,一边肩负幕府的重任,一边红着眼睛要报仇雪恨卷土重来,所以勉强还能合作得下去。

  而复社名士张溥则俨然以盟主自居,很有范儿地举起一只手,大模大样地对他们发号施令:

  “……诸位,既然巡抚这般不义,也就休怪我辈不仁了!具体该怎么做,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现在就开始动手吧!为拯救天下百姓、扶保社稷苍生,还请诸位努力,奉天讨逆!驱逐髡贼!”

  “……奉天讨逆!驱逐髡贼!众人也一起挥舞拳头,附和着高喊起来。

  当然,以东林党一贯专坑自己人的习性,这“讨逆”的第一刀,自然又是砍到了自己人的头上。

  ——崇祯五年六月初一深夜,庶吉士张溥携心腹家丁,趁夜于福州城门内摆一铜瓮,瓮内燃鞭炮,伪作炮响,又派遣数十人举火奔走于街巷之间,四处鼓噪高呼“……福宁军作乱!髡贼入城了!”

  福州城内登时大惊,百姓缙绅星夜逃往城外,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又有倭寇抢劫市井,杀人越货,本地泼皮无赖趁乱打劫、纵火烧杀,城内乱局愈盛。未及,巡抚衙门火起,有巡抚中军标兵营“败卒”裹伤奔逃,沿途逢人便高呼“……祸事到了!髡贼与叛军已破巡抚衙门,邹巡抚举家殉国去也!”

  于是,福州全城震恐至极,知府、教谕诸官相继弃职出奔,被一干民壮衙役护送着逃出城去,连夜赶路至周边各县。待到众人喘息方定之后,便纷纷上报“髡贼破城”,无数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南北两京。

  与此同时,福建巡抚中军标兵一营突袭福宁军老营霞浦,纵火焚烧村庄集市,杀戮当地军户。因为霞浦数年未有战事,留守兵卒多为老弱,居然让来敌一度深入境内。刚刚从泉州调到霞浦的福宁军部将贺定远闻讯大怒,仓促点起数百兵马出营迎击,旋即击破来犯之敌,并从俘虏口中拷问出了对方的身份。

  次日,贺定远发兵两千,水陆并进,前往省府福州问罪示威。不料刚进抵福州城下,却发现城门大开,遍地狼藉,各处官衙内也是空空荡荡,只抓到若干趁火打劫的蟊贼。头脑相对简单的贺定远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径自入驻福州,开始收拢市民,恢复秩序,同时斩杀各路假冒髡贼的宵小约摸百余人

  但此刻为时已晚,“福宁军攻破福州、杀官谋反、巡抚邹维琏自尽殉国”的消息,早已传播到了大江南北。而南京兵部也在一干东林党人的活动之下,以最快速度向福宁军发出了讨伐令。

  ——福建战场上的烽烟,由是燃起,给早已遍地烽火的大明帝国,更添了几分末世气象……

  而更要命的是,被东林君子们在同一时间点燃的战火,还不止这一处……

  ※※※※※※※※※※※※※※※※※※※※※※※

  崇祯五年夏,大明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钱家大宅。

  虚岁五十有二的前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钱谦益,这位曾经声望卓著的东林巨魁、文坛泰斗,自从在崇祯元年被周延儒和温体仁合谋下套、一败涂地之后,已经被迫致仕还乡足足四年了。

  这几年来,他除了到书院讲学,主要的娱乐就是写诗。这些诗的文风很有特色,心情好时看,可以变抑郁,心情不好时看,可以去自杀。诗的主要意思比较雷同,什么我很后悔,我要归隐,我白活了,我没意思,反正一句话,我这一辈子,是走了霉运。毕竟在家里白白蹉跎了这么些年,有点怨气是很正常的。

  在这忧郁到让人想要自杀的灰暗乡间生活之中,仅有的一抹让他感到欣喜的亮色,就是第四个儿子钱孺贻的诞生——钱孺贻今年刚满四岁,在钱谦益的前三个儿子相继早夭之后,如今的钱谦益当真是视这个独苗幼子如掌上珠、心头肉,在讲学赋诗之余,常常亲自教幼子学步、学语、学字,尽享天伦之乐。

  然而,在这一天早上,因为收到了福建方面的消息,钱谦益却是吓得浑身冷汗,连跟小儿子玩耍的心思都没有了:“……张溥这厮……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联络外藩,居然连堂堂巡抚都敢谋害?!”

