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石站着看秦月华扎满银针的后背，神情恍惚，甚至出神了好久，好久。
直到曹御医问她，是不是可以起针了？
柳茹石瞅了瞅沙漏，点了点头。
她往前一步，正欲去拔针，身子倏地一下，竟直直地往榻上倒去。
幸好暗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曹御医让她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去拔针。
拔了银针，柳茹石又让暗九将秦月华的身子给翻过来。
前面胸膛没有剑伤，只是柳茹石进门时，瞧见那染了血渍的衣裳，看起来吓人。
这会儿，胸膛上除了一些旧伤疤，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可怕。
不过，秦月华脸颊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发紫，还是有些瘆人。
柳茹石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
不知不觉，她就趴在了床榻边上。
她感觉有人摸她的头发，兴许是力道没控制好，竟扯疼了她，一下子就把她扯醒了。
“丫头。”她听见耳边有嗡嗡呢喃着喊她的声音。
她四下瞅了瞅，不知何时，屋子里的医者都退了出去，就连曹御医也不在屋子里。
“丫头，躺上来睡。”声音再次响起，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嘶哑且慢。
柳茹石瞬间精神了，她定定地看着榻上之人，眼眶竟莫名地湿润了。
榻上那人，却咧嘴笑了。
他身上很疼，心里却很暖，好似外面蒙蒙亮的天际，照进一抹光亮来，全是暖意。
“丫头，你哭了？”他问。
“没有。”柳茹石回他。
“......”秦月华似乎有些失望，故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死了，我兴许会哭吧。”柳茹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又道。
秦月华忽地又笑了。
他这么一笑，似抻到了伤口，眉头蹙到了一处，唇角也咧得有些不像话。
却听他声音低哑着，慢悠悠道：“我十岁不到，就上了战场，扛尸体我倒是干过，要说死嘛，阎王怕是不会收我，丫头你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我定会长命百岁。”。
柳茹石剜了他一眼，不理他。
听见动静，曹御医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盯着秦月华看了几眼，低声道：“醒了，还是尽量少说话，伤元气。”
秦月华瞪了他一眼，柳茹石却朝曹御医点了点头。
曹御医又退了出去。
柳茹石想起身告辞，却被秦月华死死地拽住了胳膊，不让她离开。
柳茹石没动，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秦月华看着她，满眼都是宠溺，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似乎只要丫头守在他身边，无论经历多大的生死磨难，再大的痛苦，他都能忍受。
见他龇牙咧嘴地笑，柳茹石总觉得他这次受伤事情不简单。
是真的运气不好，还是故意，故意英雄救美，博美人一笑？
柳茹石这般想着，越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所有，她为什么要伤心呢？
说不定那美人要以身相许呐！
只是这会儿她依旧很困，也有些累，所以盯了某人一会儿，她便脑袋有些摇摇欲坠了，不多时，又软趴趴地歪倒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不算沉，也许是天太热，莫名地心里有些堵，怎么也睡不踏实。
她的头压在秦月华拽着她的胳膊上，有些硌，她往一旁挪了挪，想让自己睡得安稳些。
无奈，那人不肯动，她便昏昏沉沉，又迷糊起来。
隐约听见有人说话，都被他撵了出去。
一抹光亮刺进来，晃了柳茹石的眼睛。
等她睁开，这才发现天大亮了。
而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沉睡了过去。
她将胳膊抽出来，站起身来，轻轻往门外走。
暗九竟抱臂蹲守在门口，听见动静，醒了过来。
“你家大少已经无碍了，我先回府，曹御医定会给他开药。”柳茹石道。
暗九闻言，忙起身。
柳大小姐是他接来的，他应该送回去。
柳茹石没让，身为暗卫，她觉得白日里还是不要随意现身，为了安全，还是避讳一些好。
当然，她知道身边有一些秦月华的人在暗中......
无论是跟踪还是保护，她都不愿意多想。
招来车夫，柳茹石乘车离开。
到了柳府，她没有从前门走，而是从后门入府。
奶嬷嬷一早守在那里，有下人来往，只当是大小姐早起，在后花园散步。
晌午用膳之时，竟是没有瞧见李氏。
柳首辅黑沉着脸，柳茹石当做没瞧见。
用了午膳，柳茹石离开，在后院拱门处，却被李氏三个儿女挡了去路。
“是不是你，你害了我母亲！”柳茹青跳脚指着柳茹石质问道。
柳茹石一愣，“什么？”
“母亲落了胎，还被送去庵庙，你敢说和你这臭女人没有关系？”柳茹钧一样气得直跺脚。
李氏落胎了？
还被送去了庵庙？
这是被发现了？
柳茹石沉默，不想与李氏的三个子女多言，欲抬脚往后院里走。
“大姐姐，凡事要留有余地。”柳茹芸忽然道。
她语气依旧温婉，却又带着莫名地傲气。
这般来看，果真是攀上二皇子了？
柳茹石看着她，笑了笑，“一家人说这些奇怪的话做什么，一笔怎么也写不出两个柳字，咱们姐妹自然是明白的，毕竟这家里，还是父亲当家做主不是？”
柳茹芸一愣，是啊，母亲被送往庵庙，是父亲做的决定。
可和眼前这个臭女人果真没有关系？
柳茹芸不信！
愣神间，柳茹石已然离开。
又过了两日，外面传出一点关于李氏的流言蜚语，奶嬷嬷问柳茹石是否需要助燃一把火，让其烧得更猛烈些？
柳茹石摇了摇头。
奶嬷嬷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悯善的大小姐还是狠不下心呐。
翌日，柳首辅下早朝的时候，被同僚宋大人叫住。
宋大人是宋太尉之子，柳首辅对于宋太尉还算敬重，这宋大人，一个编纂史官，他倒是没有放在眼里。
见宋大人欲言又止，柳首辅也不主动聊话，便径直往朝堂外走去。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他那继夫人果真偷人？”
“那还有假，听闻和什么路表哥有一腿。”
“表哥与表妹，岂不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哈哈......”
“嘘，小点声，听闻那李氏怀了那表哥的......”
“果真？”
“嘘，小声点，听闻是真的。”
“头两天，有人瞧见那李氏被送到庵庙去了。”
“......”
“别说这些无聊的八卦之事了，还是瞧瞧那楼兰的公主来咱们启国有何贵干吧。”
“一个公主能有何贵干，左不过是来和亲的。”
“听闻那公主路上遇到刺杀，被秦将军的大公子救了。”
“咳咳......”
御史大人走过来，咳了好几声。
众人赶忙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