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天宝十三载的九月初,此时距离大唐圣人李隆基的生日已经没几天,长安城中早已张灯结彩,准备给李隆基庆生。
除了长安之外,大唐十一道的各个军州县大多也是张灯结彩,河北道的各个州县也不例外,连范阳节度使府所在的幽州也是一样。
看着城中正在忙着挂彩灯的官民,严庄心头一阵冷笑。
回到家中不久,管家便进来禀报:“郎君,高家阿郎过府来访。”
“你是说高尚?”严庄皱眉说道,“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还要过府来寻我?有什么事不能明日上直再说?”
说归说,严庄还是让管家把高尚请到花厅。
片刻之后,严庄更好衣走进花厅,只见高尚正在一脸焦急的踱步。
“高兄,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严庄叉手唱了一个喏,问道。
“严兄,你可曾听人说起一件事?”高尚回了礼,一脸急切的问道。
“不知高兄说的何事?”严庄一脸茫然的看着高尚,心说你这没头没尾的,我哪知道你老兄说的是什么事?
“关于科举的事!”高尚急声说道。
“科举?”严庄的脸色当即垮下来,“科举之事有甚好说的?”
科举可以说是严庄一生之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要不是因为在科举考试中受了伤,他严庄又怎可能投奔安禄山这个胡儿,并且还要帮着这个胡儿起兵谋反?
高尚却一摆手说:“高兄,小弟听到一個说法,朝廷已经改了科举考试的考法!”
“那又怎样。”严庄冷哼一声又道,“无非就是换汤而不换药,左右都需要那些世家高门的引荐又或者担保方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就算费尽心机勉强获得考试资格也没有用,因为考官都是他们的人,能不能中式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不不不不,据说考试的方法变了。”高尚连连摆手又道,“为了给李隆基庆生,礼部特组织了一次恩科,这次恩科的考法与之前大不一样,不仅每个考生的考卷需要糊名,而且考官只能批改由抄录吏誊写的试卷,考官是看不到考生的试卷的。”
“竟有此事?”严庄愕然道,“考卷糊名,再由抄录吏誊写?”
“是的,考卷糊名外加誊写。”高尚说道,“如此一来便可以彻底杜绝考官徇私。”
严庄道:“彻底杜绝考官徇私只怕是不能,但是那些世家高门出身的考官再想假公济私就困难得多,科举考试也会变得更加公平公正。”
高尚道:“说到考官,据说还有一桩最大的改变。”
“是吗?”严庄已经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惆长问道,“还有最大的改变?”
“是的,还有一桩最大改变。”高尚点点头又道,“我听说,在宣布主考官及两个副考官的人选之后,三人就连同所有参与此次恩科的抄录吏一并被金吾卫锁在了国子监中,此后直到恩科考完并且试卷也批改完毕,成绩全部公布之后,正副主考及抄录吏才会放出,这就严格杜绝了考生或者其家人去走考官以及抄录吏的门路。”
“什么?竟然变得如此严苛?”严庄变得越发惆怅。
高尚也是长叹了一声,说道:“圣人要是这些这么做就好了。”
严庄原本还在惆怅,听到这话之后却心头微微一动,或许……还不晚?
当下严庄对高尚说:“高兄,天色不早了,要不然待明日上直之后再说?”
“也好,那就明日上直再说。”高尚对着严庄叉手揖了一揖,转身匆匆离去。
目送高尚出门而去,严庄忽然冲门外喊道:“五叔,老五叔?”
管家匆匆入内叉手唱个喏道:“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严庄道:“立刻给我备一匹快马,还有盘缠干粮。”
“啊?”管家愕然道,“郎君是要出远门吗?”
“对,有急事去长安。”严庄重重一点头道。
“甚?去长安?”管家愣了一下,又道,“是否等阿郎回来?”
管家口中的阿郎也就是严庄的老子严复,不过严家是严庄这个儿子当家做主。
“不,不等了。”严庄一摆手说,“这样,明日一旦幽州城门开启之后,你就立刻带着家丁护着我阿爷还有妻儿前往河西舅家,对了,千万不要一起走,得分开走,先让绣娘带着小乙奴离开,然后你们再护着阿爷离开。”
“喏。”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前去准备。
管家也没有多问,还道是严庄开罪了安禄山。
很快,严庄就骑着快马,带着盘缠干粮直奔幽州南门而来。
这个时候早已经是深夜,城门早就关了,城门校尉询问道:“严孔目意欲何往?”
“有急事出城。”严庄也没有多说,只是将怀中的牙牌拿出,亮给城门校尉看。
城门校尉当即开门放行,因为整个幽州城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孔目官严庄还有掌书记高尚是安节帅的心腹,且经常会交待两人办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事,之前也没少在半夜子时出幽州办事,所以没人敢阻拦。
出了幽州之后,严庄一路往南急行。
次日黎明时分,堪堪来到莫州地界。
结果在官道边上的酒肆中遇到了熟人。
“高兄你这是?”严庄似笑非笑的道,“欲何往耶?”
高尚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严庄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去往严兄欲往之处耳。”
严庄闻言大笑,当即走到高尚的对面坐下,朗声说道:“伙计,一碗水盘羊肉,两斤胡饼外加一壶三勒浆。”
……
安禄山对严庄和高尚是真的很信任。
但正因为信任,所以才会时时顾问。
结果次日整整一上午都没见到两人,安禄山便派安庆绪前去高宅还有严庄询问,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两家居然已经人去楼空。
安庆绪意识到大事妙,一边急派兵去追杀,一边回报给安禄山:“阿爷祸事了,高宅和严宅人去楼空,不见一人!”
“你说甚?”安禄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定了定神,安禄山又说道:“难道李林甫只是诈死?并没有真死?”
安禄山对李林甫是真的怕,所以听到严庄、高尚两家连夜逃走后,第一反应就是两人是李林甫安插的暗桩,只要他安禄山下定决心要起兵造反,两人便第一时间逃离幽州,返回长安把这一消息报给李林甫知晓。
安庆绪咬牙道:“阿爷,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退路了!”
“嗯,你说的对,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安禄山虽然怕李林甫,但是也不可能束手待毙,当即黑着脸喝道,“传令,让阿史那承庆、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还有崔乾佑他们即刻来幽州,就说是有紧急军情!”
“喏!”安庆绪转身匆匆离开。
很快,数十骑快马便从幽州城内如飞而出。
数日之后,时间来到九月初八,也就是在李隆基生日的当天,史思明、安守忠等大将先后来到了幽州,紧接着就得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安节帅要起兵清君侧!
其实,史思明等人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清君侧不过只是借口,安节帅就是要造李唐的反,他就是想要自己当皇帝。
而且,史思明他们也乐意跟随安禄山造反。
原因就是,安禄山能给他们的要远远胜过李唐能够给他们的。
总之就一句话,李唐的江山从上到下每个坑位都被人给占了,他们这些胡人或者寒门出身的丘八想要出头,就只能够造反。