  ——虽然当初是钱谦益自己提议要对福宁军和澳洲髡贼动手的,但他只是搜集了一些情报,提出了一个初步的设想,真正到了具体实行的时候,就只好差不多靠边站了——因为钱谦益毕竟已是革职下野之人,权势和影响力都大不如前,而且有了一把年纪,精力也不如些年轻人充沛。再加上又有张溥这么一个喜欢揽权的行动派自告奋勇……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溥居然能够把事情搞得那么凶残和轰动!

  “……唉,福建邹维琏满门被灭这事儿,到底是张溥这个杀才在自己擅作主张?还是当真按照了朝堂诸公的预先安排?如果东林当朝诸公真是如此吩咐的,那么……呵呵,实在是让人有点儿心寒呐!”

  说起来,钱谦益先前之所以会提出要挑起对黄石的围剿,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企图炮制出一个泼天大功劳,以求尽快积累声望,进入皇帝的青眼,最终回京起复,另外也是为了扭转当前东林党在朝廷上遭到围剿的政治大环境,为眼看就要被各路老冤家痛下杀手的东林党人,争取一段喘息和调整的时间。

  ——崇祯五年三月,历时大半年的大凌河战役结束。后金国的第二代当家人皇太极,十分聪明地采取围城打援之策,以大凌河城和城中的祖大寿等关宁军精锐为诱饵,前后多次击破从锦州来援的明军。

  在连番多次失败的解围作战之后,被击溃和歼灭的各路明朝援军,总计居然高达十五万之多!在最后的大决战之中,更有辽东总兵吴襄、永平兵备道张春、昌平副总兵左良玉、通州副总兵杨御蕃等一干宿将被俘,明朝重金豢养的关宁铁骑几乎全军覆没。总指挥官辽东督师孙承宗虽然侥幸脱离了战场,但也是仓皇逃回山海关,随身亲兵仅剩数骑,从此只得坐视祖大寿在大凌河城内自生自灭,其情形简直不堪入目。

  至于被困在大凌河城内的祖大寿,在守城大半年之后弹尽粮绝,甚至以人肉为食物,很快就再也无法坚持,而又无法突围,最后只得于崇祯五年三月打开城门,向皇太极投降。

  至此,后金军大获全胜,而明军则是败得惨不忍睹。

  就在大凌河城内外一系列战事的进行过程之中,为了牵制明朝的援军,皇太极还派遣阿巴泰贝勒,率领东拼西凑出来的若干八旗与蒙古兵马,以及杂色汉军,合计一万余人,又一次绕道蓟镇,于一月初突破边墙大举入寇,旋即转战北直隶各府县,连破各路朝廷官军,明国满朝文武束手无策。直至四月,阿巴泰方才在明军“护送”之下满载而归,出长城之时,因沿途掳掠人口和收编降军,人数竟已膨胀至四万之多。

  不幸之中的万幸,本时空的登州之乱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发生——登莱巡抚孙元化第一次派遣自己的亲信嫡系辽东军走海路救援大凌河城的时候,这些早已被女真人杀破了胆的辽兵,原本是打算出海随便转一圈,就回来报告海上起了风暴,无法行船,以此为理由逃避去女真兵的刀下送死。谁知他们的船队却好死不死的,刚巧撞上了远东公司的“移民招募船队”……结果在现代的钢铁战舰面前,两千辽兵和主将孔有德尽数成了俘虏,目前刚刚出了海参崴的防疫隔离营,正苦哈哈地在深山老林之中当伐木工,暂时是不可能跑回山东去搞兵变了。

