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迎接政哥的晚宴已结束,公子扶苏饮了几杯酒后,俊美脸庞通红,一对黑亮眼眸虽萦绕着三分醉意,更多的却是愤怒。待来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扶苏狠狠一拳打出,正中身前栏杆。
低沉闷响中,簌簌粉末挥洒。
“长公子,你好像很生气?”穿着一件素净之灰色道袍的天玄,跟在扶苏身后,察觉到自扶苏身上传来的怒意,嘴角微翘,饶有兴趣的问道。
扶苏回首,目中尽是怒焰,当然这份怒焰不是冲着天玄而来的:“天玄兄,我能不生气吗?郭开那厮,厚颜无耻的将赵国卖给我大秦,还恬不知耻的以贤臣自居。照我说,父王就该一刀杀了他!”
“哪知,父王竟任命他为我大秦上卿!”说到此处,扶苏面上尽是担忧,“郭开这等小人,既然可以卖赵国,他日自然也可以出卖我大秦!”
天玄微微一笑:“长公子,杀郭开容易,可要是杀了他,日后魏楚齐燕四国中,心向我大秦的奸佞,恐怕就不敢投降了。再者,公子饱读诗书,相信应该听过,阳虎在鲁为权佞,在赵则为能臣的典故吧?”
“说到底,决定一个臣子是能臣还是奸臣的,不在于臣子本身,而在于君主!”
自公子扶苏出生以来,就背负着来自母亲羋夫人,以及两个舅舅:昌平君、昌文君兄弟,乃至整个秦国楚系外戚的期望。自扶苏五岁以来,就在母舅督促下刻苦读书,自然知晓阳虎此人。
“天玄兄所言极是。”呆怔之后,扶苏面上怒意消散大半,深以为然的颔首,“阳虎并没有变,之所以在赵为能臣。说到底,也只是赵简子有御虎之术罢了。”
“更不说,郭开远不及阳虎!”说到最后,扶苏面上尽是不屑。
御虎之术,这已不是天玄作为臣子,应该与扶苏这位秦国长公子交流的话题了。尽管,天玄内心深处也同意扶苏的观点,但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
“就是可惜,”扶苏带着不甘道,“为了笼络人心,居然要让郭开这厮寿终正寝!”
“长公子此言差矣。”天玄纠正道,“我大秦不会杀郭开,不等于其他人也愿意放过郭开。需知,自赵孝成王以来,郭开祸乱赵国朝堂,逼走了老将廉颇、谗杀了大将李牧。整个赵国,想杀他的人,就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如今,他已被我大秦收买的真相曝光。公子不会以为,遭遇亡国之痛的赵人,会放过他吧?”
说话间,天玄脑中浮起一段有些模糊的记忆。若他没有记错,郭开的内奸身份曝光后,赵地已无他容身之地,只能前往秦地。然而,半路就被人截杀,全家老小尽数丧命。杀郭开的凶手,不是打算卸磨杀驴的政哥,就是被郭开激怒的赵人。
比较起来,赵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点都不错。”
天玄此言一出,扶苏浮起深有同感之色,全然没有提醒郭开的意思。怎料,二人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固然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这个若狮虎咆哮般的声音,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于宫殿泄露出之斑驳光辉中,出现在天玄与扶苏身后。
“王翦老将军。”
“拜见王翦老将军。”
天玄与扶苏皆是一惊,回过头来,就看到全身甲胄,纵然须发皆白,仍蕴着似老虎般威严之气魄的王翦。王翦是政哥的第一大将,南征北战数十载,功勋几可媲美武安君白起。放眼整个秦国,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便扶苏乃当朝长公子,也不敢在王翦面前端架子,抱拳行礼。军功爵只是一个不更的天玄,念起王翦的赫赫战功,更不敢放肆。
“长公子、天玄子道长,”晚宴结束后,年事已高的王翦有些受不住酒气,便在赵王宫的前朝范围内散步遛食,受冷风刺激,醉意散去小半,注意到天玄与扶苏,好奇心作祟,凑了过来。
面对扶苏与天玄的行礼,亲眼见证了白起之下场的王翦忙侧过身子,只受了扶苏半礼。
待天玄与扶苏站直身子,这位秦军第一大将发出似虎豹般威猛的声音。
“老夫得到消息,李牧死后,有数千赵军并未散去,欲伺机复仇。郭开谗杀李牧,卖了赵国,这些人绝不会放过他!”说到最后,王翦眼中流露淡淡遗憾。
自李牧在赵国崭露头角以来,世人多将李牧与王翦放在一起。内心深处,王翦也以李牧为第一劲敌。岂料,他终未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李牧。尽管,已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获胜者,可这份遗憾留在了王翦心头。
“王翦老将军,”天玄听得王翦之言,眸中精光一闪,“既然还有数千赵军存在。若不处置他们,那他们在杀死郭开后,带着郭开的财宝就此解散还好,若带着那些财宝投奔代郡的代王嘉,对我大秦而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扶苏表示认同:“天玄兄所言极是。”
“天玄子道长,你的意思是,待他们杀死郭开后,将这些赵军能收编的话收编,不能收编的话就地剿灭?”王翦本只将天玄视为公子扶苏身边的近侍。今日接触,天玄的表现却让他眼前一亮。
不无讶然的话语中,王翦注视天玄的目光中,有一丝赞赏升起。
………………
郭府。
“来人,赶紧收拾行装,咱们要离开邯郸了!”
尖嘴猴腮,形容丑陋,却能与赵悼倡后勾搭在一起,成为赵王迁有实无名之后爹的郭开,自然不可能是一个胸无点墨,愚蠢不堪的草包。王宫夜宴上,郭开的‘内奸’身份暴露,他也清楚,这件事很快会传遍整个邯郸城。
届时,自己在邯郸城再无立足之地。返回府邸后,郭开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急火燎的召集府中的亲信心腹,以及侍妾子女,毫不犹豫的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离开邯郸?”
“老爷,我们去哪儿?”
“老爷,为什么要离开邯郸?”
……
郭开的命令一出,府中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