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
芦苇萧森古渡头,征鞍卸却上孤舟。烟笼古木猿啼夜,月印平沙雁叫秋。砧杵远闻添客泪,鼓鼙才动起人愁。当年击筑悲歌处,一片寒光凝不流。
十万秦军在老将王翦的统率下,通过已被征服的韩国、赵国故地,如横扫天下的巨浪般,气焰嚣狂的杀入燕国。兵锋所及之处,一座座平素号称坚不可摧的城池,如沙土堆砌而成,被轻松攻陷。
无数燕国百姓,争先恐后的向以蓟城为代表的燕国腹地逃去,寻求来自君王的庇护。
“各位军爷,我们都是燕国的百姓啊!”
“秦军攻来了,求求你们,让我们过去吧!”
“军爷,求求你了,让我们渡过易水吧!”
……
天色昏暗,本应湛蓝的穹苍,被灰蒙蒙的云朵覆盖,几近完全遮蔽住天光。加上回荡在易水两侧,料峭苦寒的寒风,营造出无尽压抑,仿若穹苍随时可能塌陷,一场超乎这些百姓认知的倾天之祸,随时都会降临。
无数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有老有少的燕国百姓,为了逃避身后的秦军兵锋,汇聚至易水之畔,希冀渡过易水。然,当这些百姓抵达易水之畔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畅通无阻的道路,而是散发寒光的兵刃。
代王嘉,乃赵悼襄王废太子,无论才能,眼界,心胸皆远胜赵王迁。若非赵悼襄王纳了娼后后,爱屋及乌,废掉了原本的嫡长子公子嘉,改立娼后为他所生的儿子,也就是赵王迁为太子。
要是昔日的公子嘉,如今的代王嘉顺利继位,那秦国想灭掉赵国,绝不会如此轻松。接到燕丹的邀请后,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代王嘉率代郡兵马五万,诈称十万,前来增援。另一边,燕丹也尽起燕国兵马,统共十五万,诈称二十万,依照制定好的战略,驻扎在易水之畔。
燕代联军统共二十万左右,号称三十万,于易水之畔扎下连绵军帐,静待秦军来袭。面对自已沦陷的燕国各地赶来的流民,凝着冰冷肃杀的联军,展现不可思议的举动。
数以千计的燕国士卒,于军候、都尉等基层将领组织下,争先恐后的离开营寨,铁戈、战斧、刀剑等兵刃一并亮出,对准了这些欲渡过易水,向蓟城方向逃亡的燕国百姓。面对己国兵马那闪烁寒光,可将他们撕碎的兵器。
这些燕国流民,自得见王师的欣喜中醒来。取而代之,凝着痛苦、悲哀、绝望等情感的呐喊发出,晶莹泪珠挥洒,融入易水逸散出的水汽内。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
一名趾高气昂,纵使己方百姓于眼前嚎啕大哭,仍无动于衷的燕国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更捏着马鞭,冲被部下阻拦的燕国百姓吆喝道:
“晏懿将军说了,在你们这些人中,有秦国的奸细。所以,不能放你们过去。谁要是敢靠近大营三十丈,杀无赦!”
随着这名燕将的话语,燕军内的弓弩手上前,弓弦紧绷。只待一声令下,箭矢便可破空而出,交织出密不透风的箭雨,将这些本该受他们保护的燕国百姓射杀当场。
呜呜呜!
昏暗环境中,锋锐的箭镞分外耀眼,足以佐证,这名燕将不是在开玩笑。映入被阻拦在大营前方的燕国百姓眼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消失。顷刻,联军大营前的空地,一片冷寂。
默然许久,忽有低沉呜咽的哭泣传出,啼哭凝着发自内心的绝望心碎,不知自何人起,却似会传染般,波及陆续汇聚至此的上万燕国百姓,内里凝着的绝望,传入军营内,许多尚有良知的燕国士兵,为之汗颜。
“晏懿,老子艹你娘!”
军营内,一名光着头颅,牛高马大,虎背熊腰,身上更缠绕着铁链,铁链之尽头,则是一枚铁锤,一看就知乃罕见之勇士的大汉,望着自己的父老乡亲被阻拦在营外,生着细密胡渣的脸庞遍布怒色,狠狠一跺脚,不顾上下尊卑的咒骂道。
“大哥!”
大汉身旁跟着几个燕国士兵,见自家大哥当众咒骂大将军,这几个燕国士兵眼中虽有相同的情感浮现,仍齐声唤道。
“他娘的,老子忍不了了!”
大汉狠狠一跺脚,转身向远处行去。
“大哥,你要干什么?”其中一人,见自家大哥向帅帐的方向行去,忍不住叫道。
“我要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放这些父老乡亲过河!”
轰!轰!轰!
变故迭生。
震天动地的轰鸣,陡然传入所有人耳中。那等细心之辈垂首,可见地表的微尘正上下跃动。
哗啦啦!
震动大地的轰鸣未落,又有一片连绵不断地黑色浮现,仿若在人眼所及的天地之尽头,浩瀚穹苍与无垠大地合而为一,化为不可分割之整体。大片凝着死亡与绝望的乌云,降临至人间,争先恐后向此地袭来。
因这片黑色行动太快之故,更有行云流水般的声响传来。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生,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甯,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生,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甯,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生,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甯,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
面对陡然出现的变故,联军大营内,无论是赵人,还是燕人,大都露出绝望恐惧的神色。然则,紧随而来的嘹亮战歌,向他们解答了这番变故的本质,令绝望与恐惧隐没,取而代之的,则是发自内心的愤怒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