  而待在登州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因为一直收不到消息,就真的以为他们是遇上风浪,尽数淹死了。

  后来,迫于兵部的严令,孙元化又集结起剩下的辽东军,由脑后生反骨的李九成率领,走陆路出山海关援救辽西,因为出兵的人数少了,军粮和饷银相对变得充足,所以这支辽东军比历史上走得更远,一直走到深入北直隶的时候,才因为粮饷供给不上而爆发哗变。正好阿巴泰在这时率领女真八旗偏师破关南下,已经到了这支登州援军的附近,于是李九成果断倒戈投鞑,跟着八旗兵在北直隶狐假虎威,蹂躏了不少州县,最终和后金军一起出关去了辽东——期间,李九成也曾劝说阿巴泰挥师远征登州,届时可以跟当地辽军里应外合,一举破城云云……但阿巴泰认为登州的距离太远,如果孤军深入,恐有不测,同时对新投靠的李九成也不太信任,故而否决了这个提议,在四月就返身出关了,留下背后的一地废墟狼藉。

  另一方面,虽然在大凌河战役结束的时候,阿巴泰已经出关撤退,战火烽烟貌似已经告一段落,但北京的大明朝廷上下还是犹如惊弓之鸟——此时,辽镇和北直隶的全部精兵已经尽数覆灭,前线兵力极度空虚,唯一能战的就只剩下山海关的几千川军。蓟镇和辽西的边境军民风声鹤唳,人人都担心建奴接着很快就要再次大举入寇,即便只是几个蒙古牧民偶然出现,也能吓得早已丧胆的边境守兵成百上千地溃逃。

  而在朝堂之上,更是群情汹汹——因为在此番兵灾之中的拙劣表现,还有大凌河战场和北直隶各州县的惨重损失,东林党内阁和地方上的东林党要员一时间沦为千夫所指,其余派系的朝臣趁机发起倒阁运动,京师的科道御史更是从去年秋天就不断上蹿下跳,弹劾孙承宗、周延儒等一干东林重臣的奏章堆起来比人还高……没办法,自从在崇祯元年一举得势之后,东林党在官场上的吃相就越来越难看,而起到的作用也越来越恶劣,似乎这个集团天生就是为了在朝廷里扩张自己,排斥别人的。一时间,东林党在明王朝的官僚体系里一家独大,弄得读书人要是不入这个非法组织,几乎就没法出头。

  至于这个非法组织的治国业绩嘛,呃,还真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战争、修路,赈灾,抗洪、水利……似乎每一样都搞得很糟糕,尤其是好些原本应该年年投入、维护运作的水利体系,在诸位正人君子的管理下全完蛋了,以至于一旦出现大的自然灾害,后果便比过去加倍严重。至于在战争方面,更是一个惨败接着又一个惨败。如此结怨天下、如此祸国殃民……这样的内阁要是能稳如泰山,才是见了鬼呢!

  结果,自从崇祯元年以来就在朝堂上一家独大的东林党,终于再也无法把持朝政,在其余各派系官员的联手围攻和崇祯皇帝的愤怒厌弃之下,首辅周延儒被迫辞职返乡,其余东林要员官位也是岌岌可危。

  虽然这样的下场明显是咎由自取,但东林党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而是很委屈地认为当前朝中“妖邪日盛”,居然敢把他们这些正人君子往台下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在朝堂政争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不服输的东林党人继续发动自己的各种人脉和势力,企图把局面重新扳回来,至少也不能再输下去。

  ——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制造新的战乱来转移朝野的注意力,给朝中处境艰难的东林党人暂且解困——当战事变得十分紧急的时候,朝廷和内阁的争斗就会被暂时压下来,如此一来,就能让“朝中奸党”和“被蒙蔽的圣上”无法进一步反攻倒算,从而避免整个东林党势力被完全赶出朝堂。

  于是,远在南方的黄石,就不幸成为了首选目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跟澳洲髡贼有勾结,屡屡违反朝廷体制,而是因为:首先,听说黄石这个粗鄙武夫从澳洲髡贼那里学来了不少生财之术,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却不肯把发财的产业拿出来献给江南缙绅,而赚到的钱也没有给诸位清正廉洁的东林君子们分润;

  其次,福宁军为了敛财养兵,居然不顾朝廷素来少收、不收商税的传统,悍然在台湾海峡向每一艘商船征收“靖海税”,拒绝缴税的商船通常连人带货都会一起失踪……福宁军每年的此项收入高达白银五百万两以上,等于是硬生生地从东林党的幕后金主口袋里掏银子,早已让江南的地主缙绅富商集团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因为并非每一家士绅都在做海贸,而福宁军的势力又着实不弱,所以暂时才没下定决心要对付他。

  再次,才是黄石在闽南敛聚土地、迫害士绅,把读书人的体面尊荣踩进泥里……虽然这多少让东林党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但天下地主从来都不是一家,除非是牵扯到亲戚故旧,否则江南的地主缙绅可不会为闽南地主的遭遇抹眼泪——更何况,类似的巧夺豪取、兼并土地之事,他们自己也没有少做。

  总之,趁着这次机会,东林党计划把黄石和福宁军打成叛逆,在转移朝野议论焦点的同时,将原本控制在那批卑贱武夫手里的各项财源都夺过来,供他们这些清贵文士享用。至于福宁军造反之后该如何清剿,事后又该怎样收拾烂摊子,就都是朝廷的责任了,不管损失多少人力物力也是朝廷担着,东林党们只需要凭着先见之明多捞好处就行了——送死你去,发财我来……这么多年以来的规矩,不是一向如此么?

  所以,在最初的震动和惊骇之后,钱谦益又渐渐地心情轻松起来——不管挑起事端的过程如何惊天动地,张溥的手段如何残忍毒辣,作为引子的邹维琏巡抚死得如何憋屈,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或许这就是朝中诸公的意思呢?只是以后自己看来要多留点神,莫要一个不小心就被张溥这条疯狗给坑了……

  ——但江南这些乐观到无法无天的东林党们不知道的是,由于全国各地的东林党和其余缙绅豪门并没有互相好好通气,此时在大明帝国的其它地方,也有人在做着差不多同样的勾当……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隐居江南乡下的钱谦益,便目瞪口呆地收到了一则又一则石破天惊的噩耗——虽然在家退隐,但身为标榜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东林党,他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尽管在如今这会儿,他倒是宁愿自己不要这么消息灵通才好:

  ——山东登州爆发兵变,登莱巡抚孙元化于乱中失踪,原登州总兵陈新率叛军渡海偷袭天津!

  ——大同、宣府各路边军为争夺银矿而爆发激烈内讧,死伤无数,如今还在互相指责对方为叛军。

  ——陕北三十多股流寇推举高迎祥为首领,结盟渡河入山西,轻取省府太原,诛杀晋王阖府!

  ——山东闻香教再次于鲁南作乱,现已聚众数十万,围攻济宁,截断了运河命脉!

  ……

  ——最后,“奴酋”皇太极派大凌河之战投降的诸多明朝将领,对辽西的关宁军残部展开游说劝降,蓟辽边镇一时间谣言纷飞、人心混乱。督师的文官和太监已经连番密报,称军心不稳,恐有不测之祸……

  虽然头脑中的地理概念很一般,但钱谦益也隐约判断得出,此时的北京城外恐怕已是四面火起了。

  “……这、这么多塌天的祸事,怎么就撞到了一块儿呢?朝堂之上的诸位相公,到底在干什么啊?”

  坐在自家的小书斋里,他愣愣地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如此喃喃